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星光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两名男子正站在院子的中央，头顶是无遮无拦的夜空，身后的封锁线外还滞留着十来个围观群众。

　　高个头的男子神情冷漠，留着一排小平胡，稍矮一点的则是眉清目秀的俊朗青年。这两名青年男子正是张云清和后来赶到的张昊。

　　此时张昊正滔滔不绝地向张云清讲述他了解到的案情，张云清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案发现场，而是先观察现场周围的环境，同时对凶手作案进行风险评估。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嗅到从案发现场传出来的阵阵异味。

　　徐伟家比起钱桂芳家还要偏僻一些，附近住的人很少。徐伟平时也不注意卫生，院子里的纸屑随处可见，窗台上和玻璃上都积满了飞灰。除此之外张云清还能在地上找到一些不同型号的螺丝，在房门上看到沾有机油的手指印。

　　根据这些，张云清能基本推断出徐伟的个人生活习惯和现在的工作。

　　死者徐伟出狱后在城郊的一家汽车修理厂里打工，平时赌点小钱，日子过得比较拮据。他的父母是郊区镇上的农民，年事已高，没有可疑之处。徐伟没有结婚，有个相好的在金地开发区的地下商场里卖衣服。慕队长已经派人调查过，案发的时候那女孩没有作案的时间。姚远的基本情况我就不说了，你都清楚。张昊道。

　　嗯。张云清点头道，走、进去看看。

　　张云清说完往屋里走，张昊赶紧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戴上，之前就来过一次，那味道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张云清进的房间是四合院的客厅，也是发现两具尸体的地方，客厅的左右各有门通向两旁的偏房。

　　门一打开，就有一股浓郁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张云清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身旁的张昊则是发出唔地一声怪叫。

　　尸体闷在房里几天气味散不去，张昊有这样的反应张云清也没在意，他却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上留有一枚猩红色的掌印，看掌印的大小应该是属于成年男子的。

　　张云清凝视了掌印一会儿，半闭起双眼沉思片刻后才将目光从掌印上移开。因为警方已经勘察过现场，不少东西都被当作证物带走了，现场只能找到蛆、血迹和粉笔画出的现场痕迹固定线。

　　两名受害者一个死在沙发上，也就是血手印的下方，而另一个则被凶手杀死在沙发前的茶几边。看固定线的形状死在沙发上的受害者应该就是警方一直在找的姚远了。凶手行凶后将姚远左手的掌纹留在了墙上。

　　姚远和徐伟都是被人用利器刺死的，血迹一直从门口延伸到沙发处，除此之外现场没有打斗和翻乱的痕迹，反而显得很干净。

　　张云清通过这些血迹很快就在脑中模拟出了凶手作案的整个过程：凶手进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刺伤了给他开门的徐伟，紧跟着又对姚远下了毒手。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案发时姚远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既然是躲在徐伟家里，不是应该去阻止凶手行凶吗？为何现场又没有打斗的痕迹？

　　姚远的右手是什么时候断的，现场有找到吗？张云清扭头问一旁的张昊。

　　唔唔唔

　　张昊，麻烦你回答问题时能不能先把你的口罩摘下来，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张云清苦笑道。

　　张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憋了口气摘下口罩说道：羽佳姐检查过姚远的尸体，她发现姚远的右手几天前就被人砍断了，具体的时间或许还在我们召开记者招待会之前，我们找到姚远的尸体时他的断臂是包扎好了的。晚晴姐的推断是姚远作案后没多久手就被人砍断了。

　　张昊说完赶紧又把口罩戴上。张云清则是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左手也下意识地托住了下巴，口中喃喃自语：这么说姚远未必是藏在徐伟家里，凶手很有可能是与他一起来的，同时也是砍断他右手的那个人。

　　张昊听到这里迫不及待地摘下口罩说道：云清哥，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检查过徐伟的几间房，如果姚远一直藏在徐伟家，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漱口用的牙膏牙刷至少得两份吧，内裤的尺寸得有两种不同的型号吧，那些特别私密的东西我不相信徐伟和姚远会共同使用。可我在现场找到的东西都是属于徐伟一个人的

