――――――――――――
你我就像泡沫
漩涡中的泡沫
越转越快
身不由己
――――――――――――
【第一幕】石函
上回说到,伊藤迫不得已分兵四路,各自执行任务:云奈守在龙珠假日酒店,看管保险箱内的乾坤珠;两个胡子奉命返回停车场,赶去酒店取那章鱼怪的皮;蚊子作为增援部队去帮助水牛找寻石室秘藏的龙珠;而伊藤自己,则和大森、阿古达木三人守在瑶池,镇守中军帐。
古往今来,“分兵”乃是一门大学问。分得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多路夹击、大获全胜;但万一分得不好,反而弄巧成拙,自断后路、自取灭亡。伊藤此时分兵,也确属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下了一招险棋。
试想,一行十人,如论水性,恰好五五对半:来自南洋的大森、水牛、蚊子、山羊胡子、榔头都属个中好手,其他五人中,三个鞑靼汉子不识水性,自己和云奈勉强凑合。现在,水性好的只剩一个大森在身边,其他四位都在水下,万一有个闪失,几乎全军覆没……而且,那二位回去取章鱼怪皮的鞑靼都不会游泳,如果半路上――也就是雨润湖山的那座石桥上――再次不慎落水,该派谁去搭救?想到这里,伊藤更加坐立不安。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寒冰石函。
在将军墩已经见识过这种石函的厉害。别看它长不盈尺,宽不过掌,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骨子里却是奇寒无比,任谁赤手沾着,都会扯掉一层皮肉。想当初,若不是水牛急中生智,咯吱咯吱切下两块章鱼怪的皮来护手,谁也不能保证能活着逃出那座无稽之洞。
现在,挂在石室洞顶的,也是这么一只石函。
水牛他们借着不断升高的水位,纷纷举亮手电,凑近了仔细察看。面前的石函,被三根透白的光柱照着,就像舞台聚光灯下的当红歌星,或像博物馆内隆重特展的镇馆之宝,闪耀着充满尊贵之气的青紫光芒,同时,因这石室内鬼气森森、虫尸散落,又隐隐绰绰浮动出一股诡异的妖冶之色。
看那石函的体制和大小,也是四四方方,长约一尺,宽度和高度均为五指左右,与将军墩七星玄棺里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由于长期闷在虿母的尸卵之中,石函表面已经沁入一层半透明的膏体,所以那上面的雕饰一时难以分辨清楚。
山羊胡子一旁拧眉观看,待他看到表面这层膏体,不禁“咿呀”一声,心生疑窦。
为何要“咿呀”一声?因为他忽然想到一层自相矛盾的逻辑关系:如果将军墩和瑶池石室中的两只石函同属一类,皆是极寒速冻的脾气,那么当初虿母和尸卵盘踞在这洞顶时,早就冻成一只硬梆梆的冰馒头了。但无论现在凭肉眼观察,还是之前被水牛用九玄破魂剑刺穿,这虫卵分明都是柔软的,从里面掉出来的黏液、虿母,也都没有冻结。由此,进一步推理,起码有两种假设:
假设一,此处石函与将军墩的那只不一样,并不具备霸气的速冻功能。那么,虫卵自然不会冻结。通过眼前的事实来判断,这种假设可以成立。
假设二,两只石函都能速冻与之接触的物体。但是紧贴这只石函的虫尸虫卵却没冻结。如果假设二成立,那推论只有一个,即虫尸虫卵就跟那章鱼怪物一样具有抗冻止凝的特异功效。
再进一步推理,也不必去找什么章鱼皮,用现成的虫尸虫卵或皮膜,加上几瓢水,做个简单实验,石函的真相马上就能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山羊胡子拉住水牛和榔头,指手画脚讲了一通他的想法,另外二人点头同意。说干就干!只见山羊胡子以手作勺,快速舀了两拨浑浊的池水,往那石函上泼去。如果与那七星悬棺中的一样,这泼上去的水肯定会马上结冻。
果不其然,两拨浑水刚刚沾到石函,立马冻成数道灰绿色的冰凌。对此变故,三人虽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被吓出一声冷汗。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对!用事实说话!随着这一步简单的实验,“假设一”已被事实否定。紧接着测试“假设二”。水牛早已会意,抬手用九玄破魂剑割下一块虫卵的皮膜,又用手电筒挑着,贴到那些冰凌上。说也奇怪,这皮膜竟然与章鱼怪的皮有着同样的功效,一经接触,那些冰凌就纷纷化为浑水!
