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青楼,原先只是指古时候富贵人家修建的青砖青瓦的楼房,因为房屋样式豪华雅致。所以它们的主人总爱将自家的姬妾和家妓都安排住在此地。
随着时代的推移,这种古时的私妓居住之地,渐渐演变成了烟花柳巷之地。
这种地方,向来没有固定样式。往往掺杂着各地的建筑特色。
在秦淮一地的青楼,一般门前一般要有杨、柳等树木映衬左右。
院子里的假山、花卉、水池,往往设置在透过窗口便可看到的区域,显得赏心悦目。
甚至一些高端的青楼场所之内,会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水榭歌楼,让一些当红的清倌艺伎前去表演,以取悦前来的宾客。
徐瑾昝带陈锦轩所来的“清人馆”便是扬州区域最顶尖的场所之一。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除它以外,还有几家以八大盐商为后台建立的青楼,声势丝毫不逊于它。
清人馆的特殊则在于,它背后并没有所谓的八大盐商在后头支撑。它的崛起全靠清人馆的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金雀花,许多人都认为她是扬州知府大人的情妇。
但真实情况从来没有人知道。
清人馆的娼妓来源也比较特殊,除了由这位金雀花亲自采办培养的那些女孩之外。大多数都是,因罪入狱的官宦之家中的女眷,被贬黜为官妓的女子。
光是这一点就让大多数人明白,清人馆背后一定是有官府的背景,至于这个背景是来自扬州府,还是京城。就无从得知了。
徐瑾昝刚带着陈锦轩下船,另一头就有一人领着一群莺莺燕燕迎了上来将二人包围在其中。徐瑾昝倒是坦然接受,显然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特殊待遇。
而陈锦轩显然不适应这种场面,显得有些拘束。
领头的是位面容妖冶的成熟女子,一袭红衣素裹,胸前一对酥软正是呼之欲出。只见她一手拿着蒲扇,轻掩笑面说道:
“喲,今夜是什么风将我们堂堂的知府公子吹来了。春月,秋生还不出来见过恩主!”
领头的那名女子的声音充满了磁性,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对她产生好感。就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
陈锦轩敏锐的感受到,她浑身就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一般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但在陈锦轩看来,这果子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吞。
对方让他想起了京城有名的女妓,魏二娘,虽然美艳绝伦,实则是一朵不折不扣的罂粟花,谁碰谁倒霉。
她的话音刚落下,队伍中就出来了两名风姿卓越的女子。
绿衣白衫的应该就是所谓的春月,而一袭黄衣的应当就是秋香。皆是上人之姿。陈锦轩可以看出两人应当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眼中还未完全磨灭的傲气,昭示着她两应当出身于富贵之家。
陈锦轩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位必然是官妓。本来官妓是专门用来侍奉官员的女子,但自本朝开始之后,官妓不再拥有此职。而是像那些入了娼籍的女子一般,接客为生。
而与普通娼妓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官妓不得脱离娼籍,连子嗣也是如此。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
陈锦轩对于这种法令,一直诟病。但也明白这是由先帝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也无法掀翻。
陈锦轩平日也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此刻却见到两名风华一时无两的女子,因为这样的规矩而深陷风尘。对于这条规矩的不满也更上了一个层次。
徐瑾昝今天也没有时间跟自己的老相好温存,而是直接老练的开口说道:
“得了,金雀花,我都是这里的熟客了,何必整这套虚的?肯定是你又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吧?”