　　慕队长他们怎么看？张云清没等张昊说完便打断道。

　　张昊面露难色说道：他们倒也认可我的分析，毕竟一个人生活与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有很大区别，只是有几个问题他们解释不了。

　　为什么姚远要把凶手带到徐伟家？是姚远的意思还是凶手的意思？凶手为什么要对徐伟下手？

　　对对，就是这些问题叫人费解。张昊不住地点头，云清哥，你说这案子有没有可能是李刚做的？当初思琪姐遇害的时候凶手也将她的掌纹留在了墙上，这次和上次情况很相似。

　　张云清闻言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又去了另外的两个房间。通过对几个房间的观察，张云清发现凶手只在客厅逗留过，其他的房间他或许进去过，但没有动过房里的东西。

　　回到客厅后，张云清又将客厅的案发现场扫视了一眼，并没有找到其他值得他在意的地方，便将张昊带出了案发现场。

　　张昊摘下口罩，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疑惑道：云清哥，怎么样？你还没告诉我这案子是不是李刚所为？

　　张云清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应该是他，首先这案子并不符合李刚的出手规则，或许姚远符合李刚下手的条件，但徐伟并不符合，而且李刚只会在节日后的第二天作案，这是他的规则；同时，李刚这段时间忙于躲藏、积累作案资金，没机会和条件作案；其次，你看见墙上的那个血手印了吧，这个血手印的位置正对着客厅的房门，人一进去就能第一时间看见它，它能给予人最直接、最强烈的感官刺激。凶手深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把手印留在最醒目的地方，这也说明凶手是个极其自负狂妄的人，他希望所有进入案发现场的人都能很快地发现这个血手印，李刚不是这种性格，所以凶手另有其人。凶手并不是利用血手印来模仿或者嫁祸李刚，他是在用这个血手印来告诉我们警方和李刚他的存在。尤其重要的是灭门血案经过记者招待会后备受关注，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案件，而是成为我们与李刚的竞速战，而这个时候一个新人的介入无疑会同时吸引到我们与李刚的视线。这种利用案件来传递信息的手法我不说你也应该想到是谁了吧？

　　张云清的话听得张昊心惊肉跳，几乎脱口而出：李承辉！

　　另外一个。张云清眼中有寒芒闪过。

　　你是说马斌？

　　会同时关注警方和李刚，清楚思琪案的部分细节，清楚李承辉的作案手法，有条件能力和意图藏匿姚远，除了那个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马斌也没有别人了。他用这个案子刷存在感，告诉包括李刚在内的所有人，他来了。张云清说着脸色也起了变化，眉宇间阴云密布。

　　张昊闻言一脸愁容道：云清哥，这可怎么办。一个李刚已经够我们头疼的了，现在又蹦出个马斌，还有完没完了。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过，这个马斌是个特别危险的人物，甚至比李承辉还可怕。

　　张云清轻轻拍了拍张昊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虽然我也没想过要这么快和这个人交手，但既然他下了战书，我们也不能认怂。这次的案子重点不在姚远身上，凶手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个我们和李刚都非常关注的对象来表明他的存在罢了。反而是那个看似无辜的徐伟更值得我们调查。我的分析你暂且不要告诉其他人，后续我会想到办法对付他的。

　　好的，我知道了。

　　另外，让大家通力配合彻查徐伟。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姚远这段时间是被马斌藏起来了，但马斌杀害徐伟则是另有深意。查清楚了这个案子或许我们才能知道马斌的作案手法和规则。张云清若有所思道。

　　好的。

　　事情交代完毕，张云清与张昊在胡同口分开。张昊回了警局，张云清则是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虽然来了一趟案发现场，也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但张云清还是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路上他将整个案子的脉络梳理了一遍，然后结合其中出现的疑点进行反复的推导、分析和印证。当张云清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家门口时，一个惊人的结论也同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原来是这样张云清咬紧了腮帮子，随后又给张昊去了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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