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亦有心考较一下方苞,便含笑问道:“你对这批在押官员是何看法,如何处理他们方才妥当?”
方苞稍稍沉吟,便侃侃而道:“刑部送来的名册,我与噶、施两位大人一一推敲了一遍,虽说二品大员只有两个,但三、四品的官员不在少数,不过有才有操守又不结党的却是不多,三品大员尽皆是太子一党和八爷一党中人。
在押犯官可分为三类,一是八爷一党的,对他们,方苞认为该免的免,该罢的罢,目前太子.党式微,与王爷相抗衡的就是八爷党,不必有丝毫手软。
次一类是太子一党的,对这类人,既不拉拢,亦不打压,王爷此时拉拢太子党羽,有风险,容易遭圣上猜忌,这些官员复职后,对王爷定然是心存好感,目前太子亦只是失宠而已,并未被废黜,他们的存在,可以在八爷党与十四党中起到缓冲的作用。
再一类是无党的清流,这一类即是我们筛选的主要对象,这些官员虽然品级稍低,但多是有才有操守者,只是入仕时间尚短,又不善钻营,所以才品级低微,这批人进入十四党,王爷只要用心栽培、提拔,几年后,便堪大用。
不过,这批人亦是最不容易招纳的,一个个皆是自命清高,眼高于顶,既不善于钻营,又不屑于钻营,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清流也不是一盘散沙,他们亦有清流领袖,王顼龄便是其中之一,因此,方苞力主先招纳王顼龄,王爷的党众皆是清名在外,在士林、地方都是好评如潮之辈,若是王顼龄再投入十四党,这些清流自然也就乐于投入王爷麾下。
最后一类,不是官员,但都是士林中稍有名气之辈,方苞认为,这些人或许对王爷的京报有助益,王爷不妨从中择优招纳一二。”
胤祯听的微微点头,方苞在仓促间能作出这种判断,已是很不容易,太子的党羽,此时确实是不招为妙,借此机会结个善缘,等太子废黜了,他们自然也就会投靠过来。而八党的成员,更不能拉拢,不能让康熙产生丝毫错觉。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暗忖,康熙着他接手《南山集》一案,并暗示他从中招揽、吸纳官员,会不会就是一种试探?康熙对涉案官员的情况,岂能不知?
眼下,他十四党在朝堂上有影响、有发言权的部院大臣,算上他岳父完颜罗察,亦只有四人,与老八一党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这里招揽的官员一时之间又顶不了大用,如何与八党抗衡?
略略思忖,胤祯便不由暗笑,康熙既然大力扶持他十四党,他何必为此烦恼?把招揽的情况汇报给康熙,让康熙去烦,去费神。
再说了,与老八一党的抗衡,这才刚刚开始,现在就指望能够与八党分庭抗礼,是不现实的,而且十四党的壮大,也不能走老八那个模式,必须得走精兵路线,否则以后就难以善后。现阶段,示之以弱,让康熙去扶持,去给他撑着,自己则暗中积蓄实力,特别是隐形的实力,这才是上上之策。
想通了这点,胤祯一阵轻松,含笑说道:“灵皋,让包福全陪你跑一趟刑部大牢,去探望一下王顼龄。”
“是。”方苞躬身一揖应道,起身又微微一笑,“王爷静候佳音便是。”说完,转身而去。
胤祯含笑望着方苞的背影,此案有他从中斡旋,确实方便不少,让方苞先去刑部试探王顼龄的口风,若能说服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亦留有回旋余地,介时再亲自出马。
胤祯正打算研究下昨日一众官员举荐、自荐的名单,却听的达春在外禀报:“王爷,津海关监督、僖敏贝勒海善,在外求见。”
海善回京了?胤祯一喜,忙道:“带他进来。”
京城很多宗室亲贵都依附于八阿哥胤禩,在铲除太子一党中,这些宗室可出了不小的力,胤祯自立十四党,一众宗室亲贵的反应便很淡漠,他很想摸摸底,这海善以前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混混,这宗室亲贵中人脉甚广,从他身上,倒能看出那些宗室亲贵到底是什么态度。
海善一进门,便满脸堆笑的作揖道:“恭喜十四弟晋封亲王,我一回京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贺喜。”
“多谢三哥。”胤祯笑着回了一礼,“怎么样,在天津呆的可还习惯?”