与此同时,伊藤也已通过监视器看到了上述情况,忙让愣在一旁的阿古达木快去叫回两位鞑靼。看样子,不需要再回宾馆取那章鱼怪皮了,哈哈,真是天神护佑!
再看石室中,水牛三人已经壮起胆子,连割了数块皮膜,蒙在石函之上,手中用力将其扯下,又火速藏入包中。
成了!第二只石函到手!
【第二幕】复活
就在蚊子刚刚穿越石转盘的圆洞,往竖井甬道潜入的同时,这边石室里的三人已是石函到手,不禁欢呼雀跃。
不容易啊!费尽周折,终于拿到这只要命的冰寒石函了!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回去!
三人互相点了点头,迅速扣上水肺,从那虿母的脑壳上重新入水,顺着仍在涌动的水流,往那半人高的石门游去。
水中悬浮着不少冰虿的断甲,仿佛置身一尊巨大的玻璃罐中,里面注满了防腐液,装着一只只怪虫的标本。
还好!这些怪虫都已斩杀殆尽,也不需忌惮。榔头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看前面,山羊胡子游得最快,像只活蹦乱跳的青蛙。再回头看看,水牛也在拼命划水,动作有些迟钝,显然经过一场鏖战,现在又逆水潜泳,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转过头,借着潜水手电的光柱,又看到了那只水中的虿母,黑乎乎的大脑壳随着波浪上下颠簸,肚皮下侧已被划开,稀稀拉拉仿佛漏出不少内脏,非常恶心,不忍直视。
但是!这一看不打紧,却让榔头嘴边咕噜噜吓出一串气泡――那!那肚皮下面是什么东西!
只见浑水之中,虿母的腹部垂下无数条半透明的细丝,犹如水母的触须,而那细丝当中,好像夹杂着无数圆溜溜的白眼珠!莫非?这死翘翘的虿母肚子里还有虫卵?
要命!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词,就见那些白眼珠阴魂不散似的,纷纷活动起来!更要命的是,这些玩意好像早有分工,一部分循着热力破卵而出,迅速发胀为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冰虿,追逐正在潜泳的三人;一部分聚集到虿母腹下和脑壳附近,剩下的则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些已被斩断的虫尸――他们,竟然像补充能量一样,给虿母和那些断头断爪的冰虿接合疗伤!而随着这一闻所未闻的举动,那些尚未孵化的虫卵就像被吸空的饮料罐,干瘪成一团皮壳。
这是什么情况!
水牛和山羊胡子也已发现周围的变化,心里皆是闷哼一声,头上数道黑线。这种怪虫到底是不是地球生物?怎能如此违背常理?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道险恶,尔虞我诈,谁能不求自保?而这些虫卵,居然甘愿牺牲自己,目的只是为了让虿母和其他冰虿借此复活?况且,他们还是些未出生的虫卵!
尚在惊愕之间,浮在水中的虿母和一众怪虫已经复活,而且比先前更加硕大威猛,与那新孵化的数十只冰虿会合一道,带着复仇的火焰,排山倒海冲杀过来!
水牛持剑在手,还想孤身殿后,却被山羊胡子连拖带拽,扯出石门,一边还在使劲比划,仿佛在劝他不要恋战。
难道就这么逃了?
