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张云清的脑子和他的心都凌乱了。如果钱桂芳自首的事情为真，那么岂不是说他昨天距离李刚只有几步之遥，当时那个男人或许就藏在钱桂芳的家里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张云清十分懊恼，当时钱桂芳叫他进屋聊，他觉得屋里光线太暗不方便观察才没有进去。如果他进去肯定会发现一些可疑之处，要知道两个不同性别、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即便隐藏再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张云清质问自己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张云清也很愤怒，他气愤的不仅仅是钱桂芳当时没有告诉他实情，更多的是气愤李刚利用了钱桂芳的善良。

　　如果张云清猜得没错，李刚现在已经离开了，不然钱桂芳也不会去警局自首。这一次打草惊蛇必定会让李刚察觉到张云清办案的一些思路，之后要想再找到李刚的行踪就更难了。

　　各种情绪在张云清心头交织，让张云清的脸上阴云密布，恰似那暴风雨前的宁静，谁见了都不愿招惹。

　　来到警局后，张云清就径直上楼去了审讯室。在审讯室门口他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慕星月。慕星月看到张云清，扬起笑脸正要开口，就听张云清冷冷地说道：星月，有事一会儿再说，张昊人呢？

　　他在审讯室里等你。慕星月的小脸沉了下去，她感觉张云清真的变了，这种变化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张云清没再搭理慕星月，拧开房门走了进去。就见张昊端坐在办公桌前，张昊对面的审讯椅上坐着戴着手铐的钱桂芳。

　　此时的钱桂芳眉目低垂，那张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的脸上更多的是愧疚之色，尤其是看到张云清之后，愧疚之色更是浓郁。

　　张云清反手将门合拢，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钱桂芳一眼，便走到张昊身边问张昊要了手铐的钥匙。张云清来到钱桂芳身前，给钱桂芳开手铐，就听钱桂芳在他耳旁说道：张警官，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先这样吧，一会儿问完话再给你拷上。张云清冷冷地应了一句，转身走到了张昊身旁坐下，随后给张昊递了个眼色示意张昊可以开始记录了。

　　你先自己说吧，我想起了什么再问你。

　　李队长他帮过俺。

　　这我知道。

　　张警官，您让俺把话说完俺丈夫出事那段时间俺刚做完手术不久，俺之前本来有工作，但因为做手术的关系只能把工作辞了。老杨出事之后这城市里就剩下了俺一个人，俺过得无比的艰难俺是个不祥的女人，不仅生不出孩子还克死了丈夫，俺甚至都不敢回家，俺没脸面对老杨的父母那时候俺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没力气干活。李队长接手老杨的案子之后知道了俺的情况就抽时间来俺家照顾俺，给俺做饭洗衣服，这些都是你们不知道的。

　　张昊记录到这里，没忍住打断道：你知不知道他做这些都是在利用你，都是为了让你以后可以被他利用到。就像现在这样，你把他藏了起来让我们警方找不到他，你反而要承担法律责任，这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你说的俺都知道，但俺不后悔。而且当年李队长怎么会想到以后发生的事情？要说他利用俺，俺不信，那时候俺有什么可被他利用的？当初要不是李队长照顾俺，俺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现在换成李队长糟了难，俺又怎么能忍心不管。最近他也常说他在利用俺，可俺相信他做的那些事一定是有苦衷的，俺愿意被他利用。

　　苦衷？狗屁的苦衷！张昊听到这里心底的火气也腾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吗？几个月前为了调查你丈夫的案子我和一个女警察去过你家。你知道那个女警察是谁吗？你知道那个女警察现在去哪里了吗？告诉你，那个女警察就是李刚的徒弟，她现在死了，是被李刚杀死的。一个能狠心杀害自己徒弟的人会是好人吗，他甚至毫不在意他的徒弟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有多么的担心他。这样的人也值得你这样做吗？

　　钱桂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张昊，说道：俺知道俺的行为是错的，但俺不后悔。李队长是俺的恩人，俺不管他就是忘恩负义。俺虽然是个女人，但俺知道感恩。如果再给俺选择一次的机会俺也会这样做。至于俺这么做需要承担的责任俺担了就是，无怨无悔！

