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胤祯的肯定,方苞大为振奋,这篇文章在京报上一刊发,天下士林必然为之轰动,那可真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胤祯有意提携他,当下便长身一揖,道:“王爷如此厚恩,方苞定然不敢有付所托。”
胤祯含笑道:“你也累了一天,先去吃饭,然后,随我一起再去一趟刑部大牢,去探望一下王顼龄,京报发行的时间紧,得先让他把文章赶出来。”
“王爷亲去大牢探望?”方苞一怔,随即就欣喜的道:“王爷求贤若渴,又能如此礼贤下士,何愁清流之士不能归心?十四党壮大已是指日可待。”
铁狮子胡同,九阿哥胤禟恒贝勒府。
胤禟借着祝贺晋封贝勒将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邀到府上,酒宴之后,几人便移到观雨厅品茶闲聊,胤禟的侍读学士秦道然也参与其中。
秦道然,字洛生,江南无锡人,康熙四十八年中进士,选为庶吉士,改礼科给事中,胤禟与秦道然的关系非同一般,这秦道然不仅是胤禟的先生,还是恒贝勒府总管和财务经办,在当时,王府总管一职都是满人,汉人做王府总管仅此一例,由此可见二人关系非同小可。
十阿哥胤誐素来不喜饮茶,呷了两口,便将茶杯一放,道:“八哥,老十四接手《南山集》一案,对咱们在押的八党官员,他会如何处置?”
提到这个话题,胤禟脸色不由阴了下来,“还能如何?无非是拉拢、分化,打压。”
胤誐轻叹道:“真是如此,咱们八党损失可就大了,日后在士林这块,根本就没号召力了。”
八阿哥胤禩却是默然不语,他很清楚,老十四对《南山集》案中的八党犯官,肯定是不会留情的,这次的损失可真是不小,不过,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见没人接话,胤誐又道:“八哥,再怎么说,老十四也跟我们有分香火情不是,着人给他递个话,放几个主要的大员出来,老十四难道这点面子不给?”
“十爷,此法不妥。”秦道然接口道:“眼下太子仍在,若是我们跟十四爷暗通曲款,圣上很有可能转而扶持太子爷,那情形比现在更糟。”
胤禩瞅了一眼胤誐,道:“洛生这话有理,官员没了,再拉拢便是,切不可坏了眼前的局势。”
胤禟见老十脸色不自然,忙插开了话题,“皇阿玛着老十四革新邸报,不知道又是怎么个革新法?这二年,老十四可是鼓捣出了不少的革新。”
说到这话题,八阿哥胤禩颇有些奇怪的道,“这紫禁城平日里就是个筛子,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根本就无密可守,怎得老十四的事,就没一点消息传出来?”
十阿哥胤誐随口便道:“有什么奇怪的,老十四有的是银子,这宫里上下的太监,他只怕都喂饱了,谁没事去嚼他的舌头?”
这话一出,几人皆是无语,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老十四不仅是有名的金主,而且在宫里呆的时间也最长,收买几个太监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秦道然却是沉吟着道:“邸报还能如何革新?无非是从传送渠道、内容,接收对象这几点着手,能有多大的变化?”
