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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柔被人举报了!
举报信直接被贴到了公社的宣传栏里。
公社派了调查员亲自下来调查。
但只是问了一圈,他就想要骂那个匿名举报者。
被问道的范母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哪个嫉妒心重的,虚假举报!小柔是为人民服务,跟资本主义尾巴不搭噶!她不要大伙一分钱,自己跑遍了镇上市里,帮老百姓找最实惠的东西!这样的好同志,居然有人说她占国家便宜!!让我知道是谁举报了像小柔那样的好同志,我一定喷他一脸口水……”
范母的口才是经过验证的,说起来,有完没完。
调查员无奈,他现在就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匿名举报者又不是他,喷他做什么?
真是无辜死了!
调查员连续问了几个人,人人都是这样的说法。
没有一个人说钟小柔的不好。
最重要的是,钟小柔同志的户口和粮食关系,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转到镇上服装厂,跟他们公社压根儿没半点关系!
调查员拍大腿,这不是胡闹吗?
钟小柔那么得人心,十里大队人人赞誉有加,除了惋惜她有一个拖后腿的哥哥之外,就没有其他缺点。
钟小柔还是镇上的工人,户口粮食关系不在十里大队,不归他们公社关!
这举报人害人不浅,居然连这些都没搞清楚,就虚假举报!把镇上的工人,跨关系告到了他们这里。不像话!
调查员大火,他从调查钟小柔,变成了调查是谁虚假举报,扰乱公务。
最后调查来,调查去,调查到了汪知青和岳家岳争先头上。
汪知青是十里大队最早开始说钟小柔作风有问题,是资本主义尾巴的人。举报信被贴到宣传栏的前天晚上,她在镇上。
岳争先是被人目睹了,她在钟小柔被举报当天,出现在公社附近。
“她们俩,一个嫉妒钟小柔同志;一个和钟家有仇。又都在镇上。有动机,也都有时间行动。具体是哪一个,我想问一下,钟小柔同志,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调查员还是第一次见到钟小柔,还有她那个传说中的哥哥。
这兄妹二人,都有一副好相貌。
钟子然窝在一个像是床榻的椅子上,怀里还有一只小黄鸡。
钟小柔正麻利地帮哥哥改衣服。
她抬起头,看向调查员,眼底柔波闪闪,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一张小脸看起来清纯无辜。
调查员看呆了。
钟子然眉头微拢,清清嗓子,“小柔,调查员在等着你的回答呢!”
他的声音,让这四十多岁的调查员回过神。
“是你!哎哟!同志,我可找到你了!”
调查员激动呀。
钟小柔懵,眨眨眼,她应该认识他吗?
调查员对上钟小柔的眼,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没先介绍。
“是我呀,家在镇上供销社后面的第二条街!你上个月不是扶了一个跌倒的小老太回家吗?那就是我妈!我妈呀!当时就想感谢你,但你走了,还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缘分,在这里遇上。真是太感谢你了!”
调查员感激,他妈当时跟他媳妇怄气,离家出走,已经一天一夜了,差点没把他吓死!
他找了很久没找到,报了警。
公安来家里盘问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把他妈送回来的钟小柔。
钟小柔同志是个好同志,做好事不留名。他把老母亲安置好,转身想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这么好的同志,居然有人朝你泼脏水,不可饶恕!”
调查员怒火中烧,若说他原本是觉得自己被骗了,才想要找出告状人,那么现在就是为了报答恩人的一颗赤诚之心。
老母亲生气,离家出走,一天一夜,滴水不进,晕倒在地上,钟小柔把她送到医院后,还亲自把她送回家。
这样的好同志,怎么可能是资本主义尾巴?怎么可能占公家便宜?!
污蔑,一定是污蔑!
“我被人告到公社了?”
钟小柔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脸上神情有些怪异,“我们领导说过,也有人给我们单位发了举报信。告我资本主义尾巴,占公家便宜。不过,单位领导并没有相信。因为是单位让我联系各个厂子,换东西的。”
她的“换东西”是在领导面前挂上号的了,是得到厂里支持的。有人说她是资本主义尾巴,那岂不是说厂里领导也是资本主义尾巴?说她占公家便宜,那岂不是说领导也占公家便宜。
就为这,领导也不能眼睁睁让她被扣上这个名。
钟子然看了妹妹一眼。还说他?她有事情,不也没跟他说吗?
钟小柔朝哥哥尴尬地笑笑。
“知道是谁吗?”
