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北方扑面而来的风沙,卢绾狠狠地呸了一声,心下也是无比的轻松。
这几年卢绾当真是受够了,九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没酒馆,没记寨,更没有繁华的闹市,在这鬼地方,除了草原就是风沙,要不就是马牛羊,卢绾甚至想找个地位差不太多的酒肉朋友都找不着。
好在这种梦靥般的曰子终于要结束了。
卢绾忍不住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嘴角也绽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是阿邦刚刚派人送来的密信,言语间隐隐流露出要敕封他为三川王的意思,阿邦够意思,不愧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卢绾终于也要封王了!
急促的马蹄声中,有家将前来禀报:“老爷,前面就是榆林关了。”
“知道了。”卢绾收回放飞的思绪,朗声道,“传令下去,过了榆林再扎营。”
话音方落,又有一骑家将如飞而至,马后还跟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卢绾仔细一看,却是卢府的家奴,当下卢绾问道:“卢二?你来这干吗?”
卢二急道:“老爷,汉王已崩,你千万不能回咸阳哪!”
“你说啥?”卢绾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阿邦崩了?!”
“嗯,汉王已经崩了!”卢二点了点头,又道,“不仅汉王,老国相萧何也死了,据说亚相白墨还有太师陈平正密谋矫诏杀老爷你呢。”
“矫诏?!”卢绾望着手中的密信,越发变了脸色。
片刻后卢绾才如梦方醒,当即喝道:“全军掉头,回九原!”
卢绾一声令下,三千亲兵便纷纷停下脚步,然后掉头北上。
然而,走了没多远,后方直道上却骤然卷起了漫天烟尘,滚滚烟尘中,隐隐可以看到一队骑兵正风卷残云般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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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夫骑着赤龙马,正沿着通往九原的直道纵马狂奔。
五天前,周冠夫与白墨在榆次分道扬镳,白墨率大军南返,从蒲阪渡河返回咸阳,而周冠夫则带着三千铁骑昼夜兼程向西急进,并于前天傍晚在离石西渡河水,又经过连续两昼夜的长途急行军,终于赶到了榆林关。
在榆林关与叔孙婴汇合后,知道卢绾还没到,便在关内设下了埋伏。
然而眼看卢绾就要进关时,探马却突然回报说卢绾又掉头往北去了,周冠夫马上意识到走漏了消息,当即便带着三千铁骑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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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人追上来了!”长子卢信打马追上卢绾,高声喊道,“是冠军侯!”
“什么?周冠夫那煞星?!”卢绾闻言顿时亡魂皆冒,当下厉声喝道,“信儿,你带人截住这厮,为父先回九原,然后便带着大军前来接应于你!”
“父亲尽管先走,这里便交给孩儿了!”卢信拱手作揖道。
卢绾也就不再多说废话,当下带着三百健骑仓皇北遁,卢信则带着三千骑兵回转,顺着直道迎向了疾追而至的汉军。
不到片刻功夫,两军相接。
周冠夫扬起右手阻住身后大军,又扬戟喝问道:“卢信,汝父何在?”
卢信却命令三千骑兵逐次展开,然后才朗声道:“冠军侯,别来无恙乎?”
周冠夫懒得跟卢信多说废话,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封诏书,大声道:“卢信,本侯也不与你废话,先王遗诏在此,你父子若奉诏回咸阳,可保卢氏一门富贵,若不奉诏,那便等着被本侯夷灭九族吧!”
卢信脸色微变,冷然道:“先王遗诏,怕是白墨那歼贼的矫诏吧?”
周冠夫眸子里霎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厉声喝道:“卢信,你竟敢污蔑丞相?”
“丞相?白墨那歼贼竟成了丞相?!”卢信心头凛然,当下勒马退入大军之中,环顾左右喝道,“全军将士听着,斩杀周冠夫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三千九原兵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搔动,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三千人能够被卢绾从十万大军中挑选出来充当自己的亲兵,足见他们与卢绾很亲近,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生死已经跟卢家的兴衰捆在了一起!
一看这情形,周冠夫就知道只能动手了!
当下周冠夫收好遗诏,又扬起双戟喝道:“卢家父子胆敢抗拒先王遗诏,形同篡逆,尔等若从贼,同样夷灭九族!”
九原兵闻言又变得犹豫起来,他们投靠、亲近卢家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求一场富贵么?可现在卢家成了篡逆之臣,一个不好就要被夷灭九族,那么他们还有必要跟着卢家一条道走到黑吗?风险也太大了罢?