　　好一个‘担了就是’，你就是个爷们。张昊气得双手颤抖，同时在心底暗骂钱桂芳愚蠢。渐渐地又对面前这个朴实无华的女人起了敬意，这世道还有几个人能像钱桂芳这样重情重义？

　　这是个让人又怜又恨的女人，张昊不禁联想到了最近在看守所内多次自杀未遂的王多福，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这种特质让人动容、遗憾，又让人气愤。

　　最让张昊愤怒的还是李刚这个挟恩以报的小人、伪君子！张昊只怪自己当初怎么没有认清这个人。如果能早认清这个人，说不定张思琪就不会受他蒙蔽、还很有可能逃脱他的毒手。

　　听着张昊和钱桂芳的争执张云清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他从钱桂芳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性：李刚是不是对他选择帮助的人也是有条件限制的？但也就是像钱桂芳这样的人才值得人相助不是吗。

　　李刚的本性并不坏。张云清淡淡的说道，他的话听得张昊愣了一下，钱桂芳则是对张云清投来赞同的目光，又听张云清徐徐道，他杀人是因为他的心理出现了问题，这源自于他曾遭受的苦难，他选择对一些有前科的人下手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减轻内心的负罪感。这些都不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而且在他杀害一些无辜的人的时候，他就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杀人恶魔。钱大姐，我不想再听你对李刚的看法了，这种事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衡量尺度。你受过李刚的恩惠，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我们还是聊点实在的，把李刚接触你的前前后后都说出来吧。你既然能出来自首应该想到我们会问你这些，把你愿意说的都说出来，你说多少我们听多少，至于信多少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张警官，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俺说。

　　李刚是什么时候去找你的？在你们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做过什么事？他对你说过什么话？你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如果我猜得没错李刚现在应该是离开了吧，否则你也不会来自首，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有没有别的藏身之处张云清一股脑地将他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就在张云清和张昊还在紧张地审讯钱桂芳之时，慕晚晴几人也收到了消息迅速赶回警局，王强更是亲自带人进入观察室全程观看审讯。也在同一时间，在距离警局不远的一家饭馆里，王羽佳和唐月如见了面。

　　最近报社的工作特别忙，唐月如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如果不是刚把稿子交上去，她也抽不出时间来跟王羽佳吃饭。

　　包间内，唐月如放下手中的提包，喝了两口饭前的开胃茶，说道：羽佳，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吃饭呢？

　　王羽佳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内心在经过一番纠结后问道：月如，我今天请你吃饭主要是想跟你了解一件事，之前云清有找过你吗？我前几天看你们的《都市报》，他的那篇专访是你写的。

　　我就知道是这事。唐月如又抿了一口茶，含笑点了点头，是啊，是我给他做的专访。

　　月如，他都跟你说了什么？王羽佳起身坐到了唐月如的身旁。

　　我们是不是边吃边聊啊，忙了一上午我有点饿了。唐月如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朝王羽佳做了鬼脸说道。

　　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随便吃，管饱。王羽佳跟唐月如开了句玩笑，立即找来服务员传菜。

　　虽然她刚才收到了钱桂芳自首的消息，也知道张云清和张昊正在审讯钱桂芳，但这种事有慕晚晴和张云清处理，无须她担心，她更想知道张云清最近这段时间变化的原因，这也是她请唐月如吃饭的目的。

　　两个服务员将饭菜陆陆续续地传上饭桌，王羽佳没有动筷子，王羽佳等唐月如吃了几口菜，才道：在河西村的时候吃不上多少带荤腥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口味，你先将就一下。

　　挺好的。

　　唐月如边吃边点头，对于王羽佳的性格，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是个清心寡欲有点脱俗的女人，她能请自己吃饭大多数还是因为张云清，唐月如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该不该把事情都告诉王羽佳。仔细想想张云清找自己做专访的事王羽佳已经猜到了，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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