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国内的精神病院似乎都建造在海边或者山上,无论是澎湃的海浪还是山间树木的阴森,总会让人觉着这种地方充满了恐怖气息,起码,影视剧中是如此展现的,不过,海市的精神病院却不同,它被建造在公路旁边,看起来和其他的医院没有任何分别,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总显得冷冷清清,尤其是清晨。
清晨,陆远带着小妖艳叫了一辆车赶到了海市第一精神病院,他拿着市局和法院双重允许的文件才经过重重关卡进入到迷宫般的医院深处,于普通的探视间内等待着。
小妖艳穿了一身碎花裙,也恢复了一些童真,站在陆远身边的她伸出小手拽了拽那灰色西装的衣角,微微摇晃道:姐姐要被永远关在这么?
陆远慢慢蹲下,就蹲在小家伙身边:这起案件失去了主犯之后,被分割成数个单体案件单独宣判,她他望着窗外深邃的通道一眼:并未被证实有实质性的犯罪行为,所以被判教唆罪、杀人罪从犯,数罪并罚后,由于情节特别严重被判处无期徒刑,前期在精神病院内接受治疗,稍后会转到女子监狱,行为良好的话,二十年后才可以出来。
小家伙听着详细的解释,静悄悄的一动不动,表情有点令人心疼。
那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陆远把手放在了小家伙的后背,轻拍两下后:不能,我不能收养你,你,可能会在所有卷宗归档以后进入到福利机构。因为你是从国外来的,到底是送回去处理还是在本国处理尚不清楚。目前你依然能留在我身边,是两个国家的政府部门正在走相应的程序,在此期间,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等
他们商量好了,我就得走是吗?去一个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要去的地方,过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都得过的生活。
对。
两个人的交谈停止了,小妖艳有些落寞,低着头,两只小手在小腹前摆弄着,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远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控制不了的事,丫头,那不是悲剧,之所以会有悲剧,是我们没熬过去。别让自己太低沉,你经历的比其他孩子多太多了,能打倒他们的困难不可能打倒你,可以打倒你的困难他们见到都会恐惧,你比其他人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陆远也词穷了许久,最后,才补充了一句:还有我。
房间外,脚步声响起,医护人员的看管下,穿着双手绑于上臂处病人服的妖艳出现了。
她,身上没有了任何气息,也没有了任何情绪,看上去像根木头,这明显是让控制情绪的药给拿住了。
人,该散发的悲伤还没等发出来就让药给拿住了,能好得了吗?
你来干嘛?
这四个字说出来,陆远能在脑海深处想象出妖艳本该发泄出来的愤怒,他最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逼迫下,哪怕感情已经破裂,那仇恨也会存在。可,到了这会儿,全变了,她没有任何精神,有些困倦的不断眨眼,总想用上臂去蹭自己的眼睛,好像那儿很痒。
陆远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当精神彻底集中,他进入到了神游天外的境界,像是上学时我们都望着窗外出神,不知不觉间一堂课过去了都不知道。只是,在这时间流逝里,他依然有动作,他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金丝眼镜,就这么舒缓的架在鼻梁上。
是我。
唰。
妖艳抬起了头,她的眼眉在跳动,眼眶在湿润,后脑某处开始出现触电般的感觉,这感觉迅速传遍体内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宛如全身所有情绪都在和控制精神的药物对抗,想要散发出体内所有的爱意。
别激动,你知道的,这个时候的你不适合激动。
他身上腐朽的气息正在向外流淌,和舞台上不断飘动的白色干冰烟雾类似,区别只在于一个有形一个只能去感觉,当这气息充斥全身,一直站在陆远身边的小丫头往后退了两步,不自觉的,又退了一步,直到靠在墙边。
我想单独和她谈谈。他,冲着医护人员说道。
妖艳扭回头看着那医护人员,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祈求。
医护人员退了出去:身上的束缚不允许解开,要是出了事,你得负责。
谢谢。
哐。
门关上了,当妖艳在转回身,他的左手已经触碰到了左边的眉角,那次触碰,那拇指在眼皮上的轻轻摩擦,那只属于那个男人的专属态势完全集中起来,她都觉得自己眼前站的不再是陆远,就是深爱过的叶欢。
痒么?
痒。
痒到了骨头缝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把心爱的人演绎到了极致,如同死掉的人再次活过来,偏偏这个人对她特别有意义的时候,她的手,动不了分毫,连简单的触碰都办不到。
我要走了。
去哪?妖艳没想到这句话成为了开场白。
乌兰巴托。
什么!
妖艳不信的提高了音量,似乎情绪正在激荡,药效已经落入了下风。
其实不是我,是陆远会去乌兰巴托。
他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没有任何过分的行为,如谦谦君子一般。
不,他不是叶欢。
妖艳似乎是想惊醒过来,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而复得后又再次失去,为了不去感受这痛苦,有时候人会自己欺骗自己。
你干的?
他看到妖艳没有任何动作后,走到妖艳身后,轻抚她的双肩,微微下压,让其坐下后,又拿了一张椅子放在了妖艳对面:我在别人的身体里能干什么?
行为设计学能让你用简单的暗示改变一个正常人本该去下的决定。妖艳的眼眶失控,泪水流了下来,问题是,她说话时没有任何鼻音,情绪动荡也没那么大,一点都不像哭,也没人知道这泪水为什么流,是知道叶欢是假还不得不信,还是喜悦的清醒自己还能在别人的精神分裂中再次见到他?
他笑了,安静的笑着:我也很想吃你吃的那种药,人要是再也不用去控制情绪,让药物替你控制,该有多轻松。
对于别人来说,你是一个神秘到让人不得不靠近的女人,天生带着强大的吸引力,像是汪洋大海里的美杜莎。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不是惊涛骇浪,是我这辈子都不曾注意到的,最美的风景。妖艳,这才是我想再看看你的原因,不是为了说再见,是为了说再见。
你要
我不会被任何人困住。
不行!
急促的几句交流让整件事都变得扑朔迷离,他们用简洁到连翻译都说不清的言语交流着。
嘀、嘀、嘀。
电话声响了,当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木木的名字时,接通键被按了下去:喂?
哥,我想通了,我要去趟乌兰巴托!
好,我和你去。
电话在转瞬之间被挂断,他脸上留下的却是疯癫至极的笑颜:呵呵。那疯癫的表情下,干巴巴的只突出两声笑,随后:走。
他走了,毫不停留,小妖艳站在那里看着妖艳,等待着,期待着。
直到,她不懂姐姐为什么毫无表情,却在最后强打精神的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才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嘴小白牙,转身追着陆远跑了出去:爸爸,姐姐笑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