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尼斯的让步使得局面终于有所进展。
双方比拼的都是耐心,神羽知道,对方愿意来参加这次和谈,就意味着有所求。而自己只是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不过因为有陈霆这个后顾之忧,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和谈”。
这一次,奎尼斯说的话有些长,那名翻译听完之后,还想了许久才对神羽开口说道:
“奎尼斯作为帝国元帅远道而来,并非为了和楼兰开战,他在西方正在攻打一个国家,眼看就要打下,根本没想到会来懂法打仗。可是没有办法,天不遂人愿,元首陛下的命令必须遵循。远征军提到的那支有鲜血染黑了盔甲的军队,让元首陛下产生了好奇。所以将奎尼斯将军派到了这里。他想看看,大秦帝国最强大的军队,和这支传说中,光是军威便把十万远征军吓破胆的传奇军队,谁更强大。”
神羽没想到最后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答案,饶是他的性子比较沉稳,也不由觉得一阵好笑。目光偷偷的看了也一眼边上的莫曦。
果然,她此刻的脸色也是十分精彩,堪称变幻莫测。
那名翻译还在继续往下说。
“这是元首下达的至高使命,将军阁下不得不放弃原来的战果,离开西方故土,千里迢迢赶到东方这片神奇的土地之上。神羽将军,奎尼斯将军很敬佩你,西夷虽然不如大秦,但也是西方的强国之一、至少奎尼斯将军不认为自己能够凭借十万军队,一座关卡,抵挡西夷举国之力数年。所以,当奎尼斯将军来到此地,没有发现天风城的踪迹后,并没有急着对楼兰发动进攻,而是等待着这一次的会面。”
这句话明显是恭维了,至少神羽自己清楚,当初西夷的摩罗王子手上的军队虽然援军不断,但从来兵力未超过二十五万。
西夷的贵族军队,和王室的近卫军。这两股最重要的力量,摩罗可是一分也动不得。
这时,奎尼斯又说了几句,翻译应了一声,补充道:
“奎尼斯将军并没有打算进攻楼兰,但希望楼兰能够告诉关于天风的踪迹。他必须完成元首陛下赋予的至高使命。证明大秦的军队,才是太阳之下第一的军队!”
神羽万万没想到,对方这种堵人家门的行为,居然是为了这么个荒诞的理由。不过想想也并非没有可能。
当一个统治者,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顶峰之后,会产生各种奇思妙想也不奇怪。比如中原常有一些君王,会不惜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组织出海访仙,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历史上还有一位帝王,因为一时兴起,曾七次出征一个弹丸之国。结果因为各种客观因素,死伤惨重,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楼兰在与西夷的战争中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让奎尼斯对神羽和他手下的军队产生了忌惮。
毕竟他的目的是为了和天风城一比高下,没必要增加不必要的损失。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攻坚战之中,是只有蠢货才会做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神羽自己对天风的所在也是一头雾水,而且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真的说出天风的事,那他还不得被自己边上的莫曦给一刀剁了。
神羽稍稍思索后说道:
“虽然我也很想告诉阁下,但自从天风大在峡谷一战后,便销声匿迹。所有留在楼兰国内的人员也全部不知去向,这一点将军阁下若是不信,可询问西夷。他们的使节团一直在王都,对此应该有所了解。”
听到翻译的回答,奎尼斯没有着急着开口,而是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竟然给了那名翻译自行交谈的权力。
“神羽将军的样子并不像是前来和谈的。”
那名翻译的话让神羽感到很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在面上表露出太多情绪化的内容,微笑着问道:
“我倒是忘了,阁下看样子不像是大秦人,为何为大秦效力?”
那名翻译并没有准备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十分坦然的说道:
“鄙人本是西夷的商人,因为常年走西方的商路,所以懂些西方话。于是被征召作为两国的联络人。暂时被安排在大秦的军中作为翻译。”
“原来如此,不过阁下方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西夷人,神羽忽然觉得大秦和西夷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那名自称商人的家伙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鄙人在商场混迹多年,对察言观色还是有些把握的,在生意之中,谈判也是经常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还有目的,但将军这样的,似乎对谈判的结果一点也不在意的。显然不像是真的来谈判的……”
“呵呵,能不能和谈不取决我,我又何必在乎?”神羽并没有承认,而是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将军阁下,我知道奎尼斯大人的话很难让人信服,不过不论大秦来到此地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们先暂且不说,我想楼兰现在的状况。停战对于楼兰的好处,将军阁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神羽的眼神微凌,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份不对,大秦不可能让一个西夷人主事,他甚至都怀疑,这位自称商人的家伙才是这次谈判的真正幕后主使。
“阁下所说的那些都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测罢了。能够和谈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条底线上。大秦必须退出楼兰的国土,这一点不容妥协。”
那名翻译郑重的说道:“我可以向将军保证,只要您将天风大军所在告知奎尼斯大人,三日之内,大秦必然退出楼兰境内,从此之后秋毫无犯。”
神羽双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人,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西夷安插在大秦这边的暗线,但从话语中好像又不太对劲。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的确不知道。又如何答应这个条件?何况大秦陈兵关外,本就是对我楼兰的挑衅。何时匪寇反而能向主人家呼来喝去了?”
翻译有些惊讶的说道:
“将军阁下不会不知道,摩罗殿下已经击败贵族的联军,不日就可登基。若到时将军还未能解决大秦的问题,恐怕到时要面临的就不只是大秦了!”
对方居然用了神羽原本准备的借势之法,让他觉得一阵好笑之余,原本的担忧散去了不少。
“两国和约在即,阁下就不必危言耸听了。倒是大秦的军队,孤军深入,赤水河两岸西夷与楼兰将近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暗处还有天风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大军。想来奎尼斯阁下也颇为头疼吧?”
