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古槐监狱,古乐等人为了越狱,谎称与“鬼”达成了协议,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人被“鬼”带走。在被“鬼”带走了几个人后,看守古槐监狱的秦简为了查清这只鬼的真相,带领狱卒们守在了牢房里,却让囚犯们去了牢房外,而囚犯们则趁此机会发起了越狱暴动。
吴悠就是那几个被“鬼”带走的人之一,只是让我们想不到的是,他的姐姐吴沁居然是郑重的太太。她在身患不治之症后,用自己的命来设局,最终将岫红也弄进了大牢。可是认真说起来,吴悠之死与岫红并无太大的干系。
此事更多的问题出在了秦简的身上,所以我们还是不能理解,为何吴沁夫妇会参与进这件事中来。我们去问卜向空,他也不肯老实告诉我们,只说要带我们去拜访郑重,届时有什么疑问,我们自己问他好了。
既然他不肯说,我们也无计可施。现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前将阮郎丢在馄饨小贩的屋子里,此时岫红的事告一段落,自然要去接他。等远远能看到巷子口时,却见那边有个人影闪了闪,紧接着便进了巷子里。
我并没有看见这人影的脸,但不知怎的无端便觉得这人影好生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眼下人影进了巷子里,而阮郎又在里面,所以我一时有些紧张,忙问卜向空:“你叫了人来?”
“没有啊。”卜向空快走了几步,“可能是张宁回来了,哦,张宁就是卓岳的妻子。”
我见他加快了脚步,说话的语气又并不肯定,顿时越发着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巷子口奔了过去。等到了屋子外时,门还是虚掩着,我见状心中顿时一咯噔,下意识便觉得先前闪身进来那人不会是张宁。
卜鹰他们落后我一步,这时也到了门口,见我迟迟没有推门进去,都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季明媚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回答她,神情有些恍惚,“我觉得我好像认识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你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啊。”季明媚回答我,又去看卜鹰,卜鹰也惘然摇头。卜向空狐疑地挨个看了我们三个一眼,见我们都不动手推门,便伸手将门推开了。卜鹰和季明媚也都被我搞得有些紧张,门开了,我们三个同时屏住了气息去看屋子内。
屋子并不大,站在门外就能将屋内情景全都收在眼里。门内空无一人,阮郎并不在床上。
“刚才进来的那个人,把阮郎带走了!”季明媚首先惊道。
“不可能,我们和那人不过是前后脚到,阮郎又晕着,要想将一个大活人带走,哪有这么便当迅速?”卜鹰出口反驳道。
我从门外走进屋子,四下环顾了一下,这里的两间屋子可以自由移动,但是现下屋子并没有移动,因为床上被子还是温的。卜鹰也去隔壁看了一下,很快便回来对我们摇摇头,示意隔壁也没有人。所以刚才从巷子口进来的那个人,一定是从郑家离开了。
“如若阮郎不是被那人带走的,那会是谁?”季明媚也觉卜鹰说得有理,“眼下他既然不在,总得有个人将他带走吧?”
“不一定,还有一种情况。”我坐在阮郎躺过的床上,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阮郎或许是自己走掉的。”
“嗯?”季明媚等人都来看我。
“我们当时将阮郎放在床上,是给他脱了鞋的。如果他还在昏迷中被人带走,那么带他走的人只能或抱或背,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帮他穿鞋,因为他不需要穿鞋。可是你们看,他的鞋也不见了,所以我猜测他或许是自己走掉的,因为只有自己走才必须要穿鞋。”
“也是,”卜向空眼神闪了一闪,“所以刚才进来那人有可能是扑了个空,这才从郑家遁走。”
“如果阮郎是自己醒来后走掉的,那倒没什么大碍。”季明媚和卜鹰也都放下心来,然后季明媚问我,“他既然是自己走掉的,大概是回住所去了,你知道他在哪里下榻吗?”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因为阮郎自遇到我们后,并未带我们回过他的住所。季明媚见状又安慰我道:“反正他不是被人带走的就好啦,我们不去找他,他自会来找我们。”
眼下也只能如此,阮郎也并不知道我们的住所,不过他随我们去过警局,希望他会去那里找我们。我们从屋中出来,正要回警局去等阮郎,这时从郑家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声响,似乎有个人短促地叫了一声。
刚才进巷子那人就是从郑家遁走的,所以我们听到声响便飞快地穿过鸡舍,又来到了郑家的后花园。此时天色已然开始黑得稀薄,夜晚开始一步步试探白日的底线,步步紧逼。我们趁着它还没有痛下杀手,就着残余的天光扫视着四下。
院中花草与我们是旧相识,对刚才那叫声充耳不闻,仍在婀娜多姿地卖弄风情。花草丛低矮,不可能藏人,所以我们扫了一眼便去看院中的那条曲廊。曲廊里,有个人站在稀薄的夜色中,正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猝然看见这个人,竟然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夜色的缘故,我其实根本看不清这人是谁,却莫名有些毛骨悚然,心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越发明显。我肯定认识这个人,他是谁呢?
卜向空他们也注意到了曲廊中有人,卜鹰看了我一眼,见我脸色奇差,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我认识他。”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额上竟然微微有冷汗沁出。卜鹰见我不对劲,马上转身朝着那人断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那人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卜向空没有言语,却迅疾地朝着那边奔了过去。他一动那人顿时也动了,快速地朝着内宅奔进,转了个弯便消失不见。这是个两进的宅子,虽不如秦家那样广大,却也角落众多。所以卜向空在后紧追不舍,生怕他躲入哪个角落便不知去向。
我们自然也紧随其后,那人步伐敏捷,三两下便绕过一个转角,我们跟过去时就发现自己进了第二进的宅子。先前我们在这宅子里进出过几次,却都只在第一进打转,此刻乍然进到第二进,顿时心中都转过了一个念头——这个人好似对这宅子十分熟悉,否则不能如此轻车熟路地躲入这里来。
他进了第二进后便失去了踪迹,我们走入一二进之间的天井,远远便看见正对着的那间堂屋中透着亮,不过这亮光极不稳定,不像是电灯发出的。既然透着亮,那屋中自然有人。可是,这宅子是郑重新近买来给岫红设局的,眼下岫红已被警察带走,郑重等人也都离去了,此间怎么还会有人?