调查员追问。
若知道是谁去她们单位举报,那就有个参考价值了。
钟小柔摇摇头,想了想领导给她看的信,“对方很缜密,用的是挂号信,字迹感觉是用不常用的那只手写的,辨认不出来。”
“既然是用不熟悉的那只手写的,那足以说明对方是你的熟人,要不然也不必这样遮遮掩掩。”
调查员说道。
他以自己的经验断定,这个到钟小柔同志单位里告状的人和到公社告状的人,是同一个。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打开,摊在桌子上,“是不是跟这个一样?”
钟小柔不断点头,“是的,跟这个字,一模一样!”
调查员神情紧绷,“那你知道是谁吗?到底是谁?居然那么恨你?”
他还以为对方不懂政策,没脑子,却原来,对方是先去找过钟小柔同志的工作单位了。见她们单位没有反应,那人才告到公社的。
钟子然从桌子上拿过信件,仔细查看。
无论是汪知青,还是岳争先,都是高中毕业,两人都能亲自写告状信。
字迹又是稚嫩混乱,让人认不清的。
“是岳争先。”
钟子然把信放到桌面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汪知青这段时间,一直在巴结他们,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只有岳争先。她是个会背后放冷钉子的人。上次小河和小豆大家的事情,也是一样。小河因为不满钟家,让他小叔叔和岳争先婚事不成,指使小伙伴们打小豆。这背后,一定有岳争先在搞怪。
调查员,钟小柔,外加一只小黄鸡,齐刷刷看向钟子然。
“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一鸡异口同声。
钟子然指了指告状信上写的,“钟小柔利用职务之便,以一块二的价格,给她哥哥钟子然买了一双胶鞋”。
钟小柔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村里人都知道,她帮卫生所小范买胶鞋的时候,帮她哥也买了一双。
“再看下面。”
钟子然提示。
调查员和钟小柔继续看下去。
下面一句是:“她还从厂里拿了免费的碎布,这些碎布足以拼接成一张被单,她这是占社会主义便宜。”
钟小柔福至心灵,脑子灵光一闪,就知道了。
“这件事情只有岳争先知道!”
厂里剩下一些边角料,领导说用不上,又不想浪费,就让员工们当福利带回去。有些员工看不上这些边角料,就都送给了钟小柔。
钟小柔心灵手巧,用这些布头做成了被单,眼色搭配得很好,看起来协调漂亮。
这事情,只有钟家人,还有当时还是钟子然岳家的岳家人知道。
“是这样吗?那就只能是岳争先了。”
调查员神情犀利,下了定论。
“还有,胶鞋一块二,只有大队里的村民才知道,知青和大伙关系不好,没人会告诉他们的。”
大队里的人都知道,知青和村民是两个派系的人。
知青的一切逃不过队员们的眼睛,但是队员们的事情,知青根本无从知道。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把她带回去审问。”
公社这些年遇到了一些虚假举报污蔑好同志的事情,已经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匿名举报,如果查证不属实,匿名举报人就要接受反调查。
罪名就是――企图分裂社会1主义1人民的团结。
在这次事件中,钟小柔的身份是工人,岳争先是农民,她这是在动摇工人1阶级和1农民1阶级的团结友谊。查明后,必须严惩!
钟小柔把调查员送走后,心有余悸,拍拍胸,庆幸,“幸好,是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好说话。
若是遇上一些激进点的,她这个被举报者。也得跟着回去接受调查,或许还得汇报给她单位知道。
钟子然点头。
他这个妹妹真的是福运当头,这种情况,都能遇上欠她恩情的人。
“不过,哥”,钟小柔还是有些不解,“你单凭那几句话,就那么肯定是岳争先,不是汪知青,是不是有点太绝对了?”
汪知青也有一定机率,会在某种情况下,听到边角料和胶鞋的事情。
哥哥不能完全否认这种可能。
钟子然捏着三三的鸡头。
今天,小芽和小豆跟隔壁廖阿婆去摘野菜,不在家。三三落到了他手里。
“因为我那天在镇上看到她了。她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你身后,我担心她对你不利,所以就跟着看看。”
钟子然话都没说完,钟小柔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哥哥,你对我真好!”
钟小柔哽咽。
她是哥哥一手拉扯长大的,哥哥的坑蒙拐骗,都是为了她。就算别人看不起哥哥,说哥哥是吸血虫,会趴在她身上吸一辈子,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她也不会怀疑哥哥。
她知道她家哥哥超聪明,只要他愿意,一定会是全大队最出息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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