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朝那孩子看去,这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大约有十四五岁,个子不是很高,也很瘦,他见我回头匆匆忙忙的跑到我面前跪了下去,连连给我磕头,
“求求贵人给她一个机会吧,求求贵人给她一个机会吧!”
我蹲下身,阻止了他叩头的行为,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问道,
“孩子,你妹妹在哪呢?”
那孩子满脸泪花的,头发也凌乱不堪。慌忙中赶紧起身把自己妹妹也拉了过来。妹妹大约十一二岁,眼神有些涣散,嘴唇也有些干裂。
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加上受过巨大刺激!
“贵人,这就是我妹妹,求求贵人带着她一起走吧!”
这时刘掌柜也回过身来,插了一句嘴,
“这对兄妹无父无母,一直在涿县这附近乞讨流浪,前阵子听说妹妹被几个年纪大的流浪汉给强暴了,这孩子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菜刀,将那几人活生生砍死。
正好我买东西路过,便将他俩救了下来,裴乾来调查时我也如实回答,
好在他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反正死的也是流浪汉,哥哥替妹妹报仇还受了他几句夸奖,我将他们带回来,想着找个好人家送出去。”
我深吸一口,点了点头,这世间幸福或许都差不多,但不幸却有各种各样的不幸。比如陆凡,比如马夫,也比如眼前这对兄妹。
我怜惜的看着他们,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妹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已经不敢开口说话了。这男孩倒是很坚强,回答我说,
“我妹妹叫小丫,我叫四儿。”
合着是没有姓氏的可怜孩子,估计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扶贫队长,但是这个男孩的做法却令我很是欣赏。
身为哥哥,替妹妹报仇雪恨,十四五岁的年纪竟有这般刚烈的想法。反正,我是自愧不如。
“好,以后,你们跟我姓,你叫纪小四,你叫纪小丫!”
对起名这事儿我还真没什么经验,反正只是个代号而已,凑合吧。
小男孩对我千恩万谢,领着妹妹的手跟在我的后面。
刘掌柜送我出了坊门,身后跟着一大票孩子,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就是十一岁,我对刘掌柜说道,
“老刘啊,你还得给我找一个靠谱一点的管家,专门管理这些孩子,另外再给我找三个厨子,不用怕花钱,尤其是管家,一定要最好的!”
刘掌柜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像今天这样的大单子,他光提成估计就有几十两,
“纪少爷放心,我只要在咱们门口贴上一个告示,一个时辰之内必定给你安排好。”
“那就有劳了,我先带孩子们去洗个澡,换身新衣裳。”
我一个二十岁刚刚及冠的青年,带着一大群孩子在街上晃悠,那回头率简直都不要太高,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以为我是拐卖孩子的呢,
要不是这里的守城校尉裴乾与我交好,我估计都不知道被拦下来几次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以洗热水澡的澡堂子,我赶紧把孩子们放了进去,
那门口掌柜见我带着一大堆脏兮兮的孩子进来,居然还把我拦住了,对我说道,
“不好意思,这位官人,我们这里是不让乞丐洗澡的。”
我瞪他一眼,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乞丐!?你们全家都是乞丐!
我耐着性子回答道:“这些是我刚买回来的孩子,在这洗个澡而已,行个方便?”
这小厮还挺执拗,
“官人对不起,我们这里是有规定的......”
我从兜里面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银饼子,直接拿到他的眼前,
“行个方便?”
这人看见银饼子立马就笑了,豁牙漏齿的冲我嘿嘿一笑。
“嘿嘿嘿,方便!方便!肯定方便!就是不方便也得按方便来,”说罢回头冲着孩子们说道。
“来来来,孩子们,都倒里面来!”
我不屑一笑,不过是一个贪财的奸商而已,就这种人,给他一个银饼子让他跪下叫爹都是可以的。
见孩子们都进去了,我又走向了裁缝铺,这年头,想要买成品的衣服很难,像我买冠服的那种地方,一件衣服十好几两银子,
那根本就不是给丫鬟穿的,再者说,几百两银子咱也不是掏不起,但也不能败家嘛,
裁缝铺的掌柜是一个中年妇女,两个手指头的前端缠着不少布条,我来到他的面前对他说,
“十岁,十五岁男女孩子穿的衣服各十件,需要几天才能完成啊?”
这在涿县可是一笔大买卖,那妇女放下手中活计,面带笑容的对我说道,
“如果官人愿意掏钱的话,四日便可完成。”
让我多掏点钱,无非就是她多雇一些人,我从兜里掏出来两个大银饼子放在了他的柜台上,
“这至少有五十两,足够了吧?”
