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
荣庆堂。
“老大,你明日就去敲登闻鼓,告贾琮忤逆不孝之罪!”
贾母咬牙恨道:“贾琮,我倒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脱身?”
“嘶~”
众人齐齐倒吸口凉气,贾赦浑身一颤,喏喏道:“老太太,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登闻鼓‘伸天下之冤滞,达万人之情状’,任何人都能去敲,敲了就会震动天下,可以直面皇帝,诉说冤情,但是防止有人捣乱,惊扰圣驾,后来又增添了考验的环节。
不管有冤没冤,只要敲了登闻鼓,先要杖责,打个半死,事后还要下狱,这两项附加条件一上,几乎没有人会去敲登闻鼓了。
试问这种情况下,贾赦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找虐呢?
“贾琮太过忤逆不孝,我是没有办法再忍受了,明日你不去敲登闻鼓,我就上奏告你父子忤逆不孝之罪。”
贾母拍着床榻,激动的叫道。
她享清福享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一言九鼎,欧文屡次顶撞她,甚至今天当着林黛玉的面,怼的她无言以对,怼的她恼羞成怒,怼的她真正晕厥过去,如果现在不处理欧文,以后她惦记的两个玉儿成双对该怎么办?
“孽障!还不快跪下,给老太太赔罪!”
贾赦压下对欧文的忌惮,训斥道:“要是老太太不饶你,老爷我也只能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呵呵。”
欧文微微一笑,淡定道:“老爷何必如此,要是老爷真的心疼老太太,就尽管去敲登闻鼓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面见陛下,好好掰扯掰扯咱们荣国府的丑闻,说不定你就可以从马棚旁回归荣禧堂了呢,这岂不是好事?”
说着,又看向贾母,冷笑道:“老太太,你真以为用孝就可以压断我荣国子孙的脊梁吗?你以为先荣国公不在了,你就无人辖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不要忘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也就是老爷不在乎被你苛待,要是真的闹上朝堂,你的所作所为,我要先问你一个七出之罪。
想我荣国先祖,九死一生打下的家业,先荣国公几经辛苦,才延续了如今的富贵,如今先荣国公才过世多少年?就已经衰败如此了?
长兄不像长兄,弟弟不像弟弟,连奴才都不像奴才,试问,有哪一户人家,家里的主子要叫奴才爷爷的?还赖爷爷?也就是先荣国公不知道,不然早就从棺材中跳出来,将老太太你带走了!”
“老太太,老太太。”
“母亲。”
“老祖宗叒晕倒了。”
欧文一番毒舌,直接撕开了贾母慈善老人家的另一面,众人都知道贾母偏心,连贾赦后来都忍不住当众讥讽贾母偏心贾政,但是其中的原因呢?
难道贾赦不是贾母的亲儿子吗?并不是这样的,这牵涉到了豪门内宅的婆媳之战,贾赦的确是贾母的亲儿子,但是一出生就被贾母的婆婆,也就是上代荣国夫人抱去养在膝下,这就造成了贾赦从小亲近上代荣国夫人,并不亲近贾母的情况,种下了祸根。
当贾政出世,贾母就将仅有的一点母子之情全部转移到了贾政这边,上代荣国夫人只是想要教养荣国公的袭爵人,对贾政根本不在乎,去世后,丰厚的私房全部给了贾赦,一点也没有贾政的份,这让贾母更加痛恨这个死去的婆婆,连带着贾赦这个亲儿子也恨了起来。
为了自己贴心小儿子的未来,贾母一手导演了一场让外人目瞪口呆的大戏,让袭爵的贾赦住马棚旁边,却让贾政住在了正房,明目张胆的做起了荣国府的主人。
同时,为了彻底掌控荣国府的权利,以孝为名,不断压制贾赦,将自己的亲信赖嬷嬷一家提拔到了很高的地位,赖大是荣国府大管家,赖二是宁国府大管家。
都说了贾府是主子吃肉,奴才喝汤,胆大的奴才甚至吃的比主子还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是因为贾母刻意压制贾赦的结果,不管贾母如何偏爱贾政,但法理上贾赦才是荣国府的真正主人,万一哪天贾母不在了,贾政只有被贾赦扫地出门的结果。