原来那名领头的女子就是扬州地界,众多青楼中最传奇的人物,一手支撑起“清人馆”的老鸨金雀花。
但是从她的样貌上来看,是在很难分辨出对方的真实年龄。
难怪有人会传对方是知府大人的情妇,的确有这个资本。
金雀花故意贴近了徐瑾昝,成熟而妖艳的身体,引得对方一阵心猿意马。吐气如兰般的说道:
“嘿嘿,不愧是徐公子,天少可是昨日就订好了地方,所以我可从昨日就一直等着几位贵客光临呢。”
“知道你辛苦了,这些就当是犒劳诸位的吧。”徐瑾昝说着就拿出了一千两银票悄悄递给了对方。
金雀花将钱不动声色的收下,接着说道:
“哟,徐公子真是客气。不知道今日是准备找哪几位姑娘相陪呢?咦,这位公子好像很面生,不是我们扬州人士吧。”
陈锦轩看到对方向自己走来,想到京城那几个与魏二娘交好的权贵子弟最后的下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啧,真是有意思,居然还会怕生,姑娘们,过来好好招待下这位小兄弟。”
金雀花的话,让她身后跟着的青楼女子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皆是觉得这个俏公子好生有趣。连秋香与春月二人也不由抿嘴而笑。
这让锦轩显得有些窘迫,好在徐瑾昝及时出面解围。
“你就别逗他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这次是跟我一起来见几位京城过来的朋友。对了,杨公子,天少,好友蓝少爷三人都到了么?”
“本来这个时辰是该到了,不过天黑之前,天少说是要去猎艳,准备去周围这一圈看看,就带着人走了,到现在也没见踪影。估计是看上哪家的姑娘,走不动路了吧?”
金雀花嬉笑怒骂之间便将一件事说了出来,可见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已经是登峰造极。
“嘿,把我们约了过来,结果自己带人去猎艳,也罢,就劳烦你先将我们带到订好的雅间吧。”
徐瑾昝笑骂了一句,也没有在意,只是准备先去雅间休息。
金雀花笑着问道:
“嘻嘻,既然如此,就先让春月秋香服侍你们。如果还有什么需求随时跟我提。说起来,前段时间刚到了一批新人,其中有几个不错的苗子。若是能够培养起来到时就算夺不了这扬州花魁,也可以成为像春月秋香这样独挡一面的头牌。徐公子要不要先见见?”
“嗯……”
其实徐瑾昝是有这个意向的,但是既然是新人,肯定都是些没有调教好的女人。到时候如果出现一两个家伙不明事理在陈锦轩这个家伙面前哭诉就是贱麻烦事。
“还是算了吧,等其他几人回来再说。如果你真的有心,就帮我们安排见上李花魁一面。”
金雀花一听到这句话,就装作哭丧着脸的表情说道:
“哎呦,徐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夫诸那丫头又不是我清人馆的人,只是暂居于此而已。所以接不接客,什么时候接客,接怎样的客人我可做不了主,都得由她一人来决定。要不,你去试试她留下的四道难题?”
徐瑾昝苦笑着说道:
“如果我能解开的话,还用等到现在?夫诸的芳名现在是流传在整个两淮之地,有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又有多少巨商富贾想要替她赎身。但实在是她的要求太高了,琴棋书画四绝,当今天下能有几人做到。唉,只希望送上的拜帖能够哪日被对方挑中吧。”
“嗯?这李夫诸有这么神奇,让如此多人趋之若鹜?”
听到风尘之地居然有这样一个奇女子,陈锦轩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李夫诸也不知是哪里人士,去年来到这扬州之地,一举便拿下了花魁之位。随后在我的盛情邀请之下才暂住于我这‘清人馆’中,让许多并客趋之若鹜。”
金雀花见这位不知来历的俏公子居然对此有兴趣,于是不由多说了几句:
“不够她却是有自己的规矩,只愿意招待自己挑选的宾客,而且对方能不能获得她的青睐,完全由她自己判断。且七日只接待一位恩客。若有哪位恩客谁想要将她赎买,则必须破除她留下的四道谜题。”
陈锦轩本以为是位清倌人,但听对方的说法,似乎只要她本人愿意,并不排斥与恩客发生关系。且看她的规矩,绝对不是位想要攀求富贵之人。那么对方的用意何在?
“果然是位有趣的女子,请问这四道谜题分别是什么?”
