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叫我福伯就行,我是清泉村人,清泉村听过没?就在山那边,离这不是远,”福伯看起来将近有六十来岁了,他一边扒开身前的杂草,在前方带路,一边和明君两人交谈,像是很久没与人说话一样,福伯表现得十分热情。
“清泉村么,我听说过,你们村的药材很有名,”禾惠之前买药的时候,听药店的伙计提起过一次。
“哈哈,不是我自夸,这方圆百里,我们清泉村的药材那是最好的,”福伯见禾惠听说过他们村,愈加高兴起来。
福伯明显对这片山特别熟悉,没过一会儿,他就带着明君两人来到了山路上。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我们今晚住的地方了,那是我们村搭的一个驻点,比你们住在野外可要舒服多了。”
驻点藏在林后,背山而建,只有一条隐隐的小道,与外面的山路相连,若非福伯指了出来,明君两人恐怕很难发现这处驻点。
驻点只有一间小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屋里面有着三间房,一间用来堆放杂物,里面放着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说,用来劈柴的斧头和弯刀,铁锅,铁架什么的。一间是大厅,中间是一个地坑,可以用来烧火,上方有通风的管道,既可以用来做饭,也能在冬天生火取暖。还有一间是卧室,里面放着一些铺盖,以便冬天取暖。
在小屋后面,明君意外地还发现了一口水井,虽说是临时的营地,但很显然,考虑得很周全,哪怕长期居住下去,也没有什么不便利的地方。
明君两人帮着福伯将晚饭准备好之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晚饭很丰盛,周围采的新鲜野菜,福伯从家里带过来的大米,以及他逮到的一只兔子,吃了两天干粮的明君早已口水直流。
“来,吃,小孩子,多吃一点,这才长身体,”福伯夹了一大块肉放到明君的碗里,满脸慈爱地说道。
“谢谢福伯,我自己来就行,”明君连忙用碗将肉接了过来。
“没事,我啊,看别人吃自己做的饭菜,反而会更开心,”福伯看着明君吃得高兴,笑了起来。
禾惠夹了一小块肉,小心地越过面纱,递到嘴里,细细咀嚼,她微微点了点头,不愧是采药人,对于调料这一块也很在行,被他料理过的兔肉,毫无腥味。
福伯乐呵呵地看着明君吃饭,转头看向禾惠,“禾惠姑娘,明君这么小就可以当学徒了吗?不用去学堂上课吗?”
“福伯,我虽然年纪小,但已经从学堂毕业了,”明君吞下一口肉,替禾惠答道。
福伯吃惊地看向明君,“这么快就毕业了,真是厉害啊,不过,这么小,就跑出来当戏法师,一定很辛苦吧?”
明君一听,歪着头想了想这段时间的经历,忽略掉被禾惠拉筋和喂药的痛苦,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辛苦,读百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话说得好,”福伯这次是真相信明君从学堂毕业了。
吃了一会儿,禾惠就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抽出手绢,擦了擦嘴,再折好,收了起来,看向福伯,“福伯,你在山里,不仅仅是为了采药,而是有什么事吧?”
明君听了一愣,没想到禾惠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其实他也觉得不太对,这两个月他也遇到过一些采药人,还算了解他们的特点。
一来,采药人一般并不是单独行动的,通常是几人一起上山采药,因为山林中有野兽,单独行动很危险,而且要是遇到什么事,相互之间还有照应,不然很容易陷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中。
二来,遇到福伯时,他发现福伯身上除了采药人常带的小柴刀,还带了一柄劈柴的大柴刀,这种大柴刀只有在家劈柴时才用到,并不像小柴刀那样适合劈荆斩棘,而且进屋放下药篓后,药篓居然只有一些野菜,并没有药草。
这样看来,感觉福伯是因为什么事情逗留在山上,并非是为了采药。
福伯也愣了一下,“哦,这也让你看出来了么?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戏法师。我确实是因为是别的事才来到山上,而不是采药。”
福伯顿了一下,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禾惠姑娘,你们戏法师走的地方多,应该也会遇到或听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禾惠点了点头。
福伯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有人会在山上突然消失,只留下身上的衣物?”
“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我说不定见过。”禾惠问道。
“唉,”福伯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锅下的火光,似乎从跳跃地火光中看到了什么一般,他语气微涩地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对于福伯来说,十年前的日子,他是幸福的,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为福所佑,出生后,没有疾病的困扰,顺顺利利地成长起来,并继承了家里传统,当上了采药人。到了成家的年纪,将自己钟爱的姑娘迎进了家门,生养了一双儿女,日子过得安安康康。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进行下去的,那就完美了。
然而,十年前的那一场变故,让他的生活蒙上了阴影,至今不得解脱,他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一天。
那一天,也如今天这般春光明媚,清明刚过去不久,春雨终于歇了脚步,大好的天气,正适合进山采药,本来他是准备和儿子一起进山的,可是,哪曾想,前几天不小心淋了一些雨,受了一些风寒,儿子便让他在家好生歇着。
结果几天后,同去的几人突然慌张地赶了回来,敲开了他家的大门,告诉他,他儿子不见了,找不到了。
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他请求全村人的帮忙,甚至发动了邻村的人,几乎翻遍了整片山,最后,只在一处山崖下面找到了他儿子的衣物,以及一些凌乱的脚步。
就像是他儿子被什么追逐着,追到山崖下面后,他儿子无路可逃,然后身体凭空消失,只留下衣服,鞋子和药篓一般。
他不相信他儿子已经不在了,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特别是孙子问他爸爸去哪儿了的时候,他心里充满愧疚。
他一直在想,要是他坚持一下,坚持要和儿子一起上山,是不是儿子就不会消失呢,明明当时风寒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并不影响他上山,哪怕消失的是他,也比他儿子消失好啊,可是,生活中并没有如果。
从此,之后每一年的春天,他都要上山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会搜寻一番,搜遍山上的每一个角落,既是为了找到他的儿子,也是为找了找到那个追逐着他儿子的那个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它,那他的儿子也不会消失。
然而,他一直找到了现在,却依然什么也没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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