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门之后,徐瑾昝便与陈锦轩分别。
准备将两人之前在屋内得出的结论,告知于自己的父亲。
虽然徐知府在听完这一番话后,沉思了许久,最后却只交待徐瑾昝和陈锦轩二人不必再插手此事。
徐瑾昝本就觉得这件事晦气,正好卸了差事,便独自一人去找还在扬州另外仨人准备去秦淮河上泛舟游玩。
而陈锦轩则待在自己的屋内,写了一封送往京城本家的书信,托付给跟着一起来江南的家仆。
其实他撒了一个谎,陈锦轩之所以急着否认薛老板之死与秦家有关。一是因为不想徐瑾昝在此事上牵扯过深,二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次的案子,恐怕十有**跟秦家脱不了干系。
他修书一封回去,除了交待此事,还顺带将这些时日在江南的见闻写了出来。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拜托父亲动用人脉调查下秦庸的女儿和儿子的下落。借此印证自己的一个想法。
陈锦轩并没有打算破案,在他看来这个薛三宝罪有应得,但是有些问题他却想弄清楚。
还有关于徐瑾昝的父亲,扬州知府徐政。
他这次南下明面上是因为在京城惹祸,所以出来避难,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朝中因为讨伐叛军接连不利的原因,许多人都发出了迁都的声音。
陈锦轩的父亲发觉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可以将他遣到江南来,就是为了预先布局。
虽然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迁都。但对于他们这样跟随朝廷的大家族,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而徐政正是他需要观察的第一个对象,是否可信,能力如何,能否将扬州作为陈家南迁的前哨站。
所以陈锦轩才会通过徐瑾昝将这件事的一些内幕透露给徐政。让他不要再插手此事。
“唉,父亲大人,你倒是交给了我一个号差事。不过,希望这些都是无用功吧。若是真的迁都,朝廷放弃北方,就凭那些乌合之众,如何阻止那群关外铁骑马踏中原?”
陈锦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甚至连皇帝陛下自己都无法左右了吧。
就像是一个个小齿轮带动起大齿轮滚动一般,到最后,谁都是身不由己,谁也停不下来了。
今天便是陈锦轩与李夫诸约好的日子。便是今夜在清人馆后院湖内的画舫中相见。
一大早徐瑾昝就像躲着陈锦轩一般,早早出门,离开了府衙。
陈锦轩找了半个扬州城都不见人,而且不仅是他,连原本在驿馆和客栈里的杨凌,林闻天和蓝宇三人都找不到人影了。
从客栈出来后的陈锦轩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看来这几个家伙是老早就商量好了今天全都躲着我吧?哼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不用猜陈锦轩都知道,这四个家伙肯定在背后琢磨着跟自己有关的事。而且绝对和今晚他与李夫诸见面脱不开干系。
陈锦轩回头看了眼客栈,小声的说道:
“那个金雀花可不是简单人物,李夫诸的规矩到现在都没人能破,你们今晚不管打什么注意,我看都免不了吃一些苦头了。”
陈锦轩说完这些话,便朝着南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说道:
“我还是去南街吃花糕吧!不跟你们这群家伙耗着了。”
陈锦轩没走多久,客栈的二楼的一个窗户忽然伸出个头往外看去。
望去的方向正是陈锦轩离开的方向。如果陈锦轩这时候回头的话,就会发现探出头来的正是一大早就消失的徐瑾昝。
他缩回头去,朝着屋子的另外四个人说道:
“还好,他没发现已经走了!”
为什么会是四个人呢,因为蓝宇不知怎么的突然带来了一个小表弟,为了不让众人暴露,只好将他一起带上。
林闻天听到陈锦轩离开后松了口气:
“呼,还好我够机智。我就说他肯定会到客栈来找我们,事先躲到边上的房间,还买通了小二和掌柜帮我们一块说话,否则哪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蓝宇这时也开口说道:
“我们晚上真的要去偷看么?这样岂不是坏了清人馆的规矩。而且若是被人发现,我们每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家伙,到时候面子往哪里搁?”
林闻天可不管那么多,他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见这传闻中绝色的扬州花魁,对于其他人,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蓝宇有些犹豫,便说道:
“蓝宇兄,这句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们岂能做那种那种梁上君子之事?我们不过关心同门挚友,怕他被妖女祸害,所以替他把把关嘛!就算到时候被人误解,以我们的身份,那清人馆和一个区区的扬州花魁又能拿我们怎样?”
林闻天的话有些过于放肆,让蓝宇的那位小表弟微微皱眉,所谓的小表弟实际上就是之前让蓝宇头疼不已的表妹张遥。
毕竟之前就答应对方今天要带她一起去。所以当徐瑾昝和林闻天等人突然搞了这么一出,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带上张遥一起躲了起来。
否则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这个,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才好,这金雀花并不是一般人。”
徐瑾昝有些尴尬的劝说,毕竟在座的几人中只有他是本地的地主,对于这里的情况最清楚。
虽然他也的确想见见传闻中的李夫诸,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让江淮两地,那么名家才子,英雄豪杰都为之倾倒,甚至不乏有人千里之外慕名而来。
杨凌听出了其中的问题,所以出声问道
“嗯?徐兄,这清人馆的馆主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徐瑾昝耸了耸肩说道:
“啊哈哈,我也不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之前坏了她规矩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最倒霉的还搭上了性命。”
林闻天微微皱眉,他可是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对方敢用这种手段,不是自己手段通天,就是对方不足为虑。
“嗯,都是些什么人?这种私底下的手段居然敢用出来,就不怕引起公愤么?”
