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这不行啊，上百步外看过来都是一清二楚。顾村长站在小竹林外对举着火把的陆绍说道。

　　村长。这竹林子也太稀疏了。陆绍很是无语。

　　小竹林根本没法与密密麻麻的芦苇荡相提并论，陆绍在竹林的一头晃动火把，顾村长和张二他们透过竹林间的空隙就能看到陆绍的身影，更别提黑夜里异常醒目的火把了。

　　‘怎么办？’陆绍看着四周想不出村子里哪有更好的试验地点。

　　陆绍，有没有别的法子试试？张二凑上前说话。

　　陆绍看着张家兄弟还有顾村长和跟班几个人在火把下晃动的身影灵机一动，赶紧让顾村长回去叫几个村民过来摆人墙。

　　很快，两排各五位半蹲着的村民排在了小竹林边缘，陆绍站在他们面前再次贴近地面晃动火把，顾村长和张二则在百步远的地方察看。

　　下面和两边几乎看不到了，就是头顶还有些亮光透出来。试验了几次张二和顾村长依旧不满意。

　　要不给火把加个罩子？满仓开玩笑说道。

　　那不得烧起来。边上的村民连连摇头。

　　陆绍和张二听了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张二吩咐张三赶紧回家把锅盖取来试试。

　　果然，陆绍把张家的锅盖靠近火把朝竹林的外侧斜压，百步外的顾村长和张二几乎看不到这边的火光了。

　　满仓。你小子脑袋瓜挺灵光的，下回捞了鱼随你抓一大把。

　　张二张三见试验成功乐开了花，他俩很清楚那百多亩的芦苇荡里面有多少小猫鱼。

　　多谢有财大哥。

　　村民们被顾村长赶回去了，起先的几个人还留在原地，还有两件事情有待解决。

　　多了一个举火把和盖子的，仅凭张二张三显然做不来，顾村长与他俩商量该怎么办，增派人手是肯定，问题是派谁去。

　　照着张二的意思，既然办法是陆绍提出来的，自然有陆绍举火把最为恰当。

　　顾村长一听就跳起来了，他还指望着鱼塘呢，哪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陆绍每天能钓几条大鱼上来，那可是几十文铜钱。

　　那就满仓吧。这小子挺机灵的。

　　张二退而求次，顾村长一口答应。

　　‘满仓走狗屎运了。’陆绍本来想让村民们轮流跟着张二张三去捞鱼，稍稍改善一下生活，哪知道他俩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定了。

　　黑灯瞎火去芦苇荡捞鱼也挺辛苦的，不过村子里的好处赖不掉，张二只肯给满仓一次抓一把，顾村长自然一口答应。

　　手大点一把能抓五文铜钱的鱼，美死他。

　　还有件事，陆绍觉得在芦苇荡里面点火是件麻烦事，哪知道顾村长和张二听了嘿嘿直笑，搞得陆绍一头雾水。

　　原来村长家有桐油和火媒子，去捞鱼的时候只要把细竹筒装的火媒子挂在脖子上，进了芦苇荡点燃火把头上缠着的草绳就成；火把上涂了一层桐油，能燃烧不少功夫，再带一根备用的，够用了。

　　问题谈妥各自回家，准备两天后开始行动。

　　翌日一早，张二张三扛着小渔网去了芦苇荡，丁麻子一伙早就候在那里，这回双方倒没产生冲突，一前一后默契地进了属于后湾村的芦苇荡。

　　经过上回的捕捞，这次的小猫鱼明显少了很多，虽说每次下网都有收获，不过网底屈指可数的几条，的确令人提不起兴趣。

　　张二张三仅仅捞了半个时辰就打退堂鼓。

　　二哥。回去熬半锅鱼汤，咱哥俩美美吃一顿。

　　张三看着瘪瘪的袋子尴尬地说道，陆绍再三告诫张二张三，这阶段不要和丁麻子他们发生冲突，只要去牵制、麻痹一下就成。

　　张二张三是来探路的，知道轻重当然不会因小失大。

　　丁麻子在后面看着冷笑不已。

　　果然不出戴村长所料，芦苇荡里面的小猫鱼捞一回少一回，等没了油水，张家兄弟自然会知难而退。

　　丁麻子只要在最初的一个月内带人盯着，按照混混一惯游手好闲的德性，过一阵子这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第三天上午张二张三又去了，这回捞得更少，真的只能熬鱼汤喝了。

