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好在魏其候窦婴其人没有死,要不然您估计早就让……”
御史大夫韩安国对着丞相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怕!太可怕了!”
丞相田后怕地咽了一口口水,好在当初在魏其候窦婴被贬为庶民后没有继续迫害,要不然他的下场估计被魏其候窦婴还惨。
如果换了田当皇帝,肯定会先遂了他自己的愿,故意放任他以权势逼害魏其候窦婴,过段时间,再暗示别人为魏其候窦婴平反,派酷吏调查,再以丞相田构害魏其候窦婴为罪状,再杀了丞相田,如此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不可谓不高明矣。
看着丞相田那两个小眼睛充满了恐惧,御史大夫韩安国心里偷笑,同时继续严肃道:“
那魏其候窦婴与丞相你虽然是生死仇家,利益冲突明显,但实际上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二者不可折其一,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人背负着外戚利益而死,那么另一个必然也不会长久。
为今之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让陛下坐收渔翁之利,破解此道,唯有四个字!”
御史大夫韩安国伸出四个手指,丞相田猛地抓住御史大夫韩安国的四个手指。
“快说!”
“不动声色!”
“何谓不动声色?”
“老夫知道丞相你与魏其候窦婴结有死仇,但绝对不能发作,要一味隐忍。
今日过去,闭门谢客,低调行事,一切按照陛下心意办事,更不要刁难魏其候窦婴,将这仇恨忘了,他好丞相就好,丞相你好,他也能活。
不知丞相愿不愿意听?如果不听,到时候莫怪老夫当个白眼狼,你出事后,老夫为求保存,明哲保身,顺势而为,老夫只能率领言官弹劾丞相您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休要怪老夫不仗义了。”
御史大夫韩安国实言恫吓一番,丞相田先是仔细端详一番,而后摇头苦思,过不得多时,被翁主刘陵榨干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风雨,昏倒在地上。
“哼,这会你倒是挺上道啊,早干嘛去了。”
御史大夫韩安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搀扶丞相田,而是冲着他点头赞许,而后冲着四周未央宫卫尉、大小黄门疾呼道:“速传太医!丞相病倒了!快来人啊!”
“郅正,到寡人身边来。”
天子刘彻走出麒麟阁后,找到一处转角,扶住汉白玉栏杆,远望四周城垛上的飘扬旌旗。
“是,陛下。”
郅正从仪仗最后一排往前靠拢,路过八官令圣春坨时,被他嫌弃了一眼。
“陛下,卑臣回京述职。”
郅正不卑不亢,躬身站在天子刘彻旁。
“不必了。”
“怎么?”
郅正疑惑地看向天子刘彻侧颜。
“你在河内郡干的所有好事,寡人尽已知晓,你再说,都是废话。”
天子刘彻自信道。
“那陛下为何不处置卑臣?
按照陛下性格,卑臣杀了陛下那么多臣子,陛下就这么忍了?
这有点不像陛下的脾气啊……”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郅正面对天子刘彻这样的雄主,还是老老实实说实话为好。
“你很了解寡人?”
天子刘彻微微斜视了一眼郅正,言语试探,心中有些震撼。
“不,不,不,只是卑臣斗胆猜测。”
郅正惊出一声冷汗,他才跟了天子刘彻多久,怎么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呢,险些暴露了自己。
“哼,寡人都不了解寡人自己,你这话有些狂妄了。”
天子刘彻继而又看向了远处。
“是卑臣斗胆了。”
郅正赶紧低下了头。
“寡人不怕告诉你,当初是魏其候窦婴和丞相少使散丹丘举荐的你去河内郡赈灾。
说真的,寡人当时料定你必然不会答应,就是傻子也不会去当这个替罪羊,可你被寡人传召,居然答应了,更令寡人称奇的是,居然你还主动要削减赈灾钱粮,寡人也只当你是想立功心切想疯了。
寡人当时断定,此行你必然因为赈灾不力被言官弹劾而被寡人误杀,河内郡之天灾只要推到你一个人身上就好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小子确有奇能,办法独到,就连寡人都大吃一惊,啧啧称奇。
当初以为你是寻死,现在看来无不令人啧啧称奇,十万灾民,无上功德,大善!大公!大德!