贾母何等精明,自然要早做打算,让贾赦续娶了粗鄙小家子气的邢夫人就是第一步,而后借此机会剥夺了大房的管家权,将管家权交给了王夫人。
这样一来,荣国府庞大的财产就尽数落在了贾母和王夫人的手中,她们都明白不拿白不拿的道理,像个辛勤的小蜜蜂,将本来属于荣国府贾赦的财产,不断搬空,过手的就是赖大、周瑞家的这样的心腹。
所以,没过几年,贾府就内囊将尽,贾母王夫人的私房却深不可测起来,而赖大总管家更是不可思议,孙子赖尚荣捐了官,贾府众人过去祝贺之际,看赖家的花园,分明是一个‘小大观园’
大观园是何等存在?那是荣国府宁国府为了迎接贾元春这个贤德妃归宁建造的‘小皇宫’,花光了林家百万绝户财,自身又大出血才打造出来的面子工程。
试问,当贾探春等人在赖家的‘小大观园’中感叹之时,难道以她的精明看不出赖家的大问题吗?
绝对不是,只是敏探春看破不说破而已,因为赖家背后的主子就是贾母,上梁不正下梁歪,贾母为了偏心贾政,做的荒唐事可见一斑!
“琮哥儿,你,你太过分了,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贾政指着欧文,颤声道。
“二老爷,我可有哪点说错?”
欧文看了贾政一眼,冷笑道:“我不当人子,那你这个饱读诗书,自诩为方正君子的人,这些年又为什么厚颜住在荣禧堂,毫不避讳的以荣国府主人自居?”
“竖子不足与论。”
贾政避开欧文的目光,看向贾赦:“大哥,琮哥儿是你的儿子,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老太太气晕,你难道不管吗?”
“哼!”
贾赦这会子已经被欧文的话点醒,冷哼一声道:“二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吗?我劝你,有这个功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劝劝老太太,家和万事兴,不然真闹起来,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吗?”
“大哥你”
贾政语塞,读书人方正君子的面皮羞红一片。
俗话说: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贾母被欧文气晕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毫发无损的醒了过来,让欧文暗暗赞叹不已,在贾赦半是威胁半是劝慰下,贾母想着欧文刚才道破的血淋淋的真相,心中大寒,冷声道:“都滚出去,我要休息了。”
“老祖宗,我要林妹妹,我要林妹妹嘛。”
贾宝玉见众人依次退下,看着欧文的背影,终于再次想起了绝代佳人林黛玉,又开始撒娇了。
“欸。”
贾母长叹一声,搂着贾宝玉,轻拍道:“宝玉,你林妹妹只是不住在这里,明日再一起玩吧。”
“不嘛!我要和林妹妹住在一起。”
贾宝玉哪里肯依,不断晃着贾母:“一起陪着老祖宗。”
“欸,还是我的宝玉心疼人。”
贾母欣慰的一笑:“不枉我这般疼你,只是你林妹妹如今身上有孝,不好住在这里,再等等吧。”
贾宝玉还想再说,就见贾母脸色一板:“就这样决定了,要是你不听话,仔细我叫你老子捶你。”
“”
贾宝玉顿时噤若寒蝉了。
贾政就是他的死穴,他怕贾政仅次于贾蓉怕贾珍,都是奇葩一样的父子。
贾宝玉被茜雪等人领走了,只留下鸳鸯站在一旁服侍,贾母喃喃自语道:“孽障,孽障,我到底做了哪门子孽,家里才会出了这样的孽障,鸳鸯,你去将赖嬷嬷叫来。”
“是。”
赖嬷嬷本是贾母的陪嫁丫头,就和周瑞家的对王夫人,平儿对王熙凤一样,因为年纪大了,家里也起来了,所以早就不在贾母跟前伺候,而是和贾母一样,在赖家做起了老封君,只是每月来逛几次,联络感情而已。
荣国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赖嬷嬷怎么可能不知道,本准备明日来安慰贾母,却不想鸳鸯直接过来了,赖嬷嬷是何等人,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这个主子,是动了杀心了
内宅阴私,鸳鸯也不可靠,要靠,还是要靠她们这帮老伙计啊!