　　双方保持着诡异的默契，都对对方的行径冷笑不已。

　　当晚亥时，后湾村和前湾村芦苇荡的交界处。

　　陆绍。可以点火把了。黑暗中传出张二的说话声。

　　成。

　　陆绍把竹编的罩子递给张二，这罩子自然是拆了顾村长家的篱笆墙赶制出来的，他小心翼翼取出胸前的细竹筒，拔开塞子朝吊着的火媒子吹了两口气。

　　黯淡的火媒子一下子明亮起来，映照出三颗水淋淋的脑袋，陆绍和张家兄弟神不知鬼不觉摸进了芦苇荡。

　　黑灯瞎火摸进来挺不容易，三个角色的脸、手臂或多或少被芦苇锯齿状的叶子给割到了，好在走得慢，没有被割出鲜血来。

　　只是芦苇叶这东西，割了人之后让人感觉伤口痒痒的，挠又不能挠，着实有些难受。

　　按理是满仓来举火把的，不过第一回摸黑进来张二心里没底，缠着顾村长好说歹说，总算把陆绍拉上了贼船。

　　三个人是在距离芦苇荡两百多步远的地方悄悄摸下湖，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湖岸朝芦苇荡走去，太湖靠近湖岸百来步的水面都不深，湖岸附近的水只到大腿部位。

　　陆绍呢，没想那么多，认为第一回进去收获必定丰富，张二答应今晚的收获除去村子的上缴之后三人平分，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张家兄弟对这事如此上心，陆绍也想见识一下芦苇荡里面到底有多少渔获。

　　他举着火把靠上火媒子，头部的草绳中间特意夹杂了几片干叶子，叶子碰到火媒子眨眼间就被点燃了。

　　很快，草绳被叶子引燃，陆绍把火把转了半圈吹了一口气，四周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张二此时正举着竹罩子帮陆绍遮光亮，见火把已经点燃就接过去朝四下里照了两圈，确认了位置之后带头朝芦苇荡深处走去，这角色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折断一两根芦苇。

　　这一幕要是被丁麻子看到，双方肯定会大打出手。

　　走了一会再挤过二三十步的芦苇丛，陆绍眼前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子，水深与后湾村那边的才不多，也就到屁股那儿。正适合捞鱼。

　　第一回咱哥俩就在这儿捞了不少，可惜大部份都逃走了，这一次，嘿嘿

　　张二说着把火把和竹罩子递给陆绍。

　　老三。准备干活。

　　嘿嘿。我早就不急了。

　　张三把小渔网递给张二，自己拎着搅水棍得意地挥舞了两下，棍子上的水珠子被甩到了火把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陆绍在一旁举着火把和罩子给他俩照明，张二看了看水面把小渔网下在芦苇荡的一处凹地外面，张三举着搅水棍插入水中由远到近胡乱倒腾一番，张二随即快速拎起渔网。

　　满网的小猫鱼在网底噼里啪啦使劲蹦跳挣扎。

　　张二、张三还有陆绍看得眼睛都值了，网里足足超过一斤，这般估摸着仅仅这一片水面就能捞上来一二十斤小猫鱼。

　　二哥。咱们发财啦。张三看得出了神不知不觉叫出了声。

　　老三。小声点，你想让岸上的看护听到。

　　呵呵

　　张三赶紧打开绑在腰间的细麻布袋子，两手抓着口沿把袋子撑开，张二两手拎着小渔网稍稍朝自己身侧倾斜同时轻轻颠了两下，小猫鱼接二连三滚落到靠近张二这一侧的网底。

　　张三立马张着口袋弯腰凑上去，张二手腕使劲不停抖动小渔网，小猫鱼们顺着渔网的夹角翻滚到细麻袋中。

　　‘奶奶个熊。简直是在鱼塘里捞鱼嘛。’陆绍也看得心动了。

　　戴村长还不错，给咱们准备了这么大一片鱼塘。他想了想说道。

　　不错个屁。那十来亩芦苇荡要是归了咱们后湾村，咱哥俩也不用过得那么寒酸了。

　　就是。这就算咱们拿点利息回来。

　　收获的确诱人，问题在于这事必须得张二张三亲自上阵，要是有了芦苇荡，动动嘴皮就能收钱，张二张三自然对戴士英一肚子怨气。

　　更何况，这些渔获还得黑灯瞎火偷偷摸摸进来捕捞。

　　收获诱人，张二张三自然干的起劲，很快三人就把这片水面扫荡了一圈，此刻张三腰间的细麻袋子已经变得有点儿沉了。

　　十多斤小猫鱼被捞了上来。

　　陆绍估摸着至少能卖一百五十文，够他钓好几天鱼的，还得加点好运道。

　　左侧过去一点还有一个水塘子。

　　歇了口气张二接过火把四下里照了照，辨别了方位后对陆绍说道。

　　成。今晚咱们捞个痛快。

　　捞个痛快。

　　举着火把、还得遮住光线穿越茂密的芦苇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二张三一前一后跨进芦苇丛，跟在后面的陆绍看着晃来晃去的枝叶觉得不对劲赶紧叫住他俩。