这回不但是我,季明媚和卜鹰也大感诧异,去问卜向空:“这宅子里还有人住?”
“我不知道啊。”卜向空也很奇怪,“我来过这宅子几次,却从未到第二进过,或许是郑重雇的看房人?”
“就算是看房人,也应该住在前院,没有住在后院的道理。”我嘴里说道,一边朝着前面迈出脚去。还没等我们走到堂屋近前,我便再度打了个寒噤,猝然停住了脚步,扭头去看卜鹰。
卜鹰这时终于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也和我一样满头大汗停步不前,与我对视的眼中闪烁着震惊和骇然。季明媚见一向胆大包天的卜鹰也这样,脸上也微微变色,问我们:“你们都怎么了?”
“这个地方,我们来过。”卜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待季明媚再度发问便自顾说道,“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古槐监狱——这里,和古槐监狱一模一样!”
他说得没错,古槐监狱也是一个两进的宅子,其中一二进之间的空地,便是古乐和吴悠等“囚犯”的放风之所。这宅子的第一进与古槐监狱毫无相像之处,所以我和卜鹰进出都丝毫未察觉到不对。
事实上我们刚入这第二进时,也未曾一下就察觉到什么,直到我们看见了眼前这堂屋的大门。大门用的是粗大的铁门栓,一把大锁扣住了扣眼的咽喉,却并未锁死。一般人家的堂屋是不会上锁的,甚至有的堂屋连门都没有。
而眼前的这扇大门和门上的铁门拴,正是与当初的古槐监狱如出一辙。我和卜鹰就是看到了门和铁门拴,这才一下想起了古槐监狱。也是直到此时我们才蓦然发现,这第二进宅子的整个环境与古槐监狱极为相似。
而我们之所以看到屋内漏出的光不太稳定,也是因为那是火把的光,而非电灯的光。这里是省城,就算用不起电灯的人家至少也会用煤油灯,绝不会用火把照明。而当时的古槐监狱,却就是用火把照明的。
若不是我确凿地知道自己身在省城,只怕真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古槐监狱。
季明媚和卜向空听说这里与古槐监狱几乎一样,也都极为诧异。眼前的“牢房”大门上的锁虽未锁死,却扣住了扣眼。所以对于“牢房”内的人而言,门其实是锁死了的,只是“牢房”外的人却可以不用钥匙便将之打开。
可是,就算这里与古槐监狱一模一样,难不成里面还真的会有囚犯?
卜鹰和我亲历过古槐监狱之事,所以越发惊疑不定,迟迟不敢伸手去将扣眼上的锁拿下来。季明媚见状也有些迟疑,不过卜向空朝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不用太惊慌后,还是将锁取了下来。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看着他取下锁后又去转动铁门拴的插销。铁门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有些不情不愿,所以在警告着什么。卜向空径直将插销打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将大门打开了。
我呼吸一窒,屏住了气息去看门内。门内果然也和古槐监狱一般无二,甚至站在门外也能看到其中被分成了许多小间。当时的古槐监狱也是如此,或者两三人,或者三四人一个小间。
里面空间很大,站在门外并不能将情景全都收在眼里,所以卜向空当先便走了进去,季明媚跟在他后面,我和卜鹰对视了一眼后才也跟了进去。一进里面,我们就发现内里的布置居然也和古槐监狱分毫不差。
除了少了女囚的那部分,眼前的这座“牢房”简直就是从古槐搬过来的。“牢房”的壁上插着几根火把,连所在的位置也跟古槐监狱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牢房”里空无一人。
我松了一口气,站在“牢房”里四下打量着,嘴里道:“怪不得我先前一直觉得那人似曾相识,现在想来,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当时古槐监狱的囚犯。”
当时我在古槐监狱呆的时间远超卜鹰,在当时那种特殊的气氛下,对其中许多人的印象都异常深刻。所以即使后来是卜鹰将囚犯们带回省城安置,他对他们的印象也远不如我来得深刻。
“你认出了那人是谁吗?”卜鹰皱眉问道。
“我一直都没能看清他的脸。”我回道,一边往“牢房”深处走,一边仔细打量着两边的牢房,“但既然他能给我这种熟悉感,想必只要我稍微看得仔细一下,便能认出他来。”
卜鹰听得抿了抿嘴,和季明媚、卜向空跟着我一块往“牢房”深处走,不料还没等我们走到底,便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关门声,同时大门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咯吱声。那是插销正在被插 入门栓的声音,有人在“牢房”外将大门锁上了!
我们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奔过去趴着门缝去看外边。空地上,有个人正背对着我们抬头望天,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又像是对当空的那轮弯月有什么意见,正在批评指责它。
这个时候夜色已经彻底占领了人间,白日却犹自不甘,所以派出这轮弯月渗透在夜色里充当间谍,为来日的反击埋下伏笔。那人或许是属于夜色的阵营,所以对这轮弯月心怀不满。弯月在他的斥责下显得越发心虚,光线也越发微弱。
光线虽然微弱,在地上都照不出人影,却足以让我看清空地上那人的背影。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像谁,一下心神失守,竟然脚下一软,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