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轩一大早起来便发现徐瑾昝在后院的凉亭内坐着,
上前一看,却发现好像在看什么材料。
“嗯,锦轩你起来啦?”
徐瑾昝虽然已经尽力掩饰,但是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是太好的样子。
陈锦轩询问道:
“是发生了什么吗?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总不是还在想昨天我提起的那个白衣女人吧?”
徐瑾昝长叹了口气,拿着手中那一叠材料说道。
“昨夜西城薛府的薛老板被刺客给杀了。手段极为残忍,先是割伤了他的下体,最后致命的一剑是喉咙上的,一剑封喉。扬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恶劣的事件。父亲他昨夜也亲自去查看了……”
陈锦轩这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模样,徐瑾昝的父亲作为扬州知府,辖下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件。特别是这次被虐杀的对象,还是为有头有脸的商贾,肯定会受到扬州乡绅士族还有那些巨贾的压力。
这可不是随便找个替死鬼就能解决的问题。
“知府大人恐怕正在为此事烦恼吧?”
“是啊,那些商贾也不知道从哪里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今早就遣人送来了万民书,要父亲一定要找到真凶,严惩不贷。否则不足以安定民心。”
徐瑾昝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说道:
“哼,说白了就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这次正好宰到了他们的头上,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所以就想要借此逼我父亲破案。就算最后不能抓到凶手,也可以打击父亲在扬州的威望,这群人想得倒是美。”
“但是这一招却很管用啊!”
陈锦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朝廷在十三司都设有监察御史,可上达天听,要是徐大人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民怨沸腾’。最后传到了监察御史耳中。到时参徐大人一本,虽然不至于罢官,但是被责问监管不力是肯定的。恐怕会影响今后的晋升之路。”
徐瑾昝苦笑着说道:
“我和父亲又何尝不知道,那群家伙正是因此才显得有恃无恐。不过这刺杀薛老板的家伙的确是扬州城的一大隐患,就算他们不说,父亲也会全力缉捕,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快罢了。”
陈锦轩明白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当然会不快,不过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个神秘的杀人犯。
“的确再所难免,关于凶手有什么线索了么?”
徐瑾昝对于查案的方向也是不知该如何着手。
“凶手的事,一言难尽。目前唯一的目击者是个青楼的妓女,因为昨夜的惊吓有点疯疯癫癫的,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根据衙门里经验老道的捕头所说,杀薛老板的人,出剑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如此速度下精准度却丝毫不差,绝对是个用剑的高手。”
稍稍一顿后又补充道:
“而且他的轻功应当极好。薛府的院墙足足高一丈三尺,没有任何可以借助攀爬的树木或者墙面凹凸处,对方却能不通过前后门直接进入。显然轻功不俗。”
陈锦轩听对方这么一说,似乎并不像是那种简单的雇凶杀人。这种高手,一般并不会为了所谓的蝇头小利而动手。
“这么一说倒有点像是专业的杀手所做?这薛老板在生意场上得罪过谁么?”
徐瑾昝直接摇头说道:
“薛老板有没有得罪谁要深入调查过才知道,但杀他的肯定不是职业杀手。否则根本不可能放了那个妓女,要知道他们两人昨夜在一张床上。”
陈锦轩觉得对方的做法有些愚蠢,但却不由的对这个杀人者多了几分好感。要知道,留下这么一个见过自己的家伙。有时候就等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人也许会为了自己一时善念,去做一些不让自己蒙受损失的好事。但要人无私到损己利人可是件难事。
“哦,有意思,原来是对方刻意的放过那个妓女么?如此说来的话,更像是武林高手寻仇,而且那个人应该为人还比较正直,不想滥杀无辜?”
“嗯,许捕头和锦轩你的判断也差不多。就是不清楚,这名武林高手是受人雇佣,还是自己曾经跟着薛老板有过什么仇怨所以才潜入府内杀了他?”
陈锦轩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的确很难断定,不过另一点是不是更值得我们去注意一下?对方如果目的是杀人,为何又要废掉对方的下体?如果是为了折磨一个人,自然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比如将其掳走。那么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徐瑾昝稍稍沉思之后,便说道:
“我有过一个想法,无论这名杀手是受人雇佣还是自己寻仇,一切的起因恐怕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位薛老板没能管好自己底下的那玩意儿。”
“你的意思是?”陈锦轩看得出徐瑾昝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
徐瑾昝叹了口气:
“这种事太多了,比如碰了不该碰的女人,或者是一时放肆,结果污了他人妻女的清白。对方因为是家丑不愿外扬,所以就用雇凶杀人的方式解决对方,出一口恶气……”
“呵呵,看来这扬州,为了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甚至生死相搏的人原来还真有啊?”
陈锦轩对于此类人只能说是**熏心,死了倒也清净。但若是后者的话,那这个薛老板就真的是死不足惜了。
“我敢说,别说我们这,就是京城肯定也有这种事。只是不会像这里放到台面上来。像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大多数还是雇人将对方打一顿,出出气之类的。”
徐瑾昝随手翻了翻手中的卷宗,说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是雇凶杀人,这雇主肯定不是扬州人士。否则这群家伙肯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我父亲对着干。反而是有多远走多远,巴不得自己能够从这件事上摘除关系才好。”
陈锦轩明白徐瑾昝口中的不屑,不过这种现象可不是他们在此说说就能改变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总不能奢求那群家伙忽然来个大觉悟,然后各个舍生忘死,报效朝廷吧?”
