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大楼的背后有一片光秃秃的草地,草坪的周围绿树成荫,空气也格外的清新。有不少病人在家属和护士的陪同下在草坪上做着物理治疗,草坪几面的过道上不时还有轮椅划过。
张云清不动声色地将何淼带到了这里。良好的谈话环境能降低受访者的紧张心理,舒缓他们的情绪和精神压力。张云清用纸巾擦去过道凳子上的露水跟何淼坐了下去。
老周的事我真不知道多少,知道的都跟你们警察说过好几遍了。何淼刚刚坐下就忍不住说道。身旁这个警察怪怪的,一直不对她提问,她也是按捺不住才开口的。
何姐,我不是来跟你录口供的,否则就不是我一个人来了,这也不符合办案的程序。今天冒昧打扰就是想跟你随便聊几句,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到你的地方。张云清没等何淼开口,又道,老周之前工作的咖啡馆你知道吧,那里离我们警局不远,我跟老周是很熟悉的朋友。这次找您问话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他的地方。
哦,是这样啊。何淼下意识地看了张云清一眼。这个警察一副很坦诚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而且他那番话的后半部分在不经意间触及到了她的心弦,她渐渐放松了警惕,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她冲着张云清点了点头,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就跟我说说你和老周的故事吧,你们的交往、恋爱、婚姻什么的我都挺感兴趣的,呵呵。
尽管已经年近半百,提到恋爱何淼还是没来由地红了脸。恋爱那可是很多女人毕生难忘的回忆啊。何淼似乎也随着张云清的话打开了记忆的匣子,对着张云清娓娓道来。
我跟海波就是在这家医院里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公司老板的私人保镖那时候海波对我很好,我喜欢什么他都给我买,我们相处了一个多月就在一起了
我和他结婚的时候我家里人是有一点反对的,觉得他年纪比我大几岁,工作不是很稳定,还有些大男子主义。
可是我不在乎,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有一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能懂得体贴和保护女人,至少他会对他的家庭有足够的担当。不像有的男人那样软弱无能,只会安排女人做事。呵呵,这可能是我自己的想法吧,不好意思小张,让你见笑了
我们结婚之后他也对我很好,虽然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做,但外面的风雨都是他一个人在抗。他的工作有一点危险,收入虽然不错,但也不是特别的稳定,保镖哪能做一辈子呢
何淼跟张云清讲述了一些她和周海波交往、恋爱的事情,张云清还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只能耐住性子往下听。
不过看何淼的样子,似乎说着说着也对张云清敞开了心扉,毕竟有很多事她也压在自己心里很久了,很难找到一个愿意听她倾述的对象。安静的张云清不经意间满足了她的条件。
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我跟海波结婚多年都没能怀上孩子
没孩子?张云清心口一跳,那现在这个
是我们抱养的。何淼淡淡地解释道,当时老周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我能够看得出来他是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的。我吃了好久的药身体也调养不好,就让他去外地抱养了一个。
这个孩子是他一个战友的孩子,他的那个战友是乡下人,好像是牺牲了,家里就剩下妻子和几个孩子,他战友的妻子无力承担那么沉重的经济负担,海波就抱养了一个孩子回来,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儿子周涛。
小家伙刚到我们家时才两岁,眼睛又大又黑、澄清乌亮,脸蛋也胖嘟嘟的,海波可喜欢了,抱在手上就舍不得放下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海波想要给孩子一个舒适安逸的生活环境,工作就更卖力了。有几次还受了伤,问他怎么伤的他也不说
何淼的思绪仿佛行走在记忆的长廊里,张云清的心也跟着她自然散发出来的情绪起起伏伏。
就在这时何淼的声音突然断了,脸部的肌肉纠结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有珍珠般的泪水滚落眼眶。
张云清意识到何淼的描述到了非常关键的一个节点,情绪有失控的迹象,忙出言安抚:何姐,别难过,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太放在心上。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吧。只是我觉得说出来恐怕要比闷在心里好很多,如果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可以跟你保证不告诉别人
在张云清的安慰声中何淼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她抽泣了几声,接过张云清递到她面前的纸巾擦掉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她深吸了两口气说道:其实那件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海波性情大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大姐,我求求你别卖关子了行吗?说正题啊!张云清在心底催促道,脸上则是不露分毫,和女人相处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我下班回到家就看见海波坐在床边抱头痛哭,他两只手的手心都被刀割破了,血流不止。我吓坏了找来医药箱给他包扎伤口,他扑进我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很久何淼一边说一边擦眼泪,那眼泪就像没有止境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完,事后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什么也不说,但我觉得他的手十有**是他自己划伤的。也从那一天开始海波就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可理喻。
他不让我打听他的任何事,甚至在孩子面前也对我动手打骂。当时孩子还处在叛逆期,孩子维护我,他也打也骂。有一次他们父子吵架,他甚至对孩子道出了孩子的身世,说孩子不是他亲生的、让孩子滚。到了现在孩子心里还恨着他,今年过春节也不愿意回来见他。
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虽然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张云清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有七八年了吧,那时候孩子还在念初中。
不是八年,是七年!确切的说是7.25碎尸案发生之后。他知道了弑影的存在,自责自己没有能力为赵婷报仇,他恨弑影也恨自己他开始有意疏远何淼母子,他在保护他们!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前周海波就开始作案了,7.25案发生后他将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个案子上。张云清暗道。
既然夫妻关系产生了这么大的裂缝,勉强在一起大家都很痛苦,你有想过离婚吗?张云清轻言细语问道。
怎么会没有想过呢。何淼抽动了两下被纸巾揉得红通通的鼻子,接着说道,可是孩子还没有成年,我俩离婚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而且我也、我也舍不得跟他离。
孩子永远不是一段婚姻关系维系的主要因数,很多人也觉得分开之后对孩子的影响很大,事实上勉强在一起更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所以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假装还在一起,在孩子面前表演着貌合神离的戏码。
而在何淼的心里,孩子也不是她和周海波继续相处的决定因数,是那句舍不得啊。付出这么多年、经营这么多年,要一下斩断,又有几个人割舍得下的。
另外在张云清看来,何淼和周海波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何淼自己心理上的因数。
何淼是个相对传统的女人,她不能生育,无法给予周海波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便有了领养的孩子,她心里对周海波也是有亏欠的。
平时遇上事情她都没有理由和勇气去责备、去埋怨她的丈夫,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维持这个家庭的完整性。她与世无争、她逆来顺受。
小张,你结婚了吗?
暂时还没有,有对像了。张云清笑了笑,脑子里也不经意地浮现出王羽佳那动人的笑颜,不过我能理解您对老周的感情,一段感情总是由很多让人难以割舍的经历组成的。
小张,你能不能告诉我海波他究竟出什么事了?我之前问你的那些同事他们一个字也不肯告诉我。何淼执住张云清的肩膀问道,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二字。
何姐,有些事情我也不方便透露给您知道。我只能说老周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有证人的口供对他很不利。作为朋友,我很想帮助他,不然也不会单独过来跟您见面了。张云清刻意用了几个很字在他的话里面,这些程度副词能更好地将他的意思传递给何淼。
其实打从他跟何淼见面时,张云清就一心想让何淼明白:我是老周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是警察没错,但我想得更多的还是帮助你们摆脱困境,帮助老周洗脱嫌疑。你要相信我来见你初衷不是来害你们。
何淼听完张云清的话,沉默了一小会儿,她也在心里反复思考张云清这个人的可信程度,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哪有刚认识就掏心掏肺的,那是缺心眼:小张,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张云清闻言微笑着冲何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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