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攀估计自己昏过去了,因为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体正被抬出车外。他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瓦拉里洛和乍伦旺的声音,还有一个低沉的吼声,可能是肖凌云的。随后,他就再次失去了意识。等他再醒过来时,感觉背上有阵阵凉意。
“你能站起来吗?我可以扶住你。”乍伦旺问道。
素攀试了一下,很庆幸大腿还能够承受住身体的重量。从车里出来之后,倒胃的呕吐感也稍稍好了些。
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嗡嗡的金属旋转声,下一刻,一股热流淌过全身。
“没什么事吧,素攀,水太烫了吗?”乍伦旺的声音近在咫尺。
乍伦旺和他一同站在喷淋头下,况且他还闻到了缅甸烈性烟草的味道,瓦拉里洛一定也在浴室里。这简直是太基了,雄性动物们常常不会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一间浴室里。
“‘约翰.韦恩’,你是不是觉得水太热了?”
“没有。”他的手摸索着,向肥皂伸去,“我看不清。”
“那就最好,最好别让你看清楚我们一道光溜溜的样子。看见两个大男人光着身子,这种创伤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素攀勉强笑了一下,感觉到一块毛巾擦过他的脸、脖颈,然后是胸膛。
老天爷啊,这感觉太美妙了。他仰起头,让肥皂和水流将野兽在他身上留下的残存痕迹尽数冲走。
冲澡的时间似乎过得太快。一块浴巾包起他的小巧的屁股,另一块则在擦干他的身体。
“柜子里,有健胃药。”
“维,烧根烟行不?”乍伦旺的手臂环过素攀的腰,“靠着我,老兄,对,就这样。哇,烦死了的,真重,我们不能再喂你饭吃了。”
素攀由着乍伦旺托住自己,跨过浴室的大理石地板,进入卧室。
“好了,大个子,靠下来。”
哦,真好,有床真好,他心想。
“再看看谁在这里,瓦拉里洛护士哦。”
素
攀感觉到头被垫起,一只玻璃杯凑到唇边。他尽可能多地喝完水后,一下子瘫靠到枕头上。就在差不多又要昏厥过去时,乍伦旺严肃的声音传来:“至少子弹直接穿过身体出去了。但是,麻烦的是,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
瓦拉里洛平静地答道:“等上一天或更久点,他就会好起来的。遇上多重的伤,他都能恢复得很快,不过中间这段时间还是很难熬的。”
“那到底是只什么玩意儿?”
“他常常担心那怪物跑出来。”火机齿轮滑动的声音,接着一阵浓烈的烟草气息飘荡过来,“他试图把对那怪物的恐惧隐藏起来,只在人前表现出光鲜的一面。其实,他一直害怕会伤害到别人。”
“他醒过来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是我和你还好吗?”
素攀迫使自己快点入睡。进入漆黑一片的虚空,远好过听见朋友为他唏嘘不已。
再过九十一年八个月零四天,他就能自由了。
与此同时,叻达娜迫切想要入睡。她闭紧眼睛,试着深呼吸,或是放松每一根脚趾,甚至逐一背诵她所知道的电话号码,但没有一项能奏效的。
她翻了个身,仰视着天花板。当脑海中浮现出当司的身影时,她感到十分欣慰。相比其他令人不安的念头,想想这个男孩会好受得多。
她实在无法相信当司已经二十三岁了。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年龄也确有可能。除了痴迷电影中的中国功夫之外,他表现出令人难以相信的成熟。
他准备离开时,她坚持开车送他回公寓,就连卡贾娜也说要跟去。接着,他的自行车被挂在本田思域后,三人驱车前往市区。将那个男孩独自一人留在那间简陋到令人心酸的公寓里,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几乎忍不住想恳求当司和她一同回家。
不过至少他同意明晚去卡贾娜家,或许武术学院会为他打开一道方便之门。她感觉当司并没有太多朋友。她也觉得卡贾娜很贴心,愿意帮他做些什么。
叻达娜带着笑意,回想起当司看着卡
贾娜时的神情,害羞和仰慕兼而有之。而卡贾娜面对这样的关注时,表现得优雅无比。不过,她每时每刻都如此引人瞩目,必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类关注。
有一阵子,叻达娜也放任自己幻想透过卡贾娜那双完美无瑕的双眼看待这个世界的情景,用她那双完美无瑕的美腿走在街上,将那头飘逸秀发甩过肩头。
幻想总是分散心神的好方法。她暗自决定,一定要去趟暹罗百丽宫,穿上高档时装,走在最高当的商圈里。不,还是去沙滩好了。她要穿着黑色比基尼去沙滩,对,也许该试下那套黑色丁字裤的比基尼。
好吧,这就有点过头了。
不过,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这样的感觉一定会很棒――被某个男人全心全意地仰慕和注视着,让他……入了迷。对,就是这个词。她想拥有一场爱情,而男主角只对她彻底着迷。
可惜这一切永远不会发生的。她人生中的那段青春和性感已成过去。事实上,是从未到来过。而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十一岁老阿姨了,过着一段艰辛的生活。这全要感谢这场癌症。
叻达娜叹息着。哦,这棒极了,她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但已深陷到自怜之中,这种泥泞、纠缠和令人作呕的感觉。
她按亮了灯,翻阅着《名利场》杂志,不再去多想。最好有一个长得像小李子的死神,带我走吧,她心想。
而在另一边。
看着素攀陷入沉睡后,乍伦旺和瓦拉里洛才下楼,穿过大厅来到肖凌云的私人书房。乍伦旺通常不会介入到黑尾月讳会的事务里,但这一次瓦拉里洛需要报告回家途中的发现,而只有乍伦旺接触过被吊在树上的仆食鬼。
每次穿过那道大门,就像走进了凡尔赛宫一样。墙上挂着各种镶金花饰的装饰品,带着翅膀的白色小胖孩出现在油画和天花板上,还有诸多造型优雅的高档家具,让整间屋子看上去就像十九世纪那些脸上打足了粉底、戴着假发的法国佬的聚会场所,而非某些勇敢的斗士们的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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