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颤抖起来:“岫红的尸体,没有被打捞起来!”
“不错!”卜鹰一拍大腿,“当年那个打捞尸首的人很肯定地告诉古音,他没有找到岫红的尸首,但是郎家却照价给了他钱,甚至还多给了,只是让他不要将这事说出去。所以很有可能,岫红根本就没有死!”
所以当年魏家的事,其实是郎家给魏家设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那个牌子?但是最后牌子怎么会出现在阮郎身上呢?
卜鹰看出了我的疑惑,“周芷儿在两个七夕留下的纸条和信,将魏家送上了不归路,鹊桥之上确实有一个仙人在安排这一切,只是这个仙人却是个恶仙!现在看来,这个恶仙就是郎家,他们紧跟着魏家搬到松下镇来,就是冲着魏家来的,但奇怪的是,他们费尽周折,却似乎不是为了牌子而来。”
我强自忍着心中的愤怒,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这枚牌子,当时确实是被秋儿拿走了,后来古音找到她时,她马上就承认了,但是,”卜鹰道,“她之所以将牌子拿走,只是为了拿一样魏知言的东西作纪念。她心中一直都喜欢魏知言,所以才将牌子拿走,却并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后来魏如涛为了这牌子大动肝火,她更加不敢承认是自己拿走了它。”
“所以,如果郎家是意在牌子的话,肯定会追查当年魏家的下人,不会任由它落在秋儿手上?”我道。
“不错。”卜鹰道,“古音找到秋儿的时候曾问过她,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人来问起过这牌子的下落,秋儿说没有。既然没人来找过她,那么当年的事,想必就不是为了这牌子。”
“如果不是为了牌子,那郎家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当年古音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但是他却下落不明,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沉默了一下,又道:“既然古音找到了这枚牌子,为何没有将它带走,而是将它留在秋儿那里,最后还传给了阮郎呢?”
“这我倒是知道,古音将原因告诉了我父亲。”卜鹰道,“因为这枚牌子意义重大,落在谁手里都不合适,所以他干脆将它留在了毫无瓜葛的秋儿手上,并且告诉秋儿,若干年后会有一个姓文的巡城马经过她那里,请她将牌子交给他,因为他就是当年魏家的后人。后来秋儿因病去世,等不到你,就将牌子交给了阮郎,让他一边寻找自己的父亲阮货郎,一边寻找一个姓文的巡城马。”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这牌子为何会到我的手上,不禁苦笑一声,至于为何阮郎在与我交往时,丝毫没有提及此事,或许是他母亲交代的,也或许是他不想参与到父辈的事中来,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现在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现在,郎家就是鹊桥上的那个恶仙,这个应该已经没有疑问了。”我缓缓地道,“但是单凭郎家不可能布出这样的局,这其中必然要有魏家内部的人配合,秋儿、叶儿还有阮货郎,应该都有份吧?”
我原本认为,这环环相扣的一系列事中,几乎每个环节都与这三个人有关,他们自然脱不了干系,谁知卜鹰闻言却摇头道:“事实上,这整件事只需要魏家内部的一个人配合,其他的都是因势就导。古音将查到的事都告诉了我父亲,而我父亲与我说起这件事时,几乎是拍案叫绝。”
我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卜鹰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赶紧将古音查到的事告诉了我。当年古音分析了事情的原委,虽然没有找到郎家的人,却走访了当时魏家的许多人,推断出一个结论……
郎家搬去松下镇与魏家毗邻而居,并与之刻意结交,却一直没有动作,直到第一年七夕周芷儿在郎家喝醉了,写下了那张纸条。但是这时候,布局者并不知道这张纸条会派上什么用场,所以继续等待,后来魏家发生了魏知言拒绝接纳秋儿的事,周芷儿也写下了那封信。这时布局者觉得可以利用纸条和信做文章,所以才开始发动,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神仙局。
在这个局里,除了郎家的人之外,魏家其实只需要一个人配合,就可以将整件事中的几个因素串联。而巧合的是,这个人身上也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因素,能让周芷儿在魏知言出事的当晚出去,并且不能透露自己的去向,进而不能洗清自己的怀疑,最终只能以死明志。
“叶儿!”卜鹰刚讲完,我便立刻道,“她就是那个在魏家配合的人!”
卜鹰赞许地点点头,“那张纸条是她放在秋儿床上的,针线笸箩里的信也是她放进去的,更重要的是,她当时怀孕了,周芷儿得知了这个消息,却是死也不能说的,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是将叶儿置于死地。而现在看来,这个消息很可能是叶儿故意告诉她的。”
“既然古音推断出了这个人是叶儿,那他去找了叶儿没有,问清了这幕后的主使者是谁,又为了什么陷害魏家吗?”我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来,卜鹰却直摇头,道:“古音找到叶儿,叶儿对当年的事供认不讳,当年的事是郎家唆使她干的。”
“那她说了郎家为何要陷害魏家吗?”