徐瑾昝翻了个白眼后说道:
“帮不了忙,至少不要给我们添乱啊,也不知道薛府那间屋子在捕快赶去之前,也不知道过去过多少个各家的探子,现场完全被破坏了。结果到最后反而责怪官府办事不利。真是岂有此理!”
陈锦轩虽然不清楚这薛老板该不该死,但是他的确对这个案子起了兴趣。
“别抱怨了,我来帮你一起整理卷宗,到时再一同去看看死者的尸体和案发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的线索吧。早日找到真凶,你和徐大人都可以早日解脱。”
徐瑾昝摇了摇头,起身说道:
“唉,这卷宗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是直接带你去见见那个唯一的目击者吧。”
两人便朝着衙门的大牢走了过去。
清人馆内,今早便来了一群做法事的和尚。
据说是馆主特意从旌忠寺,法海寺,观音禅寺,大明寺,四座扬州的著名寺庙中请来了许多得道高僧来此做法。
至于原因则是听闻昨日有位来此的贵客居然青天白日的在后院的位置遇到了白衣女鬼。
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清人馆,所以馆主金雀花才刻意请来了这么多高僧做法以安抚馆内众人的不安。
不过这个阵仗却是让花街内的不少人感到惊讶。还以为清人馆又玩什么新鲜花样,居然请来如此之多的僧人。
金雀花领着一般姑娘迎接着四座寺庙派来的高僧,说道:
“多谢四位大师愿来这风尘之地,解救我等困苦。”
“此言差矣,众生平等,此间之苦不过是为了偿还前世业报,来生自可早登极乐。”
大明寺的高僧作为四人中年岁最老迈者,于是代表众僧与馆主交谈。
“大师所言极是,可惜我和这些姑娘们并无慧根,否则必定皈依我佛。还请诸位随我前去后院,那里便是昨日传言闹鬼之地。”
金雀花请这些和尚过来可不是为了和他们讨论佛法的,而是为了驱鬼辟邪,安抚人心。
否则到时大家都知道清人馆闹鬼,生意就没法做了。
这名高僧也看出了金雀花的意思,叹息中微微摇了摇头,但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一众僧人,跟在金雀这些莺莺燕燕之后,一路前往那后院所在之地。
前来的僧人除了四位来自各大寺庙的佛学大师,还有一些少不更事的小和尚。
不少人在佛庙中都过惯了清贫的生活,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奢华绮丽的场所。
还有那么多漂亮的“母老虎”,一时间都有些把持不住。不过在想起各自临行前主持的告诫,一个个都赶紧闭上眼睛,低声默念着《心经》。借此摒除心中的杂念。
这些清人馆的女子,哪个不是阅人无数,如今看到这么纯情的小和尚,不由觉得好笑。
一时间笑意盈盈,回荡在整个后院的回廊中。
更是引得那些小和尚们一张张嫩脸通红,甚至还念错了经文。
金雀花显然也有些看不过去了,笑骂了几句。
“你们这些小骚蹄子给我规矩点,大师们是来给我们驱鬼的,谁要是再给我笑。今晚我就把你们给丢到这来住,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果然这招一出,立即见效。所有姑娘都乖乖噤声了。就算忍不住的也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笑声发出来。
随后金雀花才略有歉意的向着四位大师说道:
“十分抱歉,平日疏于管教,让诸位大师和小师傅们见笑了。”
这时法海寺的高僧开口说道:
“馆主不必介意,这时他们自身的修行还不到位,无法看头皮肉相,不怪诸位女施主。”
随后回头看向身后属于他这一系的僧众说道:
“凡我法华寺僧众,回去后各自誊写《金刚经》五十遍。以儆效尤!”
“如此甚好,我寺僧众也当如此。”
大明寺的高僧点了点头。
于是四位高僧都达成了共识,那些可怜的小和尚们,就都被坑了一把。头上都多了抄写《金刚经》五十遍的责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个位置四周除了一些空置的房屋并没有太多稀奇的地方,只是所有人都莫名的觉得有些阴寒。
四位高僧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各选了一个角落,带着各自的寺众盘坐在地。开始颂念经文,不过这次可不是《金刚经》或是《心经》这种揭示佛理的经文。
这次颂念的是类似《往生咒》这种活用类经文中的一种《普庵咒》。
随着经文声回荡在整个后院,金雀花这些躲在一旁观看的青楼中人,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涌入心头,将那股缠绕在心头的寒意拔除。
而空气中,出现了微不可察的低吟。
没有任何人感觉到它的存在,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紫色气息缓缓从地表溢出,化作千丝万缕,缠绕在了所有人的心口处。
若是有名医道众人来此,一定会发现个诡异的现象,一群人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面上却带着那种病入膏肓者才有的死气。
而且是整个后院的人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显然除了陈锦轩昨日见到的那个神秘白衣女子梦蝶,后院的这个位置,还有着其他诡异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若有若无的琴声突然打破了这种诡异的祥和感。琴声带起的波澜,在空气中传播着,那些肉眼无法看到的紫气一触即溃。很快就被尽数荡清。
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到自己刚才莫名失神了一会儿。
唯有四名高僧露出骇然的神色,似乎知道了什么。
立即起身向馆主告辞,甚至连原本谈好的报酬都来不及收取,便带着一群僧众,几乎可以说是仓皇的逃走了。
这倒是让清人馆内的人十分的不解。不过那个地方原本诡异的感觉的确已经不见了。
众人全当是那群高僧高风亮节,完事之后也不急于收取报酬。
唯有馆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目光看向了清人馆后院的另一角。
“是你出手帮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