待到钻出石门来定睛一看,水牛差点笑出了声。对啊!这死脑壳怎么就不带转弯呢?俗话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石门只有大半个人高,甬道也是狭长拥挤的,凭他什么霸道无比的怪虫,个头最小的也要半条手臂长短,那只虿母更是皮卡一般,就算杀到眼前,也钻不过来啊!有念及此,三人长长呼出一串气泡,改由失去兵刃的榔头在前,手持潜水短刃的山羊胡子居中,横握九玄破魂剑的水牛断后,极速往竖井甬道逃去。
却不知,这一头三人落荒而逃,另一头蚊子恰好从竖井潜下来,与榔头正好撞个满怀!
谁?榔头见迎面跳下个黑影,身形一顿,头皮一麻。蚊子也是一惊,“啊”地一声把水肺都吐出来,手忙脚乱腾起阵阵水花,也硬生生把逃生通道给都堵上了。
蚊子!你小子快闪开!众人看清来人,纷纷急打手势让对方往回游。可惜甬道狭窄,加上胆小的蚊子见此场景已经吓傻在原地,手足无措了。说时迟那时快,已有四五只冰虿穿过石门,盯住水牛的后腿就是一通乱啃乱抓,顿时扯下好几块血肉!
你家牛爷爷的后腿肉也敢咬!水牛痛贯心肝、怒从发出,咬牙握着九玄破魂剑就是一通猛刺,一时间虫尸四散,惨叫不绝。水牛一边乱扎乱刺,一边挤着山羊胡子和榔头往甬道口退缩,心里也把蚊子一通臭骂:你个要命的快点往后撤!再不抓紧些,爷爷的牛肉就要被啃光啦!
幸而石门狭窄,那些铁头铁甲的冰虿大多挤在门洞,吱吱狂叫,难以迅速冲出。榔头狠命扳住蚊子的头颈,推搡着把他顶出了竖井,山羊胡子也顾不得自己浑身血口,拖着水牛迅速钻过甬道,又手脚并用,呼哧一把浮出水面。
这里伊藤和大森见状急忙上前,七手八脚把湿漉漉的四个人拽上了岸。可是,也许都忙着逃命,刚才谁也没想到要关闭两道石门。那些杀红了触须的冰虿纷纷紧随其后,钻到瑶池,煮开水似的激起阵阵浪花!
四个人之中,除了蚊子以外,其他三人几乎都是皮开肉绽,歪在一边气喘吁吁,若是那些怪虫跳上岸来,又该如何处置?伊藤又打开一盏应急照明灯对准瑶池水面,这盏灯的光线比潜水手电更强,照射的范围也更宽。只见水面白浪翻涌,池水已经变得非常浑浊,时不时冒出一股股苔泥和乱糟糟、白乎乎的尸卵。大森闷哼一声,急忙从水牛身边捡起那柄九玄破魂剑,又一脚踢起蚊子,递给他一把两尺长的砍刀,二人护在伊藤身前。其他三人精疲力尽,也只能各寻兵刃,但求自保了。
奶奶的,来吧!
料你皮卡似的大怪虫钻不过石门和甬道,能上来的也就是些澳洲龙虾,今晚大森老爷就陪你们这帮小妖精玩玩!
【第三幕】金锁
随着第二道石门洞开,原本静谧无声的瑶池仙境,已变作腥风血雨的人间地狱。
地上痛苦地半卧着水牛、山羊胡子和榔头,身上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水;岸边警觉地站着大森、蚊子和伊藤,眼中也已辨不出是惊还是悲。众人都用紧张的眼神,死死盯住当中那片翻腾的池水。
随着一声尖啸,贴近岸边的水面突然腾起一道水柱,一只乌黑的冰虿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样,飞速跃起,直奔冷着脸的大森。只见一道银弧“刷”地闪过,一股灰绿色的粘液飙出,溅了大森一脸,那只冰虿已被九玄破魂剑斩为两段,“扑通扑通”落入水中!未及回神,水面又是三四道水柱跃过,数只冰虿犹如鲤鱼跳龙门杀将出来,大森反手又是数剑,削水果似一一斩断。紧接着又是一拨,却直往蚊子那边扑去,唬得蚊子挥刀一阵乱砍!但手脚还是慢了几拍,被其中一只用螯钳夹住了肩头,立刻飙出一股鲜血。蚊子哇哇痛叫,也顾不得那怪虫尾钩来袭,一手扯住甩在地上,抬脚一通狂踩,又弯腰补了数刀,方才剁成几段。
大概经过这三次试探,那些冰虿已摸清对手的底细,一阵浪花之后,接连十多只一齐跃出,同时发动了攻击!
