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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然心满意足,还哼着小曲,背着背篓回家。
此时正是大队里家家做完饭的时候。
十里村去年解散了公社食堂,各家又开始自己吃自己的。
只是,前些年为了支持社会主义建设,全民大炼钢铁,家家户户的铁锅都上交给公社。食堂解散,大伙手上没有铁锅,只能将就着用瓦锅。但瓦锅容易爆裂,只要饭点前在生产队里走一圈,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快一年了,这状态也没解决。
“砰!”
又一家的瓦锅爆了,伴随着这家人懊恼的骂咧声。
“该死,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买个铁锅?”
“哪里那么容易的?你以为不要钱呀?”
“当初上交铁锅不给钱,如今要自己花钱买锅!”
……
钟子然走了老远,还能听到那家人的抱怨声。
大队里不少人看到他背着背篓,猜测他肯定又从他的狐朋狗友那里弄来了好东西。
羡慕不已。
钟二二流子归二流子,狐朋狗友多,路子野,总能弄到别人家弄不到的东西。
曾有人怀疑他搞黑市,但他大大咧咧,不遮掩。几个狐朋狗友居然都是镇上工厂的工人,生活丰饶,每人从指缝里漏点给他,他也可以生活得很滋润了。
“哥!你回来啦!饭菜快好了,你坐着等等!”
钟小柔在厨房看到钟子然,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哥哥以往出去,很少会回来那么早,都是到了饭点才回来的。今天饭菜都没做好,他就回来了?
看来岳杉杉私奔,让他耿耿于怀呢!
可怜的哥哥,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他身体原本就不好,也不知道这次打击对他来说是多么沉重。
钟子然不知道自己只是早那么一点回家,钟小柔就想了那么多。
“有些给了我点东西,你拿去煮了,一起吃。”
他把背篓放在厨房,只拿着小酒坛走出去了。
钟小柔翻开背篓,看到了一挂猪肉,还有几条鱼干。
眼里悲伤更重了。
完了,哥哥真的伤得不浅!以前有好东西,他都是藏起来偷偷吃,现在居然要他们一起分着吃!
该死的岳杉杉,看都把她哥害成什么样了!
钟小柔一边揉眼泪,一边用铁锅做饭。
是的,钟家有铁锅。
说起来,这铁锅还是原身钟二找关系弄回来的,是村里少数几个拥有铁锅的人家。
钟家在村尾,靠近山脚,旁边只有廖阿婆一户人家。他家即使做了肉菜,除了廖阿婆,也没人知道。
“哥,我给廖阿婆送点吃的过去,你看成吗?”
钟小柔试探询问。
今天哥哥有些不一样,所以她才试探性问一问。
若以往,她会偷偷瞒着哥哥,给阿婆送去。
钟子然看了眼她盛的一碗鱼汤,还有半小碗肉,可有可无地点头。
钟小柔只觉得更更不好了。
哥哥真的真的是受了大打击,都变了个人了。
钟小柔忧心忡忡,捧着俩菜到隔壁廖阿婆家。
等过了一会儿,钟小柔拿了一大碗的豆渣粥回来,不过脸上的表情苦大仇深。
廖阿婆跟她说的事情,真是太令她在意了!
钟子然看了她一眼,没问她怎么了,他看到小豆把怀里的小黄鸡放在桌子上。
“小豆,小黄鸡是不能上桌子的。”
钟子然两根手指捏住三三的身子,把它从桌子上捏到地上。
三三扑扇着翅膀抗议,叽叽喳喳乱叫。
主人不能因为它现在是小黄鸡,就不把它当平等的生命体看!
它也是需要得到尊重的!
“小豆,好好养。等鸡肥了,就可以吃肉了。”
钟子然边喝鱼汤边说。
三三小豆眼瞪向主人。
小豆才不会这么凶残,这么没人情味,要把它养大吃肉呢!
然而,下一秒,三三看到那个一天都把它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一副听爸爸话的乖小孩模样,点了点头。
三三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它抱住自己小小的身体,缩在角落里,对着墙自艾自怜。
小芽和小豆吃饭的速度很快,像是有人跟他们抢一样,一面如饿鬼投胎一样吃,一面注意爸爸的表情。只要爸爸面露不满,他们就得立刻停嘴。
但钟子然全程没有露出不满。
小芽和小豆吃得肚皮圆滚滚。
都有些不消化了,在床上直打滚。
钟小柔吃完饭,就去隔壁廖阿婆家,不知道家里俩侄子侄女吃撑了。
钟子然在院子里品小酒。
这酒,每一滴都非常珍贵,若是吃完,近期可能就没有了。
“叽叽叽!”
