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人们在帐外的场地上发现了十几把铲子和铁锹,他们惊惧不定,因为这些工具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自掘坟墓。
“你们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挖好41个坑,长宽各2米,深达3米,否则晚饭不会提供,也不会有淡水。”对讲机里的讯息匹配上他们的猜测,人们似乎已习惯于这种刺激,只是在庆幸自己也许不会是其中一员,每个坑最多填埋五个人,那样还有近百个人能活下来的。
当然身为族长的老者和几位参与族审的主要成员,以及威利斯一家7口,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游轮上的那个恶魔里格会放过自己。这几天他们过得麻木,妇人丽塔司只恨男人贪财,没有索性一起灭口。
因此他们这十几个人并没有参与挖坑,饿死或许比活埋要好,这是他们在一起商量出的结果。于是他们各自回帐篷睡觉,管他呢,一切都是冰神最好的安排。
威特镇及其金湾以北之地区甚至整个辛吉斯王国,大多人都以冰神和腐神为最高崇拜,人们常用来骂人的一句话就是冰神宣判,腐神降临。
幸好岛屿这里的土质不紧实也没多少石块,看来恶鬼里格他们也测探过了,人们这样猜测。近七八个小时的挖坑鏖战,终于在下午三点,指定的方位出现了四十一个坑,其中的四十个坑呈现几排弧形阵列,它们都拱卫着一个大坑,这个坑位正是那个玻璃棺材所在,只隔了两米。
显而易见的,最大坑就是埋葬里格妻子和儿子的,其他的三十个人,除了族长和核心成员,当然还有威利斯一家,这十九个人是逃不掉的了,而且他们也都没来挖坑。
谁是剩下的那些坑员呢?谁是那晚族审最活该有罪的人?
这一夜是在猜测中渡过的,那只夜鸟还在鸣啼不止,有些女人已经神经衰弱,变得狂躁易怒,任何小事都能触发她们的冲天怒气。
第四天,他们发现场地上摆好了一套音响设备,连接着一个对讲机,配有几个蓄电池,还有一些物资和补给,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再煎熬上一天甚至两天。
“你们可以投票,选出除族长和那天族审成员,以及威利斯一家以外的三十个人,你们觉得他们有罪的那些人。”音响传出的高音让在场的人安静下来,这意味着只有五十个人活不到离开,剩下两百多个人都可以活命。
这真是一次大赦令,一部分人欢呼跳跃起来,这很好,甚至让人开心。就像一个本以为是要被判死刑的囚徒居然只监禁十年。
325个人,72个家。其中近六十多个家庭都在等着选出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人,或者说选出那些该下地狱的人。
这是一场注定是以家庭为单位的集体屠杀,虽然死的只是家长或者一家的代表,但这与被他们曾经族审的那对母子有本质区别吗?谁更恶?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无辜,也包括族长和他的核心族层,他们都是按照千年族规来办事,有错吗?不,没错!他们坚持认为。
威利斯一家当然也没人觉得有错,艾妮沙雅,就是自己家养女,养活了她十几年,不该为家庭做点事吗?虽然她平时也做了点家务,但这不应该?他们男人不都在外出狩猎挣钱养家糊口么?
他们都想不通,没人想得通。
302个人,65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家长或代表,就像族审那天的安排。65个家庭代表都被拿到一张有着强力粘性的塑料选片,上面有特定排序的符号,绝不能丢失,否则丢掉选片的家长及其成员都会被选中。
按规则,每个家长都可以在所选定人的身体贴上选片,一旦贴上三天撕不下。
被贴上贴片最多的前三十位就是选定的人,被地狱选定的人。
“是的,这也是你们的选择,但残忍程度,我觉得其实和我妻子面临的一样。都是面对地狱。”对讲机里很清晰地传出里格冷酷的声音。
“你们有一夜的考虑时间!但每个家庭都不许串门!谁违反,谁就是被选定的人!”
这一夜,让65个家庭彻夜无眠,因为哀嚎哭泣撕裂了这片暗域,地狱大门正缓缓开启。
第五天,
这是一个凄惨的日子,被贴贴片最多的那些人在大声咒骂着另外一些人,他们彼此伤痕累累,无不伤心疲累。
这一夜,直到那只无名的夜鸟悲啼才让人们安静下来,各怀愁绪,更多的人是怀着被解放的心情度过的,只有近二十个人家的家长或成员被判了死罪,但却连累到了他们近百个家人为之痛楚。
第六天,
谁也不想从帐篷中爬出来,但场上的高音在催促着他们。
“看到了吗?第一排最外面的那十九个坑,就是给你们十九个人准备的。”
“族长,你们十九个人,你是族长,自然有权可以选择谁第一个跳,当然,你可以是第一个!”
族长哆嗦着没有其他反应,这些天他除了颤抖哆嗦几乎就没多说一句话,人们看到这位可怜的老人已被压垮,那个神清气爽,体格坚朗的人已变为一副生无可恋垂垂老态的行尸走骨。
“冰神宣判,腐神降临!”这句挂在嘴边的喃喃自语是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
对讲机连着的音箱传出更刺耳的声音,“如果这些人还没有跳下去,那么非常遗憾,你们这群人将不可能离开这里,而据我所知,请你们注意,宣判之日离你们没几天了!”
哀嚎和哭泣声一片,更多人跪着求告,但过了半小时,还是没人动作,毕竟有谁愿意自跳死坑呢?
“或者,嗯,我另外有个主意!”人们竖起耳朵倾听,就像要抓最后一根稻草,尤其是被判了死刑的那十九个人。
“我觉得你们可以帮他们一把,你们只有五天回去,路程三天,到时候,一旦被判定有罪,腐神都会将你们腐烂。据我所知,你们其中有些人已经收到审判讯息了,不是么?”
“威利斯你害死我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长空,带着极度恼恨。这是一个瘦高个的妇人吼出的,她甩开准备拉自己回去的男人的手,继续大声传递着她的愤怒,
“你该第一个跳下去!”
“对,威利斯,您就跳吧。别连累大家了。”有人立刻附和。
“哦,威利斯求求您,我再也不能忍受这一切了,就请您将它结束吧,看在我们做了几十年邻居的份上!”那是个老妇人的声音,她将拐杖顿了又顿,让人感觉但凡她还有点力气,相信会是第一个推威利斯下去的人。
“丽塔司,你也该跳了!”
被叫做丽塔司的那个妇人推开人群,那是一副被愤怒扭曲的脸,她寻声望去,要找那个要置自己死地的人,“是谁要我跳的?如果你有胆,就站出来!”
“站出来!”丽塔司涨红了脸开始咆哮,挥舞着双臂。
“是我!丽塔司,是我!”一个青脸大汉站出来,他收了下自己的大肚腩,好像有点点紧张,“咳咳,我觉得,你确实是该下地狱去,你老公所做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把他挑唆成什么样子了!咳咳,害得我们大家……”
话音未落,“嗷呜”一声,那个妇人像一头被红布激起兽性的狂怒斗牛,吼叫着向男人撞来,男人没料到她这招,被撞个四脚仰天,哇哇直叫。
有些人忍不住笑出声,世间总有人会迎着死亡大笑。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初出牛犊,不惧生死,更有些自认已超脱物外,哪怕临死,亦会如此。
唯有年轮悄然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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