　　有财大哥。贸贸然走进去说不定会把芦苇叶给点着咯。

　　你不会避开。张三瞪了陆绍一眼呵斥道。

　　有金大哥。要不我扛渔网，你拿火把？

　　前面走的人挤开芦苇，脚跟一收杂乱无章的芦苇叶跟着摇摆晃动，就是绝顶高手也避不开劈头盖脸的叶子，陆绍听着来气将了张三一军。

　　老三。你少说两句，陆绍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呵斥了张三，张二和颜悦色问陆绍：陆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前湾村的芦苇荡有百来亩，里面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般，张二张三上回仅仅接触了一小部分，要是灭了火把乱走一气，张二估摸着三人很可能会迷路。

　　靠近芦苇根部大都是枯叶子，压低火把穿过去肯定行不通，好在有小渔网挤压芦苇，只要跟得紧配合默契，在芦苇丛弹回来之前火把就穿过去了。

　　你不会把我的渔网点着吧？听了陆绍说的办法张三跳了起来。

　　有金大哥。火把和渔网还隔着一个罩子，烧不了。

　　陆绍。这样的话，亮光会不会透出去？

　　火把举在芦苇丛的上部，张二有点儿担心被岸上的看护发现。

　　我尽量把罩子靠近火把，这地方距离岸上远着呢，除非看护盯着咱们，否则发现不了这么一丁点儿微弱的亮光。

　　张二听了点点头，让张三用渔网压着芦苇给陆绍试试，自己在一旁察看，果然，几乎所有的亮光都被罩子压了下去，只有一丝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光线从罩子的缝隙里冒出来。

　　张二开道，张三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陆绍小心翼翼举着罩子贴着张三的渔网，没多久，微弱的火光消失在芦苇荡深处。

　　湖风吹得芦苇叶沙啦啦作响，仿佛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过了快两个时辰，一点微弱的光线从芦苇荡深处慢慢透出来，打头的张二扛着小渔网，陆绍举着烧得只剩下半截的火把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后面，张三扛着鼓鼓囊囊的细麻布袋子殿后。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三张疲惫不堪、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湖水的黏糊面孔。

　　他们在芦苇荡深处干得起劲，不知不觉中张二忘了折断芦苇做标记，转了两圈竟然找不到出路了。

　　四周一片黑乎乎的不辨东西南北，三个角色顿时傻了眼。

　　试了几次，都没有找到出路，不光张二张三，就是陆绍也有点儿慌乱起来。

　　最后还是飘动的芦苇叶给了陆绍灵感。

　　这回也顾不得保密了，陆绍举起火把踩着张二张三的膝盖探头看了一圈，总算辨明了湖风吹拂的方向。

　　搞清了湖岸和水面的位置，张二带头笔直往北面走，来路肯定找不到了，不过只要方向没错，一样能走出去。

　　只是密密麻麻的芦苇叶把三个偷鱼的家伙割得浑身上下刺痒刺痒的，贼难受。

　　跌跌撞撞走一路看一路，估摸着进入了后湾村的芦苇荡，张二停下脚步朝前方辨认了几眼，看到过来得时候折断的芦苇才心里大定。

　　找到出路，很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

　　再往前走几十步，张二吩咐陆绍灭了火把。

　　到了这里，张二张三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在芦苇荡的边缘，张二探出脑袋朝湖岸方向窥视，分别扛着小渔网和渔获的陆绍与张三凝神屏气站在他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

　　岸上没人，咱们悄悄趟过去。

　　走。

　　村子西口，顾村长和跟班自从三人出发就在那守着，可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最后两人靠着一棵槐树睡着了。

　　三个幽灵样的角色摸到村口听到鼾声也是一愣，随即想到应该是顾村长在等自己，张二走上前用脚踢了踢顾村长。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们出了啥事呢？顾村长一个激灵爬起来大声问。

　　哎呦。累死咯。张二叹了一口气说道。

　　陆绍。发生了啥事？

　　张二的语气充满疲惫，顾村长抬头朝他身后问。

　　差点在里面迷了路，小半个时辰活就干完了，可是绕来绕去的也不知道白白瞎转了多少圈。

　　捞了多少？

　　嘿嘿。一会你自己看。

　　到了张家，陆绍再次点起火把。

　　张三把麻布袋子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瘫坐了下去，顾村长和跟班看着门口鼓鼓囊囊的袋子，张着嘴巴惊讶的忘了说话。

　　村长。这回咱们三个险些被绕进去了，能扛着一袋子出来算是命大，村子里的那一份你自己拿吧，余下的我们三个平分。

　　张二打开袋子盯着顾村长冷冷说道。

　　对于张二张三来说，这回的收获像是拿命换回来的，让他俩乖乖拱手交给村子里，怎么着都不甘心。

　　今晚你们三个都不容易，我心里有数，不过以后可得注意点，路熟就好办事了。

　　顾村长对跟班使了个眼色上前用双手捧起小猫鱼，跟班跟着也捧了一小堆。

　　顾村长仗义，多谢多谢。

　　说着张二倾斜袋子往地上倒鱼，给陆绍的这一份倒是不少，至少有十来斤的样子，陆绍也不客气，脱下上衣一股脑儿包裹起来，对张二张三点点头跟着顾村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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