不易啊!不易。
你不止会治吏,更会治民,大才!
你说寡人该如何赏赐你呢?”
天子刘彻顾左右而言他,看似在褒奖郅正,实则向郅正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是当初魏其候窦婴和丞相田合力想害他,让他当替罪羊,说白了就是挑拨离间。
可郅正是何等样人,他是诛杀邪恶的刀,不是党同伐异的利器,自然不会中了天子刘彻的圈套。
“陛下,若是真想赏赐什么,就请诛杀了丞相田这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恶贼!”
郅正俯首而拜,河内郡的事情基本搞清,如果没有丞相田当初的暗占河内郡黄河南岸的滩涂淤险之地,就没有之前黄河泛滥成灾,更没有那十万灾民,罪魁祸首就在丞相田,一切的一切都要归罪于丞相田的贪欲,他在来回京的路上,就打算请奏天子刘彻诛杀了祸国殃民的国之蠹虫,要不然郅正咽不下这一口气,更对不起从小的家训以及身为法家的原则做人的底线。
事到如今,水到渠成,他要让天子答应,也必须要让天子答应,即便是豁出性命,就是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可怜百姓。
“为何?”
天子刘彻淡淡一句,微微摇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目光短浅、为官火候太嫩的郅正一眼。
“陛下,那十万灾民可是丞相田一手炮制,若不知卑臣用损阴德、败阳寿的办法,那十万灾民活不过这个冬天。
于公于私,都该杀了丞相田。
于情于理,也要斩了田狗头。
听陛下的口气,莫非要偏袒田这老贼?”
郅正从天子刘彻那冷淡的声音中听到了天子刘彻的心声,十分寒心,心中暗想:不对啊,刘彻不是这样的人啊?
“看看你那嘴脸跟个患得患失的黄口小儿有何区别?
你说的寡人明白,寡人都明白?
可是寡人不允呢?”
天子刘彻瞪向郅正,两束寒光射向郅正脑勺,郅正观察入微之人,自然敏感察觉,猛地抬头怒视天子刘彻。
“我不服!”
郅正今天是豁出去了,在觐见天子之前,就想好了一切,不论生死,今天都要想办法搞死丞相田,即便是血溅三尺。
十万灾民,这口气郅正不替他们出,那么谁还会替他们出呢?所幸遇到的事郅正,如果遇到的是别的赈灾官员,那十万灾民估计早已死的差不多了,那可就是十万冤魂啊!
秉持正义,郅正一往无前。
“……”
这一出格举动倒是吓得毫无心理准备也可能是高高在上久了的天子刘彻都有些措手不及,十分震惊。
“看本官今天不抽烂你的臭嘴!”
八官令圣春坨原想着郅正经历此事后会老老实实,万万没想到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对着天子刘彻大喊大叫,惊扰圣驾,冒犯天颜,一是本职所在,二是佩服郅正这份勇气,三是习惯了阿谀奉承、勾心斗角的环境,突然出现郅正这样一个行事乖张、出人意表且不惧权贵的少年,对他有一种说不上的喜欢。
当即冲到天子刘彻和郅正中间,抓住郅正的下巴就要给大嘴巴子。
“住手!”
天子刘彻及时制止。
“啊?”
八官令圣春坨和郅正同时一惊,出乎意料,最为尴尬的就是八官令圣春坨。
“寡人让你掌嘴了吗?”
天子刘彻以嘲弄的口吻质问道。
“没啊。”
八官令圣春坨极其为难,是扇也不对,不扇也不对,愣在当场,尴尬不已。
“那你还不退下。”
“诺。”
八官令圣春坨悻悻退下,整个脸皱成一团:都吃错药了?
“你现在不服不要紧,日后会服寡人的。
你可真是苍鹰郅都的亲儿子啊,脾气、胆子比你爹还大,行!郅家人有种!寡人佩服!
早知你是这么楞种,寡人就不该召见你,行了,退下吧,日后给你一个交代。”
天子刘彻看着郅正坏笑一阵,准备驾乘龙辇离开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