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距离市区较远的城乡结合部内,陆远和包木森坐在小饭店里,坐在陆远身上的,还有一个看起来非常腼腆的男孩,他似乎看任何地方都觉得新鲜,却又刻意的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像是不怎么好意思去看这些东西似得,总是会偷偷瞄上几眼。
其实小饭店的包厢里并没有什么,除了用来烤羊腿的烤肉架之外,这里的一切都不值得称道,唯一需要解释的,那就是这家蒙古烤肉开在了白家的地盘上,周遭一整片区域都会在明年成为鹰族开发项目中的重要环节。
雨后,陆远打开了小饭店内的窗户,呼吸着新鲜空气陶醉的说了一句:我就喜欢雨后空气中泥土的味道,闻起来让人舒服。
木木盯着那个男孩有些出神,补充道:你所闻到的气味并不是泥土,是放线菌的味道,泥土真正的气氛只是那股味道中最呛鼻子的土腥味。
噗。
陆远笑了,回头看着自己的兄弟给出了反应:你们这些科学怪人真无聊。
哥,我也弄不懂你们这些心理学家怎么会如此神奇,苏德家的公子,不是自闭症么?科学已经证明自闭症很可能是基因缺陷,你为什么能把他带出那栋房子?木木对陆远作出的一切感觉到惊讶,自闭症患者更愿意待在熟悉的区域,陌生人想要让他们更换区域不是办不到,可那会造成患者强烈的不适,可这个男孩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感,相反,他还有所期待。
知道海洋公园的人是怎么训练海豚的吗?陆远问道。
包木森想都不想的回答:条件反射。
我就是这么干的。陆远详细的解释道:自闭症患者,尤其是苏合的社交障碍根本不可能治愈,但为什么仍然有医生创造了奇迹让自闭症患者能回归社会正常生活?
包木森等待着下文。
自闭症患者拥有正常人的完整思维体系,他们会和任何生物一样,对习惯了的事情形成条件反射。想要做成这件事,首先,在他的世界内形成奖励系统,那就是当他完成了你想要让他干的事情时,大声赞美他,让这小家伙知道你很高兴,当然,这有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你必须成为他眼中的重要人物。然后,在给与一块糖。糖在苏合的生命轨迹中非常重要,苏德告诉我,小时候的苏合非常喜欢吃糖,很没有节制,又不愿意听大人劝阻,最后差点没出事,从那开始,他们家的人从不给他糖吃。
于是,糖成了奖励。
木木的话点透了整件事的关键:对。陆远没有隐瞒,继续道: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第一天,让苏合走出屋子一步,就给一块糖;第二天,让苏合在家门口待一分钟,就给一块糖;第三天,你把他放到车上,五分钟过后就给与一块糖。三次成型,思维模式固定,下一次,变成十分钟,半个小时,只要能掌握好苏合临爆发的时机,在他爆发之前安抚情绪,那么,长久的训练之后,苏合的耐性就会增加,比如现在。
苏合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听木木和陆远聊了几分钟,但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不耐烦,而是满心期待的等着。
心理学真的很神奇。
是啊,学心理学的,能在跟另外一个人对话的时候,从问更多的开放性问题上得到很多答案,所以,通常心理学家在和别人交流的时候都保持着多听少说的习惯,这样可以通过这个人对待问题的方式发现他的生活特点,这种做法,叫投射,因为人会在不自觉中将性格、处理问题的方法都放在答案里,如果你足够细心,就一定可以发现。
包木森点头道:所以,你对苏合的病情很有把握。
我说的是咱们等一下要约见的人。
德叔?
不,小白。
这回包木森愣了,他以为整个计划都是以德叔为核心设计的,陆远要这么做无非是想要争取到德叔的支持,这样,对于自己在包家的地位有极大的帮助:我还以为
以为德叔会通过一次见面就对你这个没钱、没权、没人且孔武有力的家伙投入全部?不可能,别忘了你不是已经登上皇位的康熙,你也没娶索尼的孙女当皇后,即便你已经娶了,现在的你依然没有办法让德叔改变任何决定。陆远看向窗外,很轻松的说着:今天,我不过是要给德叔多一个选择而已。
说完,他掏出了手机,通过通讯软件打开了视频聊天。
视频中,头发半数发白依然精神抖擞的德叔出现了,他坐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内的咖啡厅很不高兴:包木森,你就是这么对待家族长辈的?约了我后,迟迟不肯出现就是你回到乌兰巴托的目的?
陆远用手机晃了一下包木森,开口道:德叔,今天约你,木木有另一个目的,不是见面,是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你是谁?