小黄鸡三三跳上了钟子然的鞋面,用稚嫩的嗓子,拼命叫,以图引起钟子然的注意。
钟子然掂了掂踩在他鞋面上的小黄鸡,“共情值开到最大的感觉怎么样?看,你都忘记你是三三,不是一只小黄鸡了。给我说人话。”
三三:……
它真的犯蠢了!恨不得时间倒流!
“你还这么悠闲,快去看看你儿子和女儿!他们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钟子然闻言,把酒放下,走到俩孩子的房间。
小芽和小豆住一个房间,房间里,两个孩子正如三三说的那样,在床上打滚。
小芽看到爸爸,咬着牙,强忍着,继续痛呼打滚。
小豆一见爸爸,哭得更厉害,伸手要抱抱。
钟子然抿了抿嘴,把小豆按住,帮他号脉。
吃撑了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
他用手指按压小豆的中脘穴约半分钟,然后再顺时针按揉两分钟。
小豆打了一个响嗝,停止了痛呼,他挨着爸爸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不,不痛了。”
钟子然点点他的脑门,“以后吃东西别可劲塞,又不是以后就吃不到。”
小豆眨巴眨巴眼,崇拜地看着爸爸。
爸爸真厉害,大手动一下,他就不疼了。
钟子然帮完小豆,就如法炮制,帮小芽也治了胀气。
小芽小脸红红,眼角还有刚才疼痛而流下的泪珠。
“爸爸,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以后还会给我们吃肉?”
她刚才一直疼,但也听到了爸爸和小豆的对话。
钟子然:……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对吃的那么在意。
他没说话,从床上站起来。
小芽神情失落,萎靡,爸爸刚才一定是骗小豆。
让他们沾一次肉,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
啊,好想吃肉!肉好好吃!
钟子然把自己身上衣服的褶皱抚平,头也没回,说道:“你们若是乖乖的,想吃肉,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他已经走出了房间。
小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弟弟,“你刚才也听到了?对吧?”
小豆点头,下床把叽叽叽叫的小黄鸡抱到怀里,“爸爸说,我们要是听话,乖乖的,他就会给我们肉吃。肉好吃。”
他说完,还吸了吸口水。
三三的小黄鸡身体,僵住了。
在这孩子眼中,它也是可以吃的肉吧?
绝望的一生呀!
保不准哪一天,它就真的被谁宰了,吃下肚。
钟小柔从廖阿婆家里回来,正好撞到了从侄子侄女房间出来的哥哥。
她被吓得嘴巴微张,想起廖阿婆跟她说的那些话。哥哥这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居然会做出以前没做过的行为。看来,以后得更注意点,不能刺激哥哥,得让他自己想通,度过这次情伤。
钟子然把还剩不少的酒坛子收起来。
在这个物资奇缺的时代,这坛酒就是他续命的宝贝。下一坛酒,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钟小柔看着哥哥黯然失落的背影,再一次在心中埋怨岳杉杉。
她是绝对不会原谅那女人的。
廖阿婆说了,哥哥若是挺不过来,有可能会想不开,让他们注意点。
一夜安睡后,钟子然醒来发现,自己得到了帝皇般的享受。
小芽捧着半盆温水子在房门口等着,小豆手里拿着毛巾。
钟小柔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他醒。
被一家大小围着伺候,钟子然接受得无比自然,也理所当然。
小黄鸡三三窝在堂屋门口,看一眼主人,吃一口嫩菜叶。它细细的小爪,在地上挠呀挠,心气不顺。为什么主人的待遇那么好?而它就只有一张菜叶,一点点水!
吃完饭,钟子然起身,准备出门。
小芽和小豆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钟子然只觉得有些麻烦。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昨天光头塞给他的糖,放到孩子手里,“拿去吃,别跟着我。”
他想在大队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这俩孩子跟着,他嫌碍手碍脚。
小芽小豆拿着糖,想着姑姑的话,再看看糖。收了糖了,继续跟着。
钟子然:……
一块不够,那就两块。
“再给你们一颗糖,别跟着我了,听懂了吗?听懂了点头。要乖乖的!”
小芽小豆点头,拿糖,听话地离开了。
大队长一大早就拿着小喇叭,开始告知一天的工作。
“加手收割进度,天气预报说,后天下雨,今明两天,必须把地里粮食全部进仓……”
大队长的声音,每一次都能让人热血沸腾。
所有人都忙碌着,只有钟子然游手好闲。
在这样的氛围下,仿佛不干活,不出力,是一件非常非常羞耻的事情。
不过,原主并没有这样的羞耻心,反而还很享受。
钟子然现在是原身,继承了他的作风。
当他背着手,再次路过知青的责任田时,又一次被汪知青狠狠瞪。
钟子然扫了她一眼,并未停留。
这知青,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处处针对他。
他继续往前走,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尖叫声。
汪知青扯了牛尾巴,被牛踢了脑袋,昏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张章,但是得到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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