‘托十四弟的福,您在江南大肆整顿海关,津海关的一干委员、吏员吓的是屁滚尿流,每日里到我这里撞木钟的不乏其人。”海善乐呵呵的说道。
“五大海关,可就你的日子最为舒坦了。”胤祯说着已是敛去了笑容。
海善一听这话,心里一跳,这老十四翻脸咋比我还翻的快?他忙解说道:“十四弟,总监督,恂亲王,海关上的银子,属下可是一文也没敢乱动,帐目也都清楚明白,津海关跟江南四大海关比不得,进项少,这年底的分红,属下都没敢发,特意过来请示您。”
见海善如此紧张,胤祯不由暗自好笑,却仍沉着脸道:“五大海关一气连枝,本王不会厚此薄彼,所有薪俸、分红一视同人,津海关明年开始就要繁华起来,你整顿的如何?”
“属下都是遵照王爷的吩咐整改的。”海善小心的说道。
胤祯亦不为已甚,沉声道:“恩,我海关各监督都是清廉如水,你要敢给海关抹黑,别怪本王不念情面。”
“属下明白,绝不敢手长。”海善急忙保证到,海关的薪俸、分红着实高的让人眼红,他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
胤祯微微点了下头,又绽露出笑脸,“差事说完了,三哥不必拘谨,十四提点你,亦是为你好,现在盯着咱们的人多,你要是行差踏错,被人弹劾,可就不值了。”
一见胤祯又变成了老十四,海善不由轻吁了口气,忙顺着说道:“十四弟提点的应该。”说着已是反应过来,瞅了胤祯一眼,迟疑着道:“十四弟的意思是说老八?”
胤祯轻叹了口气,“太子一倒,我和八哥之间,便是水火不容,八哥根基深厚,党羽众多,一众宗室亲贵亦是尽皆依附八哥,十四不得不严格要求你们,我自己亦是如履薄冰。”
海善道:“官员依附老八与我们为敌这是事实,可一众宗室亲贵则未必会跟着与我们做对,之前他们与老八结党,那是为了倒太子,看好老八,但十四弟你却不同,你一个海军就捏着所有宗室亲贵的子弟,虽然不是嫡子,可那也是自家的儿子不是,谁不心痛?得罪您,岂不是拿自家的儿子当炮灰?
再说了,他们还指望十四弟帮他们赚钱呢,‘四大恒’就不说了,这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可都还指着十四弟您呢,据我所知,跟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有利益关系的至少有十数家,老八能给他们赚钱?
就说简亲王雅尔江阿,他与老八关系极好,可他家武格在海军不是您一手提拔,能有今天?海军一旦出海武格的爵位那就是铁板钉钉,而且雅尔江阿手上还有一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他会帮老八对付十四您?
不过呢,要他们跟你一起去对付老八,也不可能,依我看,他们也就是两不相帮。”
两不相帮?那倒未必,不可能所有的宗室亲贵都亲近老八,但几乎所有的宗室亲贵都有子弟在海军,倒要着人好好摸摸底细,胤祯瞅了眼海善,他几兄弟都跟老八关系极好,看来亦是两不相帮。
海善在京城混迹多年,亦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心思极为灵动,立马就说道:“十四弟,之前,海善是被太子打过,记恨于心,才与老八走的近,希图扳倒太子,现在太子已经是死老虎了,这心愿也算了了,海善眼下在十四弟手下当差,可是实打实的十四党,十四弟若是把海善当外人看,不如乘早奏请皇上,撤了海善的差事,免得海善丢人显眼,在这四九城没脸见人。”
这家伙倒是光棍本色,胤祯暗笑,不过,就凭他跟隆科多的关系,也要把他死死绑在十四党,想到这里,他微笑道:“三哥又在犯混了,这是什么混帐话?十四什么时候把你当外人了?拿你当外人,十四会跟你说这些?”
海善立时就眉开眼笑,“十四弟骂的对,骂的应该。”
不过,想到海善与隆科多的交情和共同的爱好,胤祯又无比的纠结,这二人在京城的往来肯定频繁,这极容易让人把隆科多与自己联系到一起,沉吟片刻,他才道:“你没事尽量少与我来往,在外也不要以十四党自居。”
海善闻言不由一楞,这又是唱的那一出?
胤祯却是冷冷的道:“枉你在京城混了这些年,咬人的狗不叫。”
海善立时就如醍醐灌顶,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连连点头道:“海善明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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