门外,一台黑色SUV跟着一辆黑色的法拉利911开了过来,陆远顺着窗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德叔,一会请别说话。他拿着手机让屏幕进入了待机状态的黑屏,视频依然在继续,拿着手机的手,却以搂着苏合的方式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对面。
碰。
包厢内的房门被推开了,小白带着四名梳着朝天辫的蒙古大汉走入了包间,那盛气凌人的架势,站在门口以为胜券在握的嘲笑,和进入房间内仿佛在审视猎物一般的来回踱步,这时的他,根本就没看得起眼前的对手。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小白不屑的‘切’了一声:手下人告诉我说‘包木森’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龟壳里爬出来到了白家地盘上时,我还以为自己碰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没想到,你不过是来耀武扬威的。话音刚刚落下,小白一转头,都不看包木森了,望向陆远说道:是吧?陆教授?
陆远挤出了一个非常假的笑容:算是吧。
咣。
小白伸手拉出一张椅子用力扔在了地面上,一声巨响传出后,他坐在了陆远和包木森的对面,这一次,目光对着包木森问道:你让我的人带话,说咱们俩的事在乌兰巴托解决那,这里是乌兰巴托,我和你又都在这间小饭店里,你想怎么解决?
包木森没说话,一般陆远在的情况下,他都不怎么费脑子,可接下来的话,让他不接都不行了。
单挑?
小白对身高近两米,肌肉扎实的如同花岗岩一样密度的包木森说出了这两个字,这和找死没有分别,要是真能成,陆远一点都不介意,即便是让包木森自己单挑眼前这个五个人,也无所谓,自己兄弟动起手来有多恐怖,他这个当哥哥的心知肚明。
可以!包木森直接站了起来,头距离顶棚短的不用完全伸出手就能碰到,哪怕这间饭店的包厢里举架有点低,这也是非常凶悍的身高。
哈哈哈哈哈哈。小白非常猖獗的笑着:傻哔,这是乌兰巴托,单挑?你什么时候见过草原上的狼群站在那,任由狼王站出来和羊单挑决定能不能吃上晚餐的?
唰。
那几个蒙古大汉先开了衣服,黑漆漆的手枪在腰间齐刷刷亮了出来,四把枪,这已经不是单挑能够解决的了。
陆远接话道:可草原上的鹰一直都是单独行动。
他讽刺一下小白,问道:到现在为止,我和木木都不太了解你这个马上就要成为乌兰巴托夜空下唯一男人的家伙,为什么要跑到海市去杀人,如今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可以实话实说了吗?
为什么杀木木,陆远和包木森都太清楚不过,可,他要的是小白的回答,在已知对手目的的情况下,了解对手能非常迅速的增加胜算。
为什么?
通常来说,一个成功的人若是发现有人挡路,是会让其愤怒的一件事,不过,普通人只会将愤怒时脑海中出现的报复想法埋藏在心里。但,如果有人挡了你的路,恰好,你拥有一个以千人为单位的组织,你就会干任何你想干的事。陆教授,听说你去过美国对吗?在那,只要肯努力,就会通过时间拥有一栋房子、一台车,一个不一定富裕却可以生活的家庭,然后,这些人会把多余的钱投入到兴趣爱好上,实现自我价值。站在乌兰巴托的夜空下,成为那个唯一的男人就是我的自我价值。
小白的性格、脾气、做事风骨、思想局限性都在这句话的回答里,在他眼中,最令其崇敬的,是夜空下唯一的男人,而不是两栋大厦顶端,两个家族的话事人。
狭隘。
或许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家族里是个拥有理想的家伙,可在陆远眼中,这个人,真的不适合站在舞台上成为对手,他,根本看不到你所仰视的那片星空到底有多么宽广,只知道星空下,应该站着一个男人。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陆远冷笑着。
在你的地盘上,你的敌人现在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小白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陆远!不是学了犯罪心理学,就是万能的长生天,你抱着警察局长的儿子出现在我的地盘上,目的不就是要看到我见到欲杀而后快的敌人后,无法作出任何举动的样子吗?你以为自己成了警察局长的座上宾、你以为你让苏德有了不陷身于两大家族其中任何一家的机会,你以为自己成为了警察局长的救世主,就能为所欲为,就有了参与狼族和鹰族之争的筹码?
我给你这个机会!
还要在眨眼之间,夺走这个机会!
说话间,一台车停在了小饭店门口,小白在笑,那台车的车牌在乌兰巴托地下世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那是警察局长苏德的车。
你猜,我们的局长大人要是看到你把他的儿子和包木森这么危险的人物同时带到了我的地盘上,会是什么反应?
小白继续挖苦道: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高明?哼!
说完,他走了出去,到饭店门口时,交谈声传了进来:局长,我确保了公子的安全,不过,要是再让这种无畏的人参与到狼族和鹰族的家族争斗里,事事都拿贵公子做筹码,我怕狼族那些人在失败之前,会不顾一切的和你一起死啊。说完,他走了。
苏德自从当上警察局长以来还没被人如此奚落过,当他和小白擦肩而过,走到这间包厢的门口,脸上的愤怒根本不用表达。
陆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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