这时沉默良久的奎尼斯忽然开口说了些什么,让那名翻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随后他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为了让神羽将军相信我们的诚意,将军阁下愿意提供一个重要的消息。”
神羽直接开口道:“在我看到大秦的军队撤出赤水河之前,我不会认可贵方提出的任何诚意。。”
翻译并没有理会神羽的话,而是叙述道:“贵军的情报中,应该已经发现北荒出现的大量的难民东迁吧?”
神羽点了点头,说到:“有所了解,但东迁都是老弱妇孺。”
“但是将军恐怕不知道,这群老弱妇孺的之所以东迁,便是因为我大秦的远征军一路攻城拔寨。如果奎尼斯大人的预料未出错,最多七日,五万骑兵很快就会到达北荒,随后十万大军也会压境。这次和上次应西夷之邀,借由西夷之道运兵不同。大秦此次已经一路将疆土扩展到了北荒。”
翻译的话变得有些低沉,包含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如果将军无意和谈,大可试着一战,奎尼斯元帅也许在乎自己部下的伤亡。但大秦却不在意一场战斗的胜负。到那时候,便是整个大秦帝国与楼兰的战争,将军阁下就算想和谈,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神羽与莫曦的脸色同时一变,天风刚损失了十多万将士,而异族刚刚平定不久。根本无法抽调过多的兵力。
而楼兰能够调动的军力也所剩无几,不要说多,只要再来赤水河畔的军队再翻上一番,神羽也没有把握守住武关。
而武关一旦失守,对楼兰来等于灭国之灾。而中原朝廷陷入夺嫡之争,根本不可能出兵关外。
但是,这样的话,却让神羽更加坚定了葬送这支大军的决心:
“既然开诚布公,我便也说一句实话:武关的守军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能出兵,实际上我们与天风城早已取得了联系。准备联合出兵三十万,彻底剿灭阁下的大军。也许大秦最终能够在北荒站稳脚跟,但阁下却会在这里惨败。不过既然阁下愿意与楼兰和平共处,在下也不介意真心实意地进行一次和谈。”
翻译震惊的看着对方,立即将这则消息翻译了过去,奎尼斯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突然站起身,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和对方拥抱。
明白对方意思的神羽起身,两人同时前行,抱在一起,对方和神羽的体型相差不大,不过神羽在这一次接触中,感觉到了对方所谓的“旧伤”,的确不轻。
拥抱结束,各自归位。
翻译继续说道:“奎尼斯将军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神羽将军所说的事,的确让他感到很惊讶,他很高兴自己没有拒绝这次和谈。”
神羽点了点头,说到:
“天风的军队,七日之后便会到达赤水河畔。到时楼兰不会插手。但希望奎尼斯将军能够遵守诺言,此战过后,退出楼兰境内。”
翻译直接回答道:
“这点将军大可放心,无论是元首陛下,还是奎尼斯元帅,对于这片荒漠般的大地都没有兴趣。西方有的是富饶的土地,不会为了这点利益而违背诺言。”
“但愿如此,半个时辰已到,看来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互相传令,报平安后,开始签订协约吧!”神羽开口说道。
“奎尼斯元帅也是这个意思。”翻译点了点头,“可以,双方先各派一个人回去传令,然后继续和谈。”
随着翻译和莫曦的传令,双方都有一名侍卫走进帐篷。
正准备将手中的书信交给自己亲信时,神羽忽然发现眼前这位本来该是自己亲信的家伙,居然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方似乎也从神羽的眼眸中捕捉到这一丝疑惑。
“不对!危险。”神羽想要伸手抓住对方。
对方却是蓄谋已久,躲开了神羽的出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乌黑的匕首。目标赫然是那位坐在对面的大秦元帅奎尼斯。
翻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慢了半拍才用大秦话惊呼道:“元帅小心。”
奎尼斯是大秦帝国的名将,遇到的刺杀也不是第一次,,面不改色的想要拔出腰间的佩剑,挡下对方这一击。然而,旧伤却在此刻发作,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神羽几乎能够想象对方遇刺后,不远处那只大军会如何疯狂的复仇。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子陈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奎尼斯必死的时候,突然一把利剑穿透了那位刺客的心脏。将他直接钉死在了谈判桌上。
神羽目光为之一紧,随后便看到了这一结果的始作俑者。原来是一直被忽略的莫曦,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掷出,一剑穿透对方的心脏。
而场中其余人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那位作为目标的奎尼斯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为莫曦鼓起了掌。随后有些激动的说了一番话。
翻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
“奎尼斯将军非常感谢阁下这位下属的救命之恩。没想到阁下的一位下属都有这样的身手,东方不愧是卧虎藏龙之地。不过阁下是否可以解释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羽故作镇定,微微一笑,说道:
“奎尼斯元帅应该明白,人一旦多了,意见就很难统一,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在下这么有诚意和阁下和谈。武关之中大多数将士都期望能战场上建功立业。”
这次奎尼斯回复的特别的快。
“奎尼斯元帅相信阁下的诚意,但是像刚才那样的意外最好别出现第二次,否则奎尼斯元帅很怀疑阁下对于自己的部队到底有多大的掌控力。如果阁下连自己的属下都无法约束好,这个协约的有效性就很值得怀疑了。”
“放心,我现在已经把整个天风给卖了,想回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这时候反悔。”神羽笑着说道。
在一旁的莫曦暗地里狠狠地瞪了神羽一眼,不过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神羽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
“现在这情况,恐怕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神羽将军恐怕也要赶着回去处理一些问题吧?不如我们约在三日之后再聊一次。”
奎尼斯听完翻译的话后,也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双方似乎都没有去理那具尸体的打算。
而在双方离开之前,一把火将这里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