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长告诉张云清：在得知有新的老师来河西村支教后，李校长就到镇上去联系了唐月如所在的那家报社。他的肝癌已经到了晚期，这一次将是他最后一次作案，他希望能把案子做得更大一点，达到他最初的目的，也不在意会被警察抓住。

　　李校长对王兵家的情况很清楚，于是那天早上就赶去王兵家动了手。事后又找准时机毒害了周琳。

　　张云清听完了李学海的供述，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之后便让张昊将李学海带走，开始提审陈英。

　　长达几个小时的审讯终于结束了，考虑到时间的关系，张云清选择明天早上再把人带回去，暂时关押在村小学李校长家里，由陈江负责看守。随后张云清几人便开始研究那厚厚的两叠供词，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之处。

　　之前的几个小时格外的漫长，张昊几人几乎没说过话，都是张云清在询问。这两份供词落在几人的手中都有些沉重，一如几人的心情。

　　李校长夫妇倒也配合，如此一来这案子很快就会结束。只是不知为何我感觉到特别的悲哀。张昊轻声叹息道。

　　我也是。慕星月附和道，谁又能想到李校长的作案动机竟然是这样。不过李校长夫妇倒是伉俪情深，以两人的关系串供太容易了，李校长抱着必死之心把所有罪名都拦在了自己头上，陈英老师却是供述了她杀害岳尧的犯罪事实。

　　王羽佳此时的心情恰似打翻了一个五味瓶，不知如何去形容：其实我们很多人都是带瘤生活。我见过很多的人，他们原本生活得好好的，反而在医院里检查出癌症后整个人都垮了，不久便远离人世。李校长不一样，只感觉有一股信念一直在支撑着他，这信念却是令他在这十几年内不断地犯罪、越陷越深，想来实在可笑。

　　不管怎样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凶手犯罪的借口，李校长用最极端的方式、用杀戮想要为这个村子牟取一个未来，殊不知他毁掉的恰恰就是这个村子的未来，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唐月如徐徐道，这几天的乡村生活经历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她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张昊几人对唐月如的话深表赞同、都纷纷点头，一直没有说话的张云清也是对其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张昊接着说道：这案子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谁又能说李校长夫妇是坏人？仅仅一念之差，他便断送了他这几十年来所有的付出和心血。这让孩子们以后怎么看他？村里人还会像以往那般敬重他？真是张昊只感觉无形中有一块大石堵在了他的胸口，把他后面的话也压了回去，剩下的只有叹息。

　　云清，你在想什么？王羽佳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张云清的身上。

　　张云清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做警察的经历了这件案子之后都深发出无限的感慨，当年李承辉可是亲历过李校长第一次犯罪的人，他那时候会怎样看待这个案子？李校长在外的形象是光明的，教书育人、数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受人尊重。那时候的李承辉刚刚走出校园、再加上失恋，对人生充满了迷茫，当时的李校长无疑会给李承辉带去正面的影响。但当李承辉发现了李校长的背面时，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崩溃了，这或许也是他变质的原因。

　　还有一点张云清没有说，他之所以来河西村查这件案子是因为李承辉诡计败露之前出版的那本书《老李与人生》，通过书中记述的内容他发现了河西村的异常，并因此查出了这个案子。

　　这会不会也是李承辉故意设下的一个局呢？如果是局，他的目的是什么？张云清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案子恐怕只是一个开始，是李承辉死之前就给他留下的伏笔。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李承辉也太可怕了。

　　云清哥，如无必要以后还是少提这个人吧，这个人就是个疯子、比疯子还要可怕无数倍。张昊吞咽了两下口水说道。

　　张云清笑了笑，收回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暂时不去考虑。不管怎么说河西村的案子已经接近了尾声，只等回到天枫市就可以着手追查李刚了，一直没有抓到李刚也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之后还要查那几具被唐涛处理掉的男尸，还有他母亲的案子积压的事情似乎不少。

　　好了，都休息一下，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张云清淡淡地说道。

　　是夜。村小学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女子的啜泣声从房间里传来。操场上的红旗已经很多天没有升起过了，旗杆孤独地矗立在石墩子上。