重华观。
“三爷,回来啦。”
门口站着两个小丫头,看见欧文过来,连忙见礼。
“小橙、小黄,你们小青姐姐呢?”
欧文笑问道。
自小青之后,欧文又让人从外面选买了七个小丫头,以红橙黄绿蓝靛紫为名,一样的给她们药浴,教她们习武,如今一年过去,别看她们只有七八岁,但力量已经不弱于一般的小厮、常随了,身手更是吊打这些人。
每次分出两个人看守道观门口,四人负责观内巡逻,小青带着小红跟着欧文。
“回三爷,小青姐姐和小红姐姐带着林姑娘去了潇湘馆。”
小橙、小黄齐声回道。
“恩。”
欧文颔首应了一声,迈步走进重华观,向着潇湘馆而去。
“林姑娘,不要伤心了,我们三爷也是姑娘的亲人,这座潇湘馆更是早早的预备下,就是为了姑娘,姑娘有什么好伤心的。”
“呜呜呜”
“林姑娘,这是仙缘呢,是大喜事,姑娘何必如此。”
“呜呜呜”
“”
欧文刚刚走进,就听见小青、小红失败的劝慰声,隔窗一看,林黛玉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呜呜抽泣。
“咦?”
欧文摇头笑了笑,明白林黛玉肯定是被吓到了,刚想进去安慰,突然心神一动。
只见以林黛玉为中心,随着一滴滴泪珠滴落,肉眼不可见的地方,化为了一缕缕灵气扩散开去,以欧文的感知,这些灵气竟然比他在聊斋中见识过的灵气更加精纯,更加凝练。
“这难道就是仙灵之气吗?”
欧文喃喃自语了一声,抬眼望向空中,只见这些仙灵之气扩散没多久,就齐齐向着空中飘去,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召唤它们,汇聚在一起,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了下来。
滴!
这些仙灵之气再次汇聚,形成了一滴七彩斑斓的泪珠,被欧文伸手一招,落在了欧文的手中。
“还泪,还泪,原来是这样的”
欧文感受着这滴泪珠中集聚的海量草木仙灵之气,仰首将泪珠放在了他的右眼上,七彩斑斓的泪珠碰到欧文的右眼,瞬间消失不见。
意识星海中,欧文的元神,睁开了缺失的右眼,空洞洞的眼眸内,一道七彩光芒闪烁不定。
太虚幻境。
“恩?”
执掌此处的仙姑名为警幻仙姑,此刻正在盘膝打坐炼气,突然睁开了双眼,起身走到香案前,看向了陈设在上面的一个琥珀杯,杯内盛着浅浅的一点七彩液体。
“这初生异卉之精、仙花灵叶之露凝成的万木之汁怎么断了,必然是下界有变,可恶,没有了这万木之汁,我的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杯如何炼成?”
说道这里,警幻仙姑那绝美的容颜上露出冷笑,推门走了出去,来到一座大石牌坊前,上面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正是太虚幻境的入口。
“和尚,道士,速来见我。”
警幻仙姑低头看向脚下的云雾,掐了一个法决,娇声喝道。
大荒山。
无稽崖。
青埂峰。
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坡脚道士正盘膝炼气,突然齐齐睁开了双眼,对视一眼。
“道兄,你听到了吗?”
“恩,是警幻仙姑的传音,叫我们过去。”
“咦,难道下界出事了不成?”
“不好说,虽然一干人都已经入世,我等也遵照警幻仙姑的法旨,安排了一下,但是凡事皆有变数,更可况警幻仙姑谋算的乃是绛珠仙草修成的女仙。”
“欸,又有是非了,此地可是修炼之宝地,我等快去快回吧,不要耽误了这大好机缘。”
“正是,正是,同去,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