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上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一番交锋之后各自停手。
“我该出发了。”神羽对着水玲珑说道。
“朝廷那边不是还未收到任何信息么？这么着急。”水玲珑的汗水浸湿了衣领，对神羽如此焦急的举动感到诧异。
“朝廷自然没有收到消息，否则此刻已经对西域动兵了吧。到那时候我再出发就太迟了。我说出发，是因为楼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
神羽抬头望天，一片碧蓝之中，有一个黑点不断在天际盘旋。
“看到天上的那只沙鹰了么？它已经在长安的上空盘旋了三天。这是我和慕容将军约好的暗号。如果等楼兰战事不利再赶回去就已经太迟了，所以时机一旦成熟，这只沙鹰便会出现在长安的上空。”
“既然去意已决，你跟我说又有何用？还是想想怎么和公主他告别吧。”水玲珑无奈地说到。
“这世上，只有对你和公主我不会说谎。玲珑，我能相信你么？”神羽看着对方，第一次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你说呢？”水玲珑有些不满地反问道。
“我在公主面前一直绝口不提关于楼兰的战事。并不只是因为避免我要离开这个话题，也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楼兰恐怕是独木难支了。”神羽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你的意思是楼兰会败。”这是水玲珑听到最糟糕的消息了。
神羽拿着手中的刀，在一旁地上画出了如今的形势图。
“西夷大兵压境，如此咄咄逼人，必是做好了倾举国之力与楼兰相战。此战我们先输了一筹，开场便是输多胜少的局势。而这其中还夹杂了实力未知的大秦。我实在想不出楼兰有何能赢的理由。”
“能不能说服朝廷西北都护府的二十万大军出手援助，如此一来就可抵消西夷与大秦联手的优势……”水玲珑还想说下去，却见神羽苦笑着摇头。
“朝廷的目的在西域，至于楼兰最后落在谁的手里他们并不在意。否则当初便不会提出那样的秘密协定。”神羽在楼兰的东部画了个大圆：“等他们平定完西域，楼兰就算没灭国，也相差不远了。”
“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么？”
水玲珑是一名出色的武官，但却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武将，他无法真正了解神羽所说的大势。只觉得楼兰百万军民怎么可能会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有，唯一的生机就是死守武关。只要不惜代价守住武关，对方的兵力优势就无法体现，双方就会进入消耗战。”
神羽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沉重的说道：
“但这同样是最无奈的办法。战争最残酷的时候不是在战场的厮杀，而是双方都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死亡成了数字，士兵成了消耗品。”
“神羽，这就是选择回去接手武关的原因？”水玲珑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
“一旦那里沦为战争的中心，必然会如同修罗场一般，必须有个合适的人选顶在那，慕容将军年事已高，楼兰众将善攻不善守。唯有继承了义父遗志的我是最好的人选。”神羽平静的说道。
“所以你就准备去送死？你有想过我和公主的感受么。”水玲珑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有些愠怒的质问道。
“身为军人，上战场本就带着必死之心。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在战场上都难以全身而退，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神羽看着水玲珑说道诚恳地嘱托道：
“我答应过公主，不管战事再急，最迟两个月必须写一封信。若我一切安好自不必说，若我不幸沦亡，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写信给她……”
“你……”水玲珑诧异的看着神羽。
“公主虽然表面上看着性子柔弱，但实际却十分刚烈，若一时间无法接受我的死讯，我怕她会做一些傻事。我知道你会模仿别人的笔迹，我希望，如果有万一，你能替我写下去。”
神羽在说出这些话的瞬间，面容中显露出一丝解脱。
水玲珑觉得心中一片苦涩，但却依然要说道：
“没有什么万一，要写信你自己写，我可不会骗公主。想要公主不干傻事，就好好的一直活下去！”
“谢谢你，玲珑。能与你同袍一场，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神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对方的抱怨一样，随后离开了练武场。
水玲珑看着这个离去的身影，眼睛渐渐被泪水所模糊，对着对方大喊道：“混蛋，好好活下去。别想着把所有的事都靠我啊！”
只不过心底里的那句话，神羽是永远听不到了。
“你的公主还需要你的守护，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神羽？你怎么来了。”淑媛惊讶的在后花园中见到神羽。
“公主，我要出发了。”神羽单膝跪地，这一次行的是君臣之礼。
淑媛原本因为欣喜而展开的笑容此刻变得有些勉强，语气中难掩失落的说道：“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么？”
“慕容将军的消息已经传达，前线的形式恐怕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我必须立马动身，等到朝廷发兵西域，回楼兰的路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神羽避重就轻的说了自己必须回去的原因。
淑媛看着对方，谴退了跟在身边的两名侍女。看着花园的一角说道：“神羽，你看到那院子里的桃树了么？上头的花骨朵儿又到了含苞待放的季节。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才刚到长安不久吧。”
“护送公主来长安的队伍庞大，加上路上西域诸国有意无意的阻挠，从楼兰到长安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神羽也回忆起了当初初到长安的时节。
淑媛漫步走到了桃树林内，看到一朵刚开放一半的花朵。
“神羽，你回到楼兰后，帮我在王宫里栽下一棵桃树吧。据说一棵桃树从栽种下去，到第一次开花要三年零三个月。我希望等你凯旋而归，迎我回到楼兰时，也能看到桃花盛开的模样。”
“属下遵命……”神羽说道。
“记住，你不许死，你若战死，我便同样以死殉国。”淑媛看着对方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说道。
“公主！”神羽霍然起身。
淑媛走到了对方的跟前，抬头仰望着神羽，双手捧着对方的面庞：“我会在长安等着你，等你凯旋而归，来长安迎娶我。”
淑媛踮起脚尖，柔软的朱唇印在对方的嘴上，眼泪滑过面庞。
“可别让我等太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