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小粮仓还是多少存粮?”
郅正继续追问。
“上官,河内郡本就是小郡州,加上商都在内,共三个大县城,六十多个镇甸,一百多个村庄,最大的粮仓商都仓之前积存有五十万石粮食,连续开仓放粮,现所剩十万石不到。”
“只有十万不到的存粮?”
郅正没想到这河内郡郡守邱大辅如此败家,才几天就把四十多万石粮食给折腾没了,瞬间有些愠色,但考虑到日后要用这些官吏帮他赈灾,目前不好得罪,所以压住怒火,堪堪忍了下来。
“是啊,灾民太多,这一家人吃完后,转而又排队继续吃,上官,这些刁民怎么就不为州府考虑?不为朝廷考虑呢?
如果每家每户一日只吃两顿,估计现在还能剩下个三十万石,可架不住来来回回一天就盯着赈灾点的粮食吃,赶都赶不走,如此下去,估计没几天商都仓里的粮食就都折腾完了。”
河内郡郡守邱大辅担忧地回道。
“不是他们刁,是你们太蠢,像你们这样赈灾,就是把天底下的粮食都搬来,估计也救不活他们。”
郅正瞪了那些酒囊饭袋在眼中犹如一个个饭桶一样的官吏,各个吃的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灾民们饿的皮包骨头,居然还有脸骂他们是刁民,真是恬不知耻、可笑至极。
“上官教训的是,不知道专使大人带了多少救济粮啊?”
郡守邱大辅以下的官员自然是默不作声,有郡守邱大辅顶着,也轮不到他们挨骂。
“二十万石,八十万五铢钱。”
“啊?”
郅正说完,站的整齐的官员都炸锅了,尤其是郡守邱大辅,没想到朝廷才调拨了二十万石,还没他们商都仓里的粮食多呢,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众官吏一嚷嚷,吵杂了起来,吵得人心烦。
“二十万石管个屁用啊?”
“估计那些灾民三四天就吃完了。”
“怕啥,有天子特使郅大人、赈灾副使散大人,还有郡守丘大人顶着呢,天塌不下来,饿死的是灾民,又不是我们。”
“肃静!”
乌骓子雄一跺手中天子符节,那些官吏才安静下来。
“罢了,先这样吧,你命令手下,连夜在城外建一七层高台,不用太复杂,只要能站人就行。
另外明天继续按照往日提供赈灾救济粮的量,继续供应。
明日之后,本官再做打算。”
郅正想了一想,不准备把自己在长安时想出的办法拿出来用,时机未到,必须要搞清楚当地情况以后才能用这个……缺德但是能救人的办法。
“两位专使,各位军伍,本官在州衙后堂中略备酒菜,招待一路辛苦的各位,不知可否赏脸?”
郡守邱大辅终于等郅正询问完关于灾民的情况,可以聊表自己的孝心了,天子特使几百年不来一回,敢不紧着抓准机会奉承,让郅正、丞相少使散丹丘在天子面前为他们说好话,尤其是二人之中权势更大、背景更深的丞相女婿散丹丘。
“本来本官不愿意,可随本官而来押运粮草的一百羽林太过辛苦,为了犒赏他们,那就请吧。”
郅正目的不仅是为了犒劳一百羽林,更是向通过吃饭的时候,看看这些官吏都是什么货色,了解其人后,从而决定在赈灾的时候怎么调遣他们,将目的达到,更好的赈灾。
“两位上官请。”
郡守邱大辅欢喜不已,终于有了机会亲近一下丞相女婿散丹丘,对着郅正、丞相少使散丹丘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他们到后花园的空地摆好的宴席入席。
“散大人,你先去吧,本官和羽林军先把带来的粮食找个地方妥善安置。”
“行,那就有劳郅大人了。”
丞相少使散丹丘被河内郡官吏簇拥着步入州衙后花园,郅正则在州衙内找到一处空地,搭了一个棚子,把二十万石粮食一百多麻袋、八十万五铢钱四十个大箱子放在一起,走之前害怕有老鼠偷吃,但是一想这灾荒年月,老鼠?老鼠都被灾民吃完了,于是安排州衙差役看管,自己带着乌骓子雄、一百羽林前往州衙后花园吃饭。
众官员皆已落座,饭菜也不敢上,就等着郅正这个赈灾专使,见郅正来了,纷纷起身迎接,除了丞相少使散丹丘。
“各位同僚久等了,上菜吧。”
郅正招呼众官吏坐下,如此排场,二十多个饭桌,如此多的官员,河内郡上至河内郡郡守,下至三县县令,郅正高坐首位,这也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地方大员围绕,曾几何时,他只是个陇县小小的门下游檄,只要跟天子沾了边,哪怕他是一条狗,也会被人阿谀奉承。
“上菜!”
夤夜之中,州衙灯火通明,就是为了迎接郅正、散丹丘、乌骓子雄、一百羽林,早就做好准备迎接天子特使的河内郡郡守,特意请了几个大厨随时在州衙内待命,五天过去,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郅正不苟言笑,不理那些官员,和乌骓子雄小声地聊着,那些官员各个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察言观色的好手,见郅正是个冷面少年,年纪不大,官威不小,也没有自讨没趣,跟相对令人亲近的丞相少使散丹丘说着笑着聊着,众官员一会就跟丞相少使散丹丘熟络的聊了起来。
“哟,散大人还是河内郡人氏,那咱们都算是老乡了啊。”
“敢问散大人故居在何处?我等派人修缮一番,聊表寸心。”
“是啊,散大人,没想到咱们河内郡还出了您这么一位德才兼备的高官,想必以散大人的能力,有田丞相助力,日后必能平步青云,三公九卿自然不在话下。”
“日后还要靠散大人您多多关照啊。”
“散大人既然是从咱们河内郡出去的,我等同僚日后以散大人马首之瞻。”
众官吏吹捧着奉承着丞相少使散丹丘,丞相少使散丹丘自然是好不受用,这马屁拍到他心坎里了,眼前这些官吏能力如何暂不得知,但是他们拍马屁的功夫跟京师官员可不遑多让,甚至比京师官员还会来事。
“没想到他散丹丘居然是河内郡人氏,可他为什么对自己具体是河内郡哪里人氏三缄其口呢?”
郅正有的没的听着,乌骓子雄也是第一次体验了官场的地方官吏对京师大官的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想他当年为了和平凉马商孟明举抢生意,来长安城求门路时,不也是这个样子吗?身为一个男人,为了权利、利益,出卖自己的尊严,那是何等的屈辱和不要脸,乌骓子雄看着那些官员想到了自己,觉得自己以前为了族人利益丢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好在这丢人的差事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可以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若没有跟上郅正,指不定现在就在长安城哪个大官府中为了家族生意委曲求全,求爷爷告奶奶。
一名侍女给每个饭桌上了第一道菜,一个偌大的盘子当中全是白玉一般的肉,黑漆木盆上犹如繁星点点,卖相极佳,饶是郅正见多识广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食材做的。
“恕本官浅薄,这道菜是用什么肉做的?”
“郅大人,这道菜叫做万点玉唇,挑出三年的黄河鲤鱼五十条,只要鱼唇,其余扔掉,再经过一番蒸煮,加以作料,不仅肉质鲜美,更是回味无穷。”
“什么?一道菜用了五十条黄河鲤鱼,这里有二十多张饭桌,那么每桌上一道菜,也就是说要用两千多条黄河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