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于此,那个赣北五县绥靖联防总指挥包一天,更是如坐针毡,终日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
按说剿灭了窦乐山,也是他的功劳,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偏偏高兴不起来。
有一种潜在的威胁搅得他寝食难安,那就是共党游击队。
表面上,共党游击队已被消灭了。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共党游击队还远远没有被消灭。
他的这些心思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在自已的心里窝着。
首先,包一天对袭击白水镇镇公所,还是无法消除疑虑。如果说窦乐山对那些枪和子弹感兴趣还说得过去,但对于那百担粮食未必就会看上。
梁红玉从窦乐山的仓库里缴获的上千担粮食,就可证明窦乐山并不缺粮食。这上千担粮食足够他的土匪队伍吃上半年。
这粮食可不像枪弹,枪弹不会坏,粮食留久了是会发生霉变的。何况窦乐山一直都不承认是他袭击的镇公所和“吃”了那几家大户。
还有,潘西武去剿窦乐山,却遭人暗杀。是窦乐山派人干的吗?也不尽然。要知道,潘西武还有个死对头武铁匠呢!
一提到武铁匠,包一天又想到芦花湖。那里的老百姓与政府的对抗情绪越来越激烈,而这种情绪又很容易为共党所利用。所以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再有就是梁红玉。这个他一直深爱着的女人,影屏山一战第一次彰显了她的指挥才能。
她能把隶属于不同的三个团的弟兄,指挥得像一个人一样。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还有,他猜不透梁红玉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比如令他可恼又可恨的一一她甚至把缴获窦乐山的粮食,全部送给铁笼山的老百姓。
尽管铁笼山现在已经没有共党游击队,但那些老百姓一心向着的,仍然是游击队。梁红玉去帮他们,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可对梁红玉,包一天是不敢去指责她的,甚至连说都不敢说她,还要跟她说好话,讨好她。这种心态,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他妈妈的。
而据他派出的侦探报告说,铁笼山的老百姓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踪影。上个月又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
难道老百姓都躲在山上,看到局势平静了才出来?就不会是被游击队保护起来?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战。这可是跟有人袭击镇公所一样可怕呀!
种种迹象表明,共党游击队依然存在。正像行营主任刘仁杰说的,共党游击队是剿不完的。皖、浙、赣边,到处都有共党游击队在活动。
他来到地图前,从东望到西,从南望到北,好像要望出他管辖的这五县,游击队会藏在哪里?
高阳桥战斗失利,游击队的主要领导人,把责任一股脑儿推给负责侦察的副队长缪敏身上,将她隔离审查。
经春来想不通,他怀疑是游击队内部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有人出的是假情报,或者换句话说,攻打高阳桥是敌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但是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测,他没有证据,当然也就无法向上级反映出来。
这令经春来十分苦恼。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明知道有问题,而坐视不管,这还能是一个共产党员吗?
但是经春来只认识缪敏,还有秦刚。缪敏不是被关起来了吗?那就找秦刚。不过经春来又一想,假若下令隔离缪敏的就是秦刚呢?哪不是自讨没趣吗?
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自已的怀疑就告诉缪敏。缪敏蒙受冤屈,她正好借此为自己洗脱嫌疑,也为游击队消除隐患。
想到这里,他就以给缪队长送东西为名,见到了缪敏。
缪敏见经春来来看望自已,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倒像是预先知道他会来似的。她让经春来坐下,直截了当地问:
“小经同志,你想说什么?说吧。”
经春来一愣,这缪敏倒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咋知道我要反映情况呐?
经春来说:“缪队长,我觉得把战斗失利的责任推到侦察上是不公平的。如果侦察时敌人的兵力没有错,而是后来增的兵,也要负责侦察的担责?”
缪敏说:“这个问题我想过,秦队长也想过,但你怎么证明是侦察过后增的兵?”
一句话就把经春来问住了。
“没有证据,就是说明我们侦察没完全弄清楚。这难道没有责任?”缪敏说。
“搞侦察的人,连敌人的兵力部署都没搞清楚,这能算是完成了侦察任务吗?”缪敏又说。
接下来缪敏说的话,又让经春来惊讶。
“小经同志,其实我知道你今天来说的话,主要不在责任问题。如果仅是责任问题,我也就不会被关在这里面了。”缪敏说,“你是说,造成战斗失利的并不是侦察,而是这个行动的本身。”
经春来赶紧答:“是呀!我怀疑我们内部有问题。当然,我不认为是您的问题!”
“我知道。但我们缺乏的还是证据。”缪敏说。
是呀,证据,证据,证据。没有证据,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是徒然。
有一天,也是偶然的机会,他有事要到一个地方去。在门口,他看见从一个屋子里出来四五个人。他们的年龄都偏大,似乎在这个游击队里,还没有谁有他们这样的年纪。
这四五个人(他后来看清楚了,是五个人)就从他的面前走过。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他们似乎并不留意他的存在,就这样走过去了。
这五个人当中,有一个人他觉得眼熟,他的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
晚上睡在床上,他仍在想这个事。
突然,他大吃一惊,同时霍地坐了起来。他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个早上。
那个早上,就是这个人,他闯进了他和老张住的客店。当时他和老张的对话,他还一字不漏地记着呢!
“9号,真的是你呀,昨天我扫着了一下,我还以为我看花了眼哩!”
“你认识我?我不是九豪。我姓张,你认错人了。”
不错,这个人就是老张同志原来的联络员,就是那个叛徒。老张同志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天啦,这说明这个叛徒还在冒充党的高级干部,还在招摇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