“这到不一定。”胤禩缓缓说道:“十四弟可是无利不起早,无益的事,他可不会做,再说皇阿玛的眼界更大,历来是赞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大的益处,他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十四弟做事,历来出人意料,咱们也没必要费神瞎猜,等他的革新出来,再琢磨如何应对亦不迟。”
刑部大牢。
自方苞离开后,王顼龄便颇为振奋,自被牵扯到《南山集》一案入狱以来,他一直忐忑不安,康熙初年庄廷珑《明史》案的结局,他可是一清二楚,那起案子中,被斩首抄家流放罢免的官员不计其数,他自认是难逃流放罢免的结局。
不过,自昨天起,大牢就传出了风声,说是《南山集》重犯方苞被押进大牢不过一天,便被释放,而且还去探望了戴名世,他就隐隐感到这案子可能有了变化,果然,很快就传出了十四阿哥恂亲王胤祯接手审理《南山集》案的消息。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方苞今天又来探望他,听到方苞诉说他自身的经历后,他马上就明白了方苞的来意,根本不用考虑,就一口应承下来。他半生为官,早就洞明世事,之前不结党,那是为了自保,家里已经有个兄弟王鸿绪在八党了,他没必要都搭进去。
现在他的前程就抄在十四阿哥胤祯手里,哪里还在乎结党与否,再说了,他任吏部左侍郎,十四阿哥的情况,那是熟悉不过,十四阿哥所走路子跟其他皇子都不同,完全是务实,而且眼光独到,所谋皆大,若是太子被废,他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亦不小。
他王家三兄弟,八党有人,十四党有人,不管将来谁上位,王家都受益,送走了方苞,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吃过晚餐,便安然入梦。
迷迷糊糊中,王顼龄听到有人喊他,开始还以为是梦中,待见到牢房门口明亮的灯光和被镞拥在中间身着五爪金龙蟒袍的胤祯时,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一骨碌就爬起身来,前趋几步,见确实是十四阿哥胤祯,忙就地跪了下去,“犯官王顼龄给恂亲王请安。”说完,亦未起身,又磕头道:“犯官何德何能,劳王爷大驾,亲至狱中探询。”
胤祯含笑道:“看着精神还不错,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想到这些日子的遭遇,王顼龄不由眼眶一红,忙低头道:“王爷垂怜,犯官不胜感激。”
这边的响动,早就惊醒了旁边牢房中的一众犯官,关押在这一块的都是品级不低的官员,一见这情形,一个个都是羡慕嫉妒的眼睛发红,看来《南山集》案真的是要翻案了,昨日放了个方苞,今日,这王顼龄看样子又要出去了。
一众官员皆是心思通透之人,一个个都在心里寻思开了,十四阿哥既不是太子.党,亦不是八爷党,而是自立十四党,皇上让他接手负责这起案子,自然是有从宽处理之意,只是不知会宽到什么程度,从十四阿哥亲至大牢探望王顼龄来看,这王顼龄是铁定要起复的。
不过王顼龄是无党之人,一想到这里,一众官员都明白过来,十四阿哥这是到牢里拉人来了,一众没有结党的犯官立是就看到了希望,而太子一党和八爷党的官员则不由大为沮丧。
胤祯将王顼龄提出牢房,折身而回,牢房中,终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恂王爷,不知咱们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胤祯停住脚步,环视了一下黑洞洞的牢房,朗声道:“大家稍安毋燥,本王刚刚接手《南山集》一案,尚须一一甄别,大家耐心等候佳音便是。”
见胤祯说出等候佳音,一众犯官皆是精神一振,这结果再怎么坏,也应该比庄廷珑《明史》案强,立时,牢中便响起整齐的声音,“恭送王爷。”
出得刑部,王顼龄便跪下磕头道:“王爷于顼龄乃再生之恩,顼龄愿追随王爷,略效犬马之劳。”
见他当众明志,胤祯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肃然道,“本王亦是为国为民,虽然结党,万事亦以国事为重,切不敢以党废国。你能尽心相助,本王亦甚为欣慰。”说着,他又对方苞道,“你带几个人送王部堂回府。”
次日,康熙在养心殿召见了胤祯。
待胤祯请安见礼之后,康熙就问道:“《南山集》一案,你可有了具体的处理意见?”
胤祯当下便将自己的处理方案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康熙听完,不由眉头一皱,这老十四倒是有意思,这还赖上朕了,这么好的招揽机会,他竟然就只要了一个王顼龄,那么些三品官员楞是一个不要?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沉吟了片刻,康熙又才问道:“那你可有适合的人选举荐?”
胤祯早料到康熙会有此一问,但仍然是思忖了一下才道:“儿臣夹袋中实在是没人,在江宁督办秦淮河试点的鄂尔泰,办差勤勉谨慎,细致周密,善于举一反三,工商杂税的革新将是一项庞杂、繁琐的差事,一旦在全国推广,需要得力的人才。”
康熙心里暗忖,鄂尔泰不过是四品,又是远在江宁,既是有才,倒可挂个户部侍郎衔,只是于京城的十四党毫无益处,瞅了胤祯一眼,他追问道:“还有呢?”
胤祯有些惴惴的道:“儿臣的老师,法海才学超群,品行高洁……。”看到康熙脸色慢慢阴了下来,他适时的住了嘴。之所以提到法海,那是法海是他和老十三两人的老师,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因为老十三的事被牵连,从侍讲学士降为检讨。
借着这个机会把法海提出来,胤祯是想看看老十三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惹的康熙如此不待见,若是法海能复出,则老十三怕是也有机会,这老十三可是四哥胤禛的得力助手,能够拉过来更好,不能拉拢,把他远远的赶出京城去最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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