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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铁第四章

血火铁 何斌 4292 2024-02-07 15:06

  这一天晚上,父亲没有回家来,半夜时,远远的村子里突然响起了狗吠声,一阵紧似一阵。

  母亲觉得不对劲,黑暗里躺在女儿们的身边尖起耳朵听,却又渐渐平息下去了。丈夫该回来了。以前什哩时候也没这么晚回过呀!

  她的心口窝发闷,但瞬间又觉好了些,于是搂着小女儿迷迷怔怔地睡过去了。

  铁英和武英倒没有睡,她们都在想自己的爸爸。铁英挨着武英,攥着她的小手,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顶。武英刚要说话,铁英暗地里止住了她。

  铁英的心里替母亲惜着,母亲的身体差,白天要做那么多的事,够劳累的了。该让母亲好生歇息呀!她这么想着,始终不发出一点声响。但是她睡不着,她在盼望着爸爸快点回来。

  可是她听到院子外面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动静。起初还认为是自己想爸爸想迷了产生的错觉,及至肯定这不是错觉,而似乎是有人在抓着门板,并且还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她害怕了。侧耳细听,这响声竟愈来愈大。她的毛发竖起来了,想叫醒母亲,便松开武妹的手,谁知武妹子也听着了,攥着她的手不放开,并且轻声说道:

  “姐姐,我怕……怕!”

  铁英不说什么,她用一只手握着武妹子的手,一只手去推母亲。母亲在一推之后醒了,她也静听了一会儿,忽然跳下床,急急忙忙打火镰点着了灯,又端着灯盏向小院里走。

  铁英觉得一定是出事了,便牵着武妹子也跟了出来。

  天很黑,像翻盖的一口锅。母亲趔趄地来到院门边,哆嗦着扶着门框,颤抖着声音问:

  “你是谁?该不是孩她爸?”

  “是,孩她妈,是我……”

  啊,是爸爸的声音,那末微弱,那末痛苦。

  铁英顿时惊呆了。

  母亲没有片刻的犹豫,“哗啦“一声打开大门。随着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倒在母亲脚下……

  父亲浑身是血地躺在铺上。灯光照着他那因流血过多而蜡黄的脸,那脸在可怕地痉挛着。

  一家人都吓懵了。母亲虽说是大人,但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父亲的呼吸微弱,右手总是颤动着,似乎要用它来表示什么。

  母亲忙着用热水擦拭父亲的脸,眼泪珠子成串地滚落下来。只一刻功夫,她的美丽的面容变得憔悴了!她不清楚这飞来的横祸是因为什么,但可以肯定是与丈夫说的为大众的事有关。

  她看到丈夫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胸前的那块,血肉模糊的,连胸襟也烂了。她止不住地嘤嘤哭了起来。

  铁英和武英吓得捂着眼睛不敢看爸爸。小妹红英也醒了,只哇哇地哭。

  母亲边哭边叫着铁英:

  “铁妹子,招呼着你小妹点。”

  父亲睁开眼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用手抬了抬,语气急急地对母亲说:

  “你,快快,不用管我。快,快去救明兄弟和候兄弟,他们都在家、家……快!快!”

  “为什哩呀?为什哩呀?是谁害得你这样哇!”母亲摇着父亲的手说。

  父亲的呼吸更急剧了。武英用调匙喂水他喝,他咽下一口后,又急切地说:

  “快,快去,去晚了,他们也就完了。你明兄弟在上游,候兄弟在河西。‘黑面虎‘追来了,去晚了就完了……”

  他边说着边用手无力地推着母亲:

  “铁妹子拿着宝刀去找她明大叔,你去候兄弟那儿。一定要快,要快……”话未说完,就昏死过去了。

  “妈妈,怎样啊?”铁英止住哭泣,焦急地问道。

  母亲憔悴的脸上现出少有的刚毅。她望了望铺上的丈夫,又望了望身边的女儿,最后望了望墙上挂着的宝刀。她听着屋子外不停地呼啸的风声,以及从枫树河里滚来的浪涛声,一咬牙,对女儿们说:

  “去,我和铁妹子去。武妹带着红妹守候爸爸,我半日里就转来。”

  武英懂事地点着头,牵着红妹往父亲的身边偎了偎。

  “妈妈,我怕,怕……”红英哭喊着。

  “不怕,好妹子,守着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呵!”

  母亲裹着一块头巾,边安慰小女儿,边和大女儿走出院门来。

  她多么不放心啊!

  可是丈夫的话又在耳畔响着。

  走上枫树河堤,看见原野里黑咕隆咚,远处的村子里有急急的狗吠声。她多想回去守着丈夫。然而她没有回转身。她嘱咐大女儿顺着河堤往上游走,务必找着明大叔,叫他快点跑。

  铁英握着宝刀,懂事地点着头。母亲哀哀地看着女儿去了,走进黑暗里。

  她又回望了一下自己的草棚,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忽然想到丈夫在家里也不安全,该把他藏起来才是呀!

  她想挪步回身,可是丈夫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她顿了一下脚,毅然决然地下了河堤,在埠头的湾子里推出一只小船,向西岸划去……

  “天啦!这怎么得了哇!这日子可怎么过哇?天杀的‘黑面虎’!母亲悲哀地伏在桌前,愤怒地喊道。

  她从河西一回来,就发现丈夫不见了,武妹子和红妹子在抱头大哭。

  随后,铁英回来了。候春和赵明跑脱了,丈夫却落入了魔掌。

  她的心碎裂了。

  这时,从村子里来了很多的人。女人们围在她的身旁,都在用衣襟擦眼泪。铁英和武英还有小妹红英都嘤嘤地趴在床上哭泣。有几个健壮的男人则蹲在那粗壮的枫树底下,愁眉苦脸地互相探询着:

  “昨晚上狗咬得紧,我寻思是出大事了!可真没想到竟是被‘黑面虎’害了。他竟跟‘黑面虎’有这么大的冤仇么?”

  “谁跟‘黑面虎’又有冤仇?你?咱们不都是提心吊胆地防备那畜生?这鬼世道。”

  “是哩!‘黑面虎’仗着军阀的枪杆子,胡作非为。听说排云集上也出事了。是在昨天,‘黑面虎’抓了个姓孟的共产党,立时就解到南昌去了。”

  “有人说严铁匠也是共产党,‘黑面虎’就是有意抓他,还有河西的侯春,上游的赵明。”

  “咳,像严铁匠这样的好人都遭了他的毒手!这世道。严铁匠伤得很重,我见着,‘黑面虎’是着人抬着他走的。”

  “唉!……”无穷的叹息,弥漫在清晨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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