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会引起内部的争论,是因为死者端木衍本人。端木衍是年三十岁,不,应该是二十九岁。因为十一月二十四日,才是他年满三十岁的生日。端木衍死前已患有淋巴癌,据其主治医师的乐观估计,他最多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便牵扯出了本案的第二个疑点,谁会去杀死一个时日无多的濒死之人?
除了他自己!
这也是我当时的观点,但反驳我的理由也很充分,就是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哪怕是疑似的凶器!我们尝试了各种死者手持弩箭射杀自己的可能,但都因为缺少必要的条件而被否决了。借助辅助工具虽然理论上成立,而且我们也在现场找到了两处疑似外力支点的痕迹,但最后同样也被否决了。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没有发现凶器!
这里我有必要介绍一下这根弩箭,这种圆锥状无尾短矢,俗称猎兔矢。据传是在十八世纪中期,由当时殖民印度郭尔喀地区的英国人带回欧洲的。之后与扁头矢、三棱矢、飞翅矢等不同种类的无尾羽矢箭,成为贵族狩猎时常用的一种弩箭。但其机括原理,还是源自于我国古代的隋唐时期。
现在这种弩箭一直未被列为竞技类的比赛项目,原因便是缺点明显:精度低、射程短、难掌握等。但优点也有不少,易携带、可折叠、可连发。其中折叠功能是后工业时代的改良设计,在目前欧洲的贵族圈子中依旧很流行。我们分析了当时最先进的改良版本,最后确定其有效射程不到三十米。
实验时我们对实际有效射程的界定,采用的衡量标准是自行设定的:既穿透猪肉的附骨肌肉组织三公分。所以尸检后我们估算,现场的实际射击距离在八到十米之间。而这个距离之内,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处可以作为支点的固定物,冷却机组水塔。并且在其固定支架上,发现了两处疑似固定时留下的摩擦痕迹。
但这一切都无法作为证明死者存在自杀可能的证据,还是那个根本原因-没有发现凶器。不过在此我倒是对宋立成案的细节有个推测,那个女性杀手之所以能将经验丰富的男性杀手逼退,这把能连发的手弩,应该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目前能查到的公开资料显示,改良版的折叠手弩,单击后重新上弦的速度不到一秒。弦距只有十八公分,全部外展也不足二十二公分。而且重量很轻,空弦状态只有一点三六公斤。女杀手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现场并进行抵近射击,身手好是其一,手弩的轻便、易携带,也是一个重要环节。
再说回端木衍的案子,我们在后续的调查中发现,端木衍本人,便是这起疑似凶杀案件的第三个疑点!
端木衍的家族有恶性肿瘤遗传史,且近代的发病时间还在不断提前。端木衍大学时期留学英国,主修近代建筑学,除喜好攀岩外再无其他业余爱好。
二零一一年,端木衍的父亲去世,尚未完成学业的端木衍遂回国定居。次年,其母也因意外离世。二零一二年十月,端木衍进入沪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就职,直至一五年六月发病后辞职。
其后端木衍回到本市肿瘤医院就医,并意外死亡。这期间发生了几个违背常理的小细节,我们姑且称之为疑点吧?首先,端木衍在沪市设计院属于高聘人才,享有全面的医疗保障。且沪市的医疗水平要远远高于本市,但端木衍却主动推却了一切的优待条件。其次端木衍回到本市后没有第一时间就医,而是在自行变卖名下的所有财产之后,联系律师安排自己的后事。
案发后我们联系了他的律师焦自华,据焦律师讲,端木衍没有婚配,而且也再无其他直系亲属帮其料理后事。所以端木衍将其中的一部分财产,提前支付了自己的丧葬费用。而另一部分财产则是以基金委托的方式,对其家族墓地进行修葺和照料,时效五十年。所以我们据此推断,端木衍其实是在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便已经决定接受现实,等待死亡。
没有爱恨情仇,没有名利纠纷,甚至连身后之事都要自己亲自料理。试问一下,这种人自杀的可能性,是否要远高于被人谋杀的可能推测?但这一切终究也只是可能而已,关键证据的缺失使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无用功。而我当初对此案的唯一贡献,就是确定了这起案件的存档编号而已。”
肖魏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喝了口茶,随后将目光转向贺少杰,“还记得死者的那块电子表吗?你当时对我说,这款看似普通的电子表价值不菲,是卡西欧纪念款手表中的精品。而且还是限量版中的指针式电子表,比你的那块飞亚达还要贵。
我们也是通过那块手表上的最后指示时间,才将这起奇怪的案件最终定为“11.23”号案件。
而那块电子表最后的停止时间,是23:59'57“!即是现今雷斌案与尤莉案的时间起点!
此外我们还在手表的后壳,发现了一句英文激光镭射刻印,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纵然黑夜孤寂,白夜如焚。署名R.
这是十九世纪一位法国诗人的诗,是一处章节的断句。而有意思的是之前的一句: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
这明显是一首爱情诗,再联想到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杀手,我怀疑这个女人与端木衍之间,肯定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再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们其后根据所掌握的时间点反向推测,端木衍在坠楼时,显然并未完全计算好时间。这也是我怀疑端木衍死于自杀的最后一个疑点,当然也是依据点:李法医在尸检时,从端木衍的手中找到了一张小纸条,经鉴定系端木衍亲笔所书。纸张是医院的便签,上面只有三个字:刚刚好!”
说完,肖魏握紧的双拳随之松开,像是吐尽胸中最后的一丝郁结,整个人也瞬间松弛了下去。他怔然片刻,缓缓地坐回座位。屋内没有人说话,大家虽然表情各异,却都带着几丝疑惑。
简昕宜也是眉头紧锁:肖魏的判断论据经得起推敲,只是缺少了一个关键证据,但这是过失吗?
乔慕白再次清了清嗓子,他先是与赵局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神情严肃的扫视全场,“我知道大家的心中都有疑问,但我想先问一下简队,你对目前的这四起案件有什么建议?”
简昕宜又是一愣,今天这乔慕白怎会如此较劲?难道是准备在安抚肖魏之前,先拿自己做个铺垫?
简昕宜略作沉吟便准备起身,但乔慕白却是摆手示意,“就坐着说吧?现在不是汇报环节,不必起身。”
简昕宜点头,尽管心里还有些犹豫,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我觉得这四起案件可以并案侦查,因为无论哪一起案件单独拿出来,都不可能与其他三起案件脱离关联。”
“哦,那你觉得由谁带队合适?”乔慕白继续问道。
这是在征求意见还是在寻开心?
“自然是由赵局和乔队亲自指挥!”简昕宜回答的很快,心说我是性子直,可我又不傻?
今天的乔慕白很反常,总在拿腔拿调的故作高深!不会是因为大领导莅临督导,已经不会正经说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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