那妇女把两个银饼在喜滋滋的揣进怀里,连连对我说道,
“足够了,足够了,请官人留下一个地址,回头我给您送过去。”
我对他摆摆手,
“不必了,四日后我自己来取。”
说罢我便走了出去。大清早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觉得有些口渴,便提前到了与黄鼠约定好的茶馆。
这茶馆比洛阳的三环茶馆强了不知多少倍,最起码人家是正儿八经喝茶的地方。
里面有个青衣男子正在一个木案前说书,说到精彩部分,看客不禁拍手叫好,
“呔!只见一个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飞跃而来,手持丈八金矛大喝一声!俺乃燕人张翼德,尔等鼠辈快快受死!
丈八金毛凌空飞舞,一个回身便削掉了十个人的脑袋,顿时鲜血淋的张将军满身剔透......”
我一口茶水好悬喷了出去,这也太玄乎了,还一个回身削掉十个脑袋,那得多牛逼呀,苍石那年大屠杀要是张飞去,估计也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种夸大其词的说书方式,我实在不敢恭维,但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没非要你听是不是,我看着手中浑浊的茶碗,不禁暗自摇头。
这葱姜蒜的茶叶什么时候才能改进一下呢。
耳朵听着神话故事,口中品着糟糠茶叶,不知不觉间,黄鼠回来了。将他的坐骑“黑虎”在茶馆在们的马杠上拴好,便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看到了我,装模作样的像文化人一般跪坐在我对面,拿起我的茶碗,咕嘟就喝了一大口,
“哎呀,可累死我了,事情果然如你所料,咱爸妈都不同意。”
我微微一笑,就知道那几个老家伙不会来的,过惯了乡田生活的人,让他突然来城市里会很不习惯的,
“你爹妈不来,哪你那两个大脸盘大屁股的丫鬟呢?没把他们带过来?”
黄鼠听了我的话后,噗的一下,把口中的茶水全都喷了出去,赶紧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道。
“你要不提我都忘了,她们还在后面呢!”
我哈哈大笑着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出去,只见从街口的地方慢慢悠悠的开过来一辆马车,这个马车与其他的马车不同,
这是村里拉庄稼拉饲料的马车,中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两个姑娘俏生生的坐在马车的一边,晃晃悠悠直奔我们而来,
我一看就乐了,
“兄弟!这不是你们家拉饲料的马车吗?”
黄鼠还很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句,
“对呀,要不然怎么办,那一匹马也坐不了三个人啊。”
我捂着嘴,笑的腰都弯了,这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呀?想着几个月前还是洛阳城出了名的歌妓,这会儿居然连驴车都坐上了。
说慢其实也不慢,这辆车缓缓的停在了我与黄鼠的前面,这厮还很是体贴的亲自上前,一手一个把他们俩抱了下来,
我忍不住恶搞的地走上前去,
“兄弟,就你刚才这姿势,被苏姑娘看见,可怎么办呢?”
“纪武淋,你要是敢去告密的话,咱俩就绝交!”
我猥琐一笑也没有继续搭理他,这会儿孩子们也差不多该洗完澡了,我便径直的走在前面,带着他们二人往澡堂子而去,
果不其然,一群孩子正在澡堂子门口的地上坐着呢,我走上前去拍了拍手,
“都起来都起来,孩子们,不要在地上坐着啊,地上凉。”
我回身对黄鼠说道,
“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带着孩子们去多雇几辆马车,只要能走的就行,我还得去一趟随缘法,那还有几个事情要办。”
黄鼠嘀咕的一句,“怎么这带孩子的事就交给我了呢?”
我转过身去没理他,直接向随缘坊走去,
老刘办事还很是靠谱的,短短时间内竟然给我找齐了三个厨子,还有一个管家,而且是大管家!
年约四十几岁,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我问老刘,“这人是从哪儿挖过来的呀?”
老刘嘿嘿一笑,“嘿嘿,纪少爷有所不知,这个人在我们这已经很久了,他是以前东街口蔡家的管家。”
“蔡明生的蔡家?”
“是啊,就是蔡明生,他的儿子半年前因为争抢花魁,失手打死了人。
县令本想包庇,但死的那个居然是他媳妇家的亲戚,没办法,最后直接给蔡家定了罪,赔偿巨大不说,儿子还充军了。
而这个管家,就是蔡明生卖给我们作坊的。您也知道,我们这里不养闲人,只好让他在幕后做一个账房先生。”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几年没回来,连蔡家都倒了,想当年那蔡家可是涿县第一大家族啊,嗨,世事可能就是这么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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