“来得好!”大森大喝一声,双手持剑,全身发力,迎上前去嘿嘿狂砍狂刺,就像打棒球似的,那些冰虿沾着剑锋的纷纷身首异处,没沾着的也被拍打在地面。其中两三只竟被打到水牛他们这一边,顿时丧身于一片刀光之中,都被剁成一堆断甲。
可是那水中的冰虿却像通了五湖四海似的,没完没了,前赴后继,不断冲杀出来。只一眨眼的工夫,这岸边就已满是兀自扭动的虫尸和腥臭的粘液!
饶是大森人高马大,九玄破魂剑犀利无比,被这一波接一波的车轮大战,也已渐感不支,气喘如牛,浑身上下挂了不少彩。另一侧的蚊子则更加吃紧。虽然他水下功夫不错,但这力气和刀剑技术还是孱弱了些。慌乱之中已被怪虫夹着啃了好几十口,潜水服上满是血水。
再这么厮杀下去,恐怕这一拨人都要沦为虫下之鬼!伊藤缩身在后,鹰眼中也露出了惊骇之色。正在勉力支撑之时,猛听得脚下闷闷地传来两记撞击声,同时那瑶池水面也随之涌动起巨大的浪花。
莫非?那只皮卡一样的虿母也要破门而出?……伊藤已经不敢或说不能再往下想。因为,他已经看到一簇长长的、泛着红光的触须跃出了水面!
与之前伊藤料想的情况八九不离十,这虿母及冰虿乃是当初修造这座石室的高人事先安排,精心布置其中的。此怪无水则眠,遇水则生。原本甬道及石室都是干燥无水的,所以这些怪虫都蛰伏在石壁孔隙之中,难以发觉。待到双龙护宝圆盘门横移启开,瑶池之水注入,就纷纷苏醒并发育,再经人体的热力吸引,就能破卵而出。所以,山羊胡子和榔头第二次下水看到的那些白眼珠子,正是这冰虿的虫卵。而另一机关,就在第二道石门的那把金锁上。
这座石室并非修建成连神仙菩萨都杀的死绝之墓,而是巧设机关,让后世有缘人能够及时入内取走石函。因此就有了第二道石门的保全设计。为了给入室者一定时间,甬道中的虫卵发育速度并不快,大致需要半个时辰,即一个半小时。回顾前文,水牛和蚊子打开双龙护宝圆盘是在当天下午2点29分,虫卵要到4点才能发育成熟。这也是山羊胡子他们第一次下甬道未发现白眼珠的原因。再者,第二道石门后,虿母盘踞在洞顶,池水不至于一下子没顶,虿母也不会马上显形。这也是为了给内部知情者争取入室寻宝的时间。最后,万一虿母遇水激活,也可通过关闭石门、扣上金锁来加以震慑,防止其冲破甬道,跃出瑶池。
因为,那把金锁上,特意加持了能否封印虿母的梵文密咒!
可要命的是,这把加持了密咒的金锁,被山羊胡子起了私心,悄悄纳入囊中!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这把金锁必须和那第二道石门的方形金辅首锁在一起,方能发挥作用。现在,随着不受震慑的虿母撞破第二道石门,那枚金辅首也已掉落在洞底,被一堆碎石死死压住,再也无从寻找了。
有句笑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换作眼下,若是伊藤、大森等人知道了这个石室机关的精心设计,又得知被这小子私吞了金锁,可能会一刀捅了山羊胡子,外加恶狠狠地啐上一口吐沫:
娘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贼一样的队友!
欲知这虿母冲破封印,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