“好啦,一直站在这渡头,也不觉得夜风吹得凉得慌,我们还是先去雅间再说。”徐瑾昝主动打断了对方,朝金雀花打了个颜色
金雀花会意,开口说道:
“春月,秋香,带两位公子前去水字一号雅间。”
“好的,花姐。”
两女一人提着一支小巧的红灯笼说道:
“还请二位公子随我前来。”
陈锦轩朝着徐瑾昝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紧跟其后。
穿过清人馆的外堂,进入了里间。
便可以看到姑娘们所在的雅阁。
锦轩意外的发现,这里的雅阁大多陈设考究,琴棋书画、笔墨纸砚都是必备之物。
还有许多古董瓷器摆设也是有讲究的,似乎暗合风水之术。而床前的屏风等也显得很精致。
不过两人要待的地方并不是此地。
春月秋香领着二人穿过清人馆的房屋,走到了后院,是被围圈起来的一大片湖水。湖边停放着数艘画舫,所谓水字号房便是这个意思。
徐瑾昝和陈锦轩所进的是第一艘画舫,不过因为人还未到齐,只是静静地停靠在湖边。
两人入座之后,春月秋香招呼着一群女仆将各种瓜果酒食摆放齐全。在确认了二人暂时不需要其它服务之后,便暂时退到了画舫边上供歌舞乐姬等待歇息的隔间。
等人一走,那徐瑾昝便笑了起来:
“啧啧,我说你平日你怎么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原来只是看不上那群胭脂俗粉。怎么,对这扬州的花魁有兴趣了?”
“你别乱说,我只是好奇而已。”陈锦轩眉头微皱,辩解着说道。
徐瑾昝眼中的目光怎么不像是相信了陈锦轩的话,这次却有些严肃的说道:
“这一届的花魁的确让人捉摸不透,你想玩玩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能不能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不过我要提醒你,烟花之地,是世俗肮脏之地。切勿在这里动了真情!”
这句话却引起了陈锦轩的反感,立即辩驳道:
“你说此话我可不同意。青楼里的女子未必就是世俗肮脏的,其中也有很多不乏一些奇女子,只是无奈流落风尘罢了。比如京城中就有许多艺伎。她们卖艺不卖身,大多数人才貌双全,才华和气质十分突出。颇受那些王公子弟的追捧。不过据我所知,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期盼着能够碰到自己的命中良人。”
徐瑾昝却连连摇头,说道:
“俗话说得好,戏子无情。这风尘中人,皆不可信。所你切莫信了那些书中所言的奇闻异事。到时出了事,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陈锦轩继续说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会有如此结果,只不过她们自认所托非人罢了。像前朝的苏小小、鱼玄机、严蕊、李师师等。她们跳舞唱曲、吟诗诵词都是极其风雅,且至今流传千古。受到了多少文人雅士的称赞?”
“你说的都是名噪一时的名妓,自然是风华绝代,才情无双。但那样的人物又岂是处处能见得的。罢了罢了,今日不想扫兴,我不与你争。我们还是聊聊这夫诸小姐的事吧。”
徐瑾昝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与这个木头争什么。于是转而说道:
“这要知道夫诸是扬州的第一花魁。就是那些稍微高端点的青楼之中的头牌并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而这些得了花魁名誉的青楼女子,背后一般都有许多有权有势有财的人物作为靠山。”
陈锦轩也不想再与对方争执,于是也顺着话题说道:
“我明白,这一点和京城一样。一般说来,她们是不会随意见客的。除非对方能够满足她们的某些要求,或是被对方所欣赏。”
“但这也是有例外的,毕竟花魁都是人捧出来的。若是能够找到她幕后的老板,许以条件,想要一亲芳泽也不是没机会。”
徐瑾昝对此中的门道也不是不了解,只是他向来不愿去做此类没品之事。
“不过这李夫诸与一般的花魁不同,因为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人一般。突然出现在扬州的花场,再没有任何人暗中支持的情况下,一举夺下了花魁之位。”
陈锦轩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所以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后台,却能够自己做主的花魁?这也是你们对她束手无策的原因是吧?我明白她为什么要托庇于清人馆了。想来她与此地的老鸨应当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吧?”
徐瑾昝点了点头说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李夫诸在‘清人馆’接客。无形之中成为了清人馆的招牌,为金雀花吸引了大量的人气,而她则需要帮助李夫诸维护自己的规矩。”
“这金雀花到底是什么来路?”陈锦轩皱着眉头问道。
徐瑾昝叹息:
“我也不懂,只是,我老爹告诉过我,别轻易惹她。这个女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