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从地下传来的轰鸣声,让王换心惊肉跳。轰鸣声不仅强烈,而且带着剧烈的震动,甚至能看到暗门上面的羊圈里的草,被
震的飘飘荡荡。
轰鸣传来的那一瞬间,从羊圈的暗门处,飞出一股烟气,伴随着烟气,还有什么东西也飞了出来。王换不敢肯定,也不愿意肯
定,因为他恍惚中觉得,那好像是一条人的胳膊。
“下头出事了。”马王爷狠狠的啐了口唾沫,跳下马车,朝着沙河沟狂奔了过去。
王换迟疑了一下,也跟上了马王爷的步伐。
在奔跑的时候,王换的潜意识就出现了一个念头,进入地堡的那十来个人,估计全都死了。自己推演的卦象是这结果,实际情
况,也是如此。
果然,跑到沙河沟那个小半岛上面,暗门除了滚滚的烟,看不到半个人影。如果进入暗门的人还有活下来的,肯定要逃出来。
没人逃出来,就说明,所有人都死在里面了。
王换看了看,这一次,他完全可以确定,刚才从暗门里飞出来的东西,就是半条胳膊。
留守在地面上的人围拢了过来,那几个放羊人兢兢战战,其中四个很老实,蹲在一旁,吓的双手抱着脑袋,剩下那个手里攥着
绳子给地堡报信的,脸胀成了猪肝色,身子在筛糠一样的发抖。
马王爷看了看这个人,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他身后的刀客手起刀落,放羊人的整条手臂被砍了下来,倒在地上杀猪一般的哀嚎
翻滚。
地面上还有十来个人,除了两个看着那些放羊的,其余的都聚拢到了马王爷身边。
这个时候,浪里红从临水的水面下钻了出来,轻轻打了个呼哨,又挥动几下手臂。这意思是在告诉马王爷,刚才有人想从地堡
和水路连接的通道逃出去,但是被浪里红带着给堵了回去。
这就说明,人还在地堡里。
马王爷咬紧牙关,转身看看那个被砍掉胳膊的放羊人。身边的刀客会意,走过去,二话不说,抓着放羊人就来到了暗门跟前。
暗门下头,是一架很高的木头梯子,梯子连通地堡,但是地堡里的具体情况,只有下去之后才看得到,站在地面上,不可能看
得清楚。
刀客把放羊人直接丢了下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放羊人几乎只剩了半条命,在下面小声的哼哼,眼瞅着是不能活了。
马王爷蹲在暗门的旁边,不动声色的听。他的耳朵很管用,哪怕是最细微的响动,也能听得到。但是,马王爷聚精会神的听了
好一会儿,却听不见什么响声。
他回头看了看王换,现在,最好的办法,或许是堵住地堡的出口入口,把里面的人活活困死。
但是这个办法很笨,而且不一定有效,马王爷的内线只说了这么一个入口,按照七星滩水鬼的作风,出口绝对不止一个。如果
守的时间长了,对方从别的出口逃走,那么围剿就等于前功尽弃。
虽然七星滩水鬼死了一大半,可是让水鬼的头把子逃出去,不出两年,他就能重新拉起十三水鬼,甚至二十六水鬼,还会专门
跟马王爷作对。马王爷在狗镇的狗场,不可能防范的那么严密,如果出两次事,闹的动静太大,狗镇的大老爷,一定会把马王
爷给赶走。
衡量利弊之下,马王爷咬了咬牙,决定冒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地堡里的胡老大给揪出来。
这样的计划很危险,谁都不知道地堡里有什么,谁也不能保证刚才那样的轰鸣会不会再次发生。
“记得老子以前和你说的话吗?”马王爷啐了口唾沫,转身对王换说道:“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了。”
“你跟我说的话太多,你指的是哪一句?”
“老子以前说,觉得你在这件事上一定有大用。”马王爷有些后悔,他后悔没有完全相信王换的卜算。卜算太灵验了,说死一半
儿人,就真的死一半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王换吸了口气,马王爷的意思很明显,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可能填上凭空掉下个大馅饼,如果有好运降临到自己头
上,那么这好运,一定是有代价的。
马王爷安排了一下人手,地面上还有十个人,他选了四个,连同经常跟随自己的那个刀客,再加上王换,一共七个人。人选好
之后,王换第一个从暗门的梯子爬了下去。
暗门里,有一股火硝的气味,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血腥味。王换下到木梯子的尽头,双脚踩到地面时,那个放羊人已经死透了。
他慢慢的迈动脚步,一点点朝前走,走了三四步之后,上面的人依次跟进。最后,七个人全都进入了暗门下的地堡。
地堡里吊着一盏灯,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是一盏风灯,摇摇晃晃,灯罩上面还沾着血迹。
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尸体死的都很惨,等真正下来之后,王换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被炸死的。
到了现在,王换已经没有退路了,马王爷坚信,王换在这件事上一定有大用处。要命的是,直到现在,王换自己都说不清楚,
自己究竟有什么用处。论见识,论经验,论身手,马王爷身边的刀客都不比王换差。
但谁也说服不了马王爷,马王爷认准的事儿,就算是天塌下来,也难以改变他的主意。
王换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走了几步之后,王换看的更清楚了一些。炸死这些人的,是平时乡下用来装
填土枪的那种火药,很多的火药,加入一定数量的铁沙子,然后用几层布包裹起来,放置在隐蔽的地方,到了需要用的时候,
点燃引信,即便人不被直接炸死,横飞出来的铁沙子,也会把人给打成筛子。
王换可以肯定,那个报信的放羊人起了很关键的作用,如果不是他提前给地堡里的人示警,那么进入暗门的这些人,多少还能
活下来几个。就因为示警很及时,地堡里的人精准的把握了点燃引信的时间。
王换的手里捏着自己的那把掌中刀,到了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掌中刀在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了。
地堡里的结构,似乎并不算很复杂,木梯子相连的一条通道之后,便是地堡的中心。地堡的中心,大概是平时用来议事的,左
右各有几间房。
整个地堡空空荡荡,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除了悬挂在头顶的几盏风灯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地堡里摆着很多东西,酒坛子,桌椅板凳,羊皮,木头箱,东西越多,王换就越觉得头皮发麻,因为每一堆杂物后,都可能是
致命的机关陷阱。
可是已经走到这儿了,又能如何?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藏在地堡里的人给逼出来。地堡里的人逃不掉,有浪里
红在水路那边守着,谁也冲不过去。
王换慢慢的走了两步,在地堡的议事厅边缘站住脚,身子贴在后面的土墙上,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厉害,噗通噗通,好像随时
都要从嗓子眼蹦脱出来一般。
王换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就是刀客,刀客身后是马王爷。马王爷还算仗义,没有躲到最后去。
王换望着马王爷的时候,马王爷的目光里,有一种信任。他很相信王换能顶大用。
其实,马王爷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感觉,如果不是王换在这里,那么这次
围剿,自己这边或许还要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