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吃了一顿焖青豆。
奶奶回来的时候脸上很不好看,月牙儿都搁椿树顶头了她才回来的,见了我也没说啥,直接往屋子里头走,继妈瞧着情形不对,连的也跟上去了。
我也悄悄地跟过去,先前听继妈说过,奶奶是村里边喊得起名儿的大仙,给人看病看事都挺准的,后来出了一些事儿就再没管这些个了,后来就是我继妈的活计了,她俩一个师门的,懂的也差不多个儿。
她俩在门背里不知道咕哝啥,外边儿忽然吹起了大风,村子里的狗汪汪汪的大叫起来。
碰——
门外边一阵一阵的砸门声儿,窗子本就是拿纸糊的,破了一个洞正往里边灌风,跟那伯娘哭的一样,一声一声的。
外边儿大黄狗一直没停,汪汪汪的乱喊。
我心里边儿好奇,也不知道这大黄狗怎么这么得劲儿,小跑到窗户底下踮脚往外边瞧,眼睛才凑到那破洞上,外边有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正朝着我笑。
奶,这里有个人,龙子哥的媳妇儿我都没想,立刻大喊起来。
话才落,那女人脸一下子就没了。
我心里想着不能让龙子哥的媳妇儿跑了,一着急就往门口跑去,才刚拉开门栓就被人从身后给抱住了,火急火燎的喊:妹儿,妹儿!
继妈,继妈,我瞧见龙子哥的媳妇儿了我扭着身子想要下来,一顿挣扎,被继妈死死地按着,她扭头朝我奶喊:师姐,找上门了。
奶奶也点头,脸上沉重不少:英娥,把棠棠带进去,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大的仇怨,找到这里来了。
师姐,怕是不行啊,这冤死的可是厉害得很,你要小心了,估计她也是盯上了棠棠了,那春贵家的孩子干的这档子事,早该偿命了。继妈有些担心,抱起我往屋里走。
我忽然大笑起来,觉得脑子里有蚂蚁在爬,疼得很。
奶,龙子哥的媳妇儿可别让她跑了奶,春柏叔也来了
我嘴里哇哇哇的乱嚷着,也不知道为啥自己会说出来这些话,继妈却是按着我的嘴不让我说,门外乒乒乓乓的一顿,奶奶瞧我一眼,大声呵斥:出来吧。
门外又是一阵一阵的,大黄狗叫得更是燥了。
奶奶蹑着脚从门背抽出来一把桃木剑,右手抓了一把米,嘴里念念有词,我在继妈的怀里折腾着要下来,给她死死地按着:棠棠,别动,师姐妹儿估计是丢魂了,这闹着要出去呢。
是了。奶奶大喊一声,白米一撒,嘎嘣嘎嘣在地上跳着,外边儿忽的有声儿在尖利的哭,奶奶一剑就往窗口刺,嘴巴里念念有词:拜请桃木神剑,降下人间天地巡,小鬼哪里能逃
那呜呜声不绝,我也闹不停: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这娃儿,别人缺魂是痴呆,你倒好,瞎折腾什么了。继妈说着,脸上担心不见少,连忙咬破大拇指使劲儿按住我的眉心,一股热意直窜我脑门,一直贴到后脑勺去。
眼皮有些沉,我趴在继妈的肩头往那窗户口瞧,纸糊的窗子上边儿不知道啥时候印了几个大血印子,还哒哒的往下滴。
妹儿,看不得。见我盯着那窗户纸,继妈赶紧捂住我的眼,可没捂严实,我从那指缝中往外瞧,只瞧见了我奶的那把桃木剑穿过窗户纸,血也从那剑身上往下淌血呢。
小鬼,速速现身。奶奶大喊了一声,兜里掏出来一张黄纸符又快又准的贴在窗户上,那诡异的哭声也就渐渐地变成抽泣。
外边儿风也小了,最后那声儿都听不见了。
奶奶收势,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女人没死几年,倒是不成什么气候,也就能在春贵家闹上一闹,害人短命这些怕是成不了事,就是家里招阴。
我感觉身子软绵绵的跟烂泥一样瘫在继妈怀里使不上劲儿,只听见她说:师姐,这女的是收拾了,那男的可是没见个影儿啊。
饭前在春贵家走了一遭,没瞧着,不懂猫哪儿准备出来害人呢。我奶说了一句,捏住我鼻子给我灌了一口水,把她抱床上吧。
我只感觉一颠儿一颠儿的,估摸是继妈抱着我往房里走。
那师姐,今天这事儿管了也就管了,下边儿
那倒没什么,下边儿好说话,本来这死了的还往阳间跑犯的是报应的事儿,她找上春贵也就算了,但是我李英慧的孙女总不能白受了这一遭。奶奶哼了一声。
这个理总是没错的,就是棠棠这体质继妈刚想说什么,奶奶咳嗽一声,她没往下边儿说去,哼哼唧唧的:师姐,不是我说你啊,棠棠长大了有些事情她总是会知道的,瞒不住。
以后再说。
轰隆——
外边雷声一下子把我给吓醒了,我刚从床上坐起来,一颗石子从窗口扔进来砸在蚊帐上,咚咚的掉在地上,我爬上窗户瞧见了树底下的蔡朗。
棠棠出来玩儿。他朝我挥手,胖墩墩的小身材杵那树底下站着,蔡朗和我一样大,生得白白胖胖的跟个年糕似的,个头还没我高。
我朝他咧嘴笑,菜花,我奶说了,打雷天站树底下是遭雷劈的,你要被雷劈死了你妈估计要哭死了。
听见我说,他似乎怕了,往外边儿挪开,嘴巴里可硬气的很,我才不怕呢,我都敢来找你玩,我才不怕雷劈呢。
哼哼哼,我从鼻子里出气,从床上下来,蔡朗在树底下大喊:你上哪去,你不和我玩啦,我今天找你去摸鱼呢。
不去我拉长了声儿,双手抱在胸口前淡淡的瞧他:你妈不让你和我玩,我才不想被她骂呢。
我没理菜花,自己穿好鞋往厨房去,小叔正蹲那喝稀饭,身上穿了一件灰蓝色的白外套,连吃饭也和他那人一样,斯斯文文的,再带上个眼镜,就和电视里那些教书的老师一样了。
灶上咕噜噜的煮了一锅,我垂着脑袋蔫蔫的喊了声:叔,我奶呢?
你奶今下地去了,你今天和我在屋里看书,今年你也该上学了,叔教你认几个字啊。听见我说话,小叔抬起头朝我笑了一下,连眼睛里都带着笑。
村里的人总说我叔是村里书读得最多的人,我看也没多大本事,不就和我一样蹲在灶边吃饭么。
小叔给我装了一碗稀饭,我拿了个小勺蹲在他旁边,想了想,说:叔,我昨天看见龙子哥的媳妇儿了,就在我们家窗户外边。
咳咳咳咳——小叔一口稀饭呛住了,白净的脸憋得通红,缓了老半天才好,瞪我一眼,小孩子瞎说什么呢,龙子没有媳妇儿。
我都看见了。小叔居然认为我说谎,当时我就急了,一说话稀饭就噗噗噗的往外飞,小叔皱起眉:棠棠,你太不礼貌了。
他一站起来,外边儿喊门声跟催魂一样,三婶儿,三婶儿,三婶儿你在家没,出事儿啦,春明春明,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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