　　陈江站在房间外听着房内陈英老师的哭声静静地抽着烟，心头有一些酸楚也有一些疑惑。按说将两个犯罪嫌疑人关在一间屋里，只搜走了房内的刀具和证物，没有采取别的防范措施，还让他一个人看守不太合规矩，不过这是张云清的意思，陈江也不便多问。

　　李校长有时会和陈英说两句话，有埋怨陈英不该供述杀人的意思，但更多的时候是咳嗽是叹息。他或许也意识到错不在陈英，是他的最初行为把陈英也带入万劫不复之地，此时的他应该会很后悔吧。

　　在工作上陈江尚算一个细心的人，他不时会进屋查看李校长夫妇二人的情况，一是担心他们逃跑、二是怕他们畏罪自杀，一直到夫妻二人都睡下他才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江的一盒烟抽得只剩下了两根，他倚在门口不住地打哈欠，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能感觉到屋内的夫妻二人始终没有睡着，换做是他今夜恐怕也难以安枕。

　　陈江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从空旷的操场上一晃而过，夜风吹过教室破开的窗户纸发出呼呼的声音，像孩子的哭声，让人感觉阴嗖嗖的。他并没有发现一道黑影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村小学的背后，沿着那边的耕地和竹林往李校长夫妇的房间靠近。

　　眼看黑影就要靠近李校长房间的窗户，一声断喝撕破了夜的宁静，张云清的声音在夜空回荡：王多福，别做傻事！

　　与此同时，数个电筒从竹林中亮起，一大帮人从隐藏身影的地方飞冲而出，迅速将疯狂冲向窗户的黑影按到在地，缴了他手中的那把砍刀。

　　黑影在地上死命地挣扎，宛如一头疯牛般不住地咆哮，几人险些没把他按住。随着电筒的光芒落在黑影的身上，黑影的面目也清晰可见，没错、正是王多福。

　　张云清看了一眼双目通红、面目狰狞的王多福，叹息着摇了摇头，示意参与行动的张昊几人把人带走。

　　王多福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问话，先让他冷静一会儿。张云清几人和闻讯赶来的陈江去了李校长家。

　　李校长夫妇都没事，只因为屋外的动静受了些惊吓，他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猜到了**分，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惨笑。

　　今晚的行动是张云清在赵村长的配合下完成的，陈江并不知情，张云清没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便让他带着李校长夫妇离开。眼瞧着李校长三人就要离开他的视线，张云清又急急地将三人唤住，快步上前。

　　李校长、陈老师，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你们再仔细回忆一下，李承辉来河西村支教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者说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论或是举动，亦或有一些奇怪的事跟他有关系？

　　李校长和陈英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他俩不明白为什么张云清会三番五次提到李承辉。在夫妻俩眼中，李承辉只是一个来这里支教的老师而已。他俩也不觉得李承辉会知道他俩的秘密，不然李承辉当年为什么不报警？

　　李校长夫妇的表情落在张云清眼里，并没有让他感到失望，他只是随口一问，希望尽可能地了解李承辉在这里的一些情况，他觉得李承辉在心态发生改变之后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毕竟这个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而且以他对李承辉的了解，李承辉把他在河西村支教的经历记录在《老李与人生》里似乎别有用意，这毕竟和一桩系列谋杀案扯上了关系。

　　既然李校长夫妇想不起来什么张云清也没有多言，正准备让陈江把人带走，却听陈英带着疑惑的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

　　什么事？张云清瞳孔一缩，追问道。

　　小李走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的衣物，我也是后来收拾房间时才发现的。可我奇怪的是我记得他来的时候和其他来这里支教的老师一样只带了一个旅行箱东西我一直都帮他收着没动过，还以为他有时间会回来拿。

　　衣服、箱子衣服、箱子箱子！张云清猛地瞪大了眼睛，立即吩咐陈江和慕星月去李校长的房间里搜查，务必将那些衣物都找出来，内心则是滋生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危机感，这感觉让他的额头不停的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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