“倒没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些商贾家族的子弟和一些小官吏。虽然没什么打得影响,但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却一个个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徐瑾昝怕林闻天真的犯起混,这扬州城中出了陈锦轩还真没有什么人能够制得住他。于是不由多说了两句。
“我可提醒你,我父亲之前提过让我别招惹这个金雀花,她背后的人不简单。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哦?徐大人居然会这样说,看来这个清人馆的确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杨凌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知道这个金雀花肯定不简单。
而蓝宇和林闻天则是面面相觑,徐瑾昝的父亲,他们当然知道,扬州知府,而且这两年一直传闻要调到京城高升。
说实话,虽然论影响没有他们二人的父亲和家族那么大。但是对方的前路可是一片坦途。不可同日而语。在座的也只有杨凌的父亲可以稳压徐知府一头。
既然连徐知府都特意交代自己的儿子不要去招惹对方,这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难道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么?”
林闻天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
徐瑾昝摇了摇头,说实话,他还是相见李夫诸的长相的。所以就响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长筒状的物件,笑嘻嘻的说道: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是泉州港那边,从西洋人那里讨来的‘千里眼’,只要用这个,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清当地的情景。到时,我们找一个角度合适的位置,架起这‘千里眼’,谁又能发现我们在偷看呢?”
东西刚拿出来没多久,就被一旁的林闻天给夺了过去,把弄着手中的东西,说道:
“有这种好东西不早拿出来,让我们白担心那么久,说,你是何居心!”
“我这不是拿出来了么?以前没说,是怕你们说漏嘴,这东西可是我托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小心点!”
徐瑾昝上前想将东西夺回来,却被对方耍的团团转。
还是杨凌看不过去,出手将“千里眼”夺了回来。将其交还给徐瑾昝,而后说道:
“既然如此,今夜的事,就先这么定了。到时相隔这么远,到时就算被发觉,我们也完全可以推辞没有看到。不过前提是我们几个人的嘴都得闭牢了,看归看,可千万别那这件事出去炫耀。到时出了事,别拉着我们一同下水……”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闻天。
“唉,我说你们怎么都看着我?我的嘴巴可是向来最严的。”
众人怀疑的目光下,他的话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最后只好立了个毒誓:“信男林闻天在此,对天上神明起誓,若泄露今日之事,就让我,就让我以后‘永垂不朽’……”
一听到这句话,蓝宇、杨凌还有徐瑾昝都不由笑了出声,这毒誓对于林闻天而言,还真够毒的。
看来这次他的确是下定了决心。众人也就姑且信了他。
只是一旁的张遥完全听不懂这些花丛老手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声问起蓝宇:
“表哥,你们今天玩的是哪一出啊?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别出声,小心到时候暴露了,反正今天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要不然你就立马回驿馆去!”
蓝宇这么一说,张遥只好撇着个嘴郁闷的坐在一旁不吭声。
为了让张遥不那么容易暴露,蓝宇不仅让她女扮男装,还特意给她贴上了胡子。并且要他装作先天失声,好蒙混过关。
果然另外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陈锦轩的身上,没有在意张遥的异常。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里。
陈锦轩提早了半个时辰来清人馆,因为上次是徐瑾昝带的路。这次对方玩失踪,他也不清楚怎么过去。
所以只好请了个人,雇了辆车将自己送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来得太早,一路上的秦楼楚馆都显得有些冷清。
等到了清人馆的大门时,夜幕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扬州城。
这一次倒是没有之前馆主带着一群人相迎那么大的排场。两边的大红灯笼应该也才刚刚挂上不久。
不过一到此地,他就看到了在门口一侧默默等候着的鹃儿。
陈锦轩从马车上下来后,对着这个还算有些好感的丫鬟笑着说道:
“鹃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呀,陈公子居然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自己要再等半个时辰呢!”鹃儿显然没想到陈锦轩竟然会来得这么早。
陈锦轩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问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提早这么久在这门口等候呢?”
鹃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因为我每次都拿捏不准客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干脆用一个笨办法,所有的客人,我都会提早半个时辰以上在门口等候,这样不管对方是迟来还是早到,我都能接到小姐的客人!”
陈锦轩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鹃儿太过迂腐。李夫诸所接待的客人,一般都不是寻常人士。其中必然不乏有一些特立独行之辈。
负责接待的鹃儿免不了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状况。
所以鹃儿的做法反而是最谨慎的做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鹃儿自己在此刻的做法,其实也表达了李夫诸的诚意。
对方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她做了又是另一回事。
“那就有劳鹃儿姑娘替我引路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哦,对了,陈公子将请柬带来了么?”
鹃儿说完后,笑眯眯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陈锦轩在掏出这封请柬的时候,脑海中不由又响起了那个白衣女子的话。
“……你身上的请柬……好好收着,可千万别丢了,否则你会有大麻烦……”
陈锦轩不由手中一紧,不过随即想到,这请柬本就是鹃儿送出来的,如今交还回去,应当算不得丢失。
“当然,这请柬,请鹃儿姑娘收好。”
鹃儿将请柬放入自己的侧兜内,随后取下了一边的一个红色灯笼,走在前头说道:
“还请陈公子紧跟在我的身后,不要跟丢了,否则像上次迷路可就不好了!”
鹃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陈锦轩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狼狈的那件事,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对方的身后,进了清人馆这个大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