“没有,她也不知道。而且更奇怪的事在后头……据叶儿说,郎家在离开松下镇的时候曾找过她,告诉她日后一定会有人来找她追查魏家的事,特意交代她知道什么,尽管如实告诉来人。”
我听得呆了一呆,郎家知道日后会有人追查魏家惨案,还特意交代叶儿可以说真话!这……这代表什么?有恃无恐?得意忘形?
“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卜鹰幽幽地道,“这代表着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完,而当年魏家的事,只是幕后布局者谋划的一部分!”
“不错,所以古音和你的父亲都下落不明,他们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我也冷静了下来。正说着话,这时候“周伯”忽然走了进来,说是他们家老爷要请我们用早膳,请我们移步饭厅,同时也把那枚铁牌还给了卜鹰。
这枚铁牌在我“变成”魏知言时,被“魏如涛”从脖子上扯走了,这时卜鹰拿到牌子,又转手交还给了我。我之前一直以为它只是块不起眼的牌子,这时知道了它意义重大,便拿在手上摩挲了起来。
牌子四四方方,只有两指宽,但是似乎比一般的铁牌更重一些,触手冰凉,怎么握也不会变得温热,上面既没有花纹也没有刻字,整个牌子黑乎乎的就跟木炭雕刻的一般,唯一有点古怪的地方,是它在黑暗中也能被人看见。
是的,虽然这牌子本身就是黑的,但是不知怎的却能在黑暗中让人一眼看到,就像它的黑其实是一种黑色的光一般,这种光比黑暗更浓稠,所以能够在黑暗中被显示出来。正因为它的这种不寻常,我才没有将它随手丢在哪里。
我用手感受了一会儿铁牌的冰凉,然后将它戴到了脖子上,卜鹰让我先去用膳,我虽然没什么心思,但是看他已经径直走出,只好也跟着他一道去了饭厅。饭厅里没有别的人,只有“魏如涛”在,饭桌上倒是摆了一大桌子的早膳,琳琅满目。
我想到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为了配合卜鹰,居然演了这么大的一出戏,将当年的事一一还原,表情神态都有模有样,细节处也没什么遗漏,不禁也有些敬佩。因为之前曾对我动过手,所以“魏如涛”还低声给我赔了不是,我忙道不要紧,他便请我们入座,自己在一旁相陪。
我本不想动筷,无奈盛情难却,“魏如涛”想必知道了我就是魏家的后人,殷勤地为我布菜,我忙道不敢当,然后喝了几口粥,也是食不知味,一边问卜鹰道:“你想必知道叶儿现在何处,我准备离开松下镇后,便去找她,问清楚郎家的事。”
“你要去找叶儿?”卜鹰脸上泛起一丝古怪。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我见他表情不对,呆了一呆。
“你不用去找她,她已经死了。”卜鹰缓缓地道。
“死了!怎么死的!”我放下碗,忙道。
“自杀。”卜鹰道,“但是并不是古音去找她的时候自杀的,而是那之后许多年。所以,死因应该不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若是这样,不会等这么多年才忽然自杀。”
“此事你怎么知道,你去找过她了?”我问他。
卜鹰点点头,脸上又泛起一丝神秘,嵌在他脸上显得特别招打,“其实这事早就有人告诉过你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闻言一怔,继而马上就想到,卜鹰能够在这里等着我,显然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或许我这一路走来他都跟在我后面,既然这样,想必叶儿就住在某个我经过的城镇,或许我真的不经意间听谁提起过,只是我自己却毫无印象。
我正要问他,不料却蓦然感觉一阵头晕,像极了刚开始时卜鹰骗我吃饼后的感觉。我心道不妙,马上便知道有人在我们吃的东西里下了药,卜鹰也有点迷糊,使劲地甩着头,嘴里嘟喃道:“怎么回事?”
我一听不是他下的药,马上便转头去看“魏如涛”,却看见他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顿时就心中了然,原来这药居然是他下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呢?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我头痛欲裂,不禁想用手抱头,不料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睁开眼一看,就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着,再把头往旁边一偏,顿时就瞧见了卜鹰,也和我一般模样,也正龇牙咧嘴地醒来。
这处地方明显像是柴房,我见卜鹰醒来,忙道:“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
“你问我,我问谁?”卜鹰朝我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道,“我不过是比你先一步到这里,就找上门来和他们商量,请他们帮我一起演这出戏,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目瞪口呆,卜鹰看看我,又看看他自己,居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喃喃地道:“你看我们现在这身打扮,像不像端午节的粽子?”
“像。”我呆呆地道,“等会下锅的时候就更像了。”
卜鹰吓了一跳,叫道:“不至于吧!我们……也没得罪他们啊。”
我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你答应让他们继续在这宅子里住下去,可是这宅子是有主人的,只要主人还在,这宅子就不属于他们。”
卜鹰这才像是开了窍似的,“所以他们想占据这宅子,就不能让我们活着?”
正说着,就听到柴房外有人说道:“把他们都绑好了吗?”正是“魏如涛”的声音。
“绑好了,绝对挣脱不了。”另一个人答道,回答的正是“周伯”。
“好,等半夜的时候,找人将他们都沉到塘里去。”“魏如涛”道。
我闻言不禁心一沉,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阴狠,而更可笑的是,我们居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