“不愿附逆的,退到一边去!”周冠夫一声大吼,再扬起双戟往前一引,身后三千铁骑便虎狼般猛扑而上,卢信一看九原军军心已散,大势已去,便也顾不上断后,当即带着数十员家将落荒而逃。
周冠夫冷冷一哂,当即挽弓搭箭,只一箭便将百步开外的卢信射落马下。
周冠夫一箭射杀卢信,便再不理会剩下的十几员卢氏家将,留下周亚夫以及数百骑兵收拾残局,自己则带着剩余骑兵沿着直道追了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卢绾回到九原之前将他截杀,否则,一旦九原兵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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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肆抓捕关东间谍的行动终于结束了,连同明面上大张旗鼓的于龙云,加上暗中埋伏在各处水陆要道的叔孙殇,一共捣毁了二十余家窝点,抓捕的各国间谍则有两百余人,缴获财物无数,此外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东西――信鸽!
不过让陈平失望的是,居然没抓到一个楚国间谍!
看到陈平眉头深皱、满脸阴沉的样子,于龙云心下便有些不托底,难道差事办得不够漂亮?或者说,抓捕人犯过程当中贪下的那点好处被太师发现了?当下于龙云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师,小人是不是将差事办砸了?”
“啊?”陈平摆了摆手,淡然道,“没有,你很好。”
看到于龙云满脸困惑的样子,陈平便道:“本太师只是有些失望,捣毁了这么多窝点,抓捕了这么多间谍,却没一处是楚国乌木崖的秘密据点,甚至也没抓到一个乌木崖的间谍,所以心里有些失望,这倒与你无关。”
原来是这样,于龙云悬着的心便落了地。
再一转念间,于龙云忽又有了主意,道:“太师,怎么找到乌木崖的秘密据点,小人也是不知道,不过,要想找出咸阳城内的信鸽,或者干脆捕杀这些信鸽,小人其实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只是得消耗些时曰。”
“哦?”陈平心头微动,道,“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法子?”
于龙云深躬着背,谄媚地道:“小人认识一个奇人,此人能够驯鹰,于是小人就想,太师不如将此人征入黑冰台猎鹰组,专事协助小人驯养老鹰,然后再以老鹰巡视咸阳上空,如此,不管关东间谍放飞多少信鸽,也休想将消息传递出去!”
顿了顿,于龙云又道:“有了老鹰,小人这猎鹰组才算是名副其实。”
陈平闻言先是讶然,遂即重重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妙,妙啊!”
这一刻,多智如陈平也不得不感叹,这可真是术业有专攻,民间更多奇人哪,当下吩咐于龙云道:“此事便交于你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人延入猎鹰,记住,不惜一切代价,金钱醇酒美人,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喏!”于龙云深深一揖,喜孜孜地去了。
这个所谓的奇人不过是于龙云的一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罢了,不过此人能驯鹰倒是不假,这次也算是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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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
卢绾以马鞭拼命地抽打着马股,直抽得胯下坐骑血肉模糊、悲嘶连连,却始终无法摆脱身后不远处那如影随行的那个煞星。
数百亲骑纷纷回转截杀,结果却全让那煞星给斩杀了。
如今卢绾只剩孤身一骑,不禁心下惶然,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倏忽之间,一枝狼牙箭疾射而至,正中卢绾胯下坐骑后腿,原本就已经精疲力竭的坐骑顿时悲嘶一声,摔倒在地,马背上的卢绾也被狠狠地掀翻在地,再爬起来时,已然是灰头土脸、狼狈无比了。
周冠夫轻轻喝住赤龙,站在了卢绾面前,然后居高临下俯视着卢绾,道:“卢绾,快将九原大军的兵符交出来罢,本侯给你一个痛快。”
卢绾定了定神,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道:“胜之,我与你父亲乃是旧交,以你父子的赫赫战功,早就应该裂土封王了,不如随我一道引兵南下,待占了关中你便是关中王,我只要三川郡!别的都给你,都给你……”
“住口!”周冠夫厉声喝断卢绾道,“人无信则不立,我周氏父子既立志效忠刘汉,又岂能背信弃义?似你这等小人,真乃死有余辜!”说罢,周冠夫即挽满弓弦,照着卢绾便是嗖的一箭射出,正中咽喉要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