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十个被绑着的本地人都被那个瘸子拿着手枪轻松毙掉之后,原本清新的空气里便布满了刺鼻的血腥味。他略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雇佣兵把这些尸体全部拖走扔进湄公河,然后擦掉了皮靴上的血液,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坐回了主位上。
“吃了没有?”
他的第一个问题。
孟坡摸不着头脑,但他作为领头人,自然得应付这个问题,干脆点了点头。
皮康轻“嗯”了一声,也没再继续说话,就这么自顾自吸着雪茄,如鹰隼般的眼睛眺望着远处吃草的马儿。
棚子里的气氛变得紧绷了起来。
孟坡迟疑了几秒,开门见山道:“皮康老大,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跟你多讲废话了,这批货就当彩头送你了,只要你答应,史蒂夫会立马把消息传回银三角。”
皮康瞟了一眼坐在孟坡身旁的史蒂夫,又相继望向叶一诺,赵明昊,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吴茹蕊的身躯上,眯着眼睛说:“我已经很久没做毒-品生意了。”
孟坡身子往桌沿紧靠,说道:“金三角的毒-品和银三角的毒-品生意,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打通了这条道,大家都有得赚,您赚的会更多。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哪个毒枭干过这种事,这其中的利益之大,恐怕远远比您贩卖军火要大上数倍。”
皮康抚摸着手里的拐杖,双眸垂在桌面上,像是在深思熟虑。
孟坡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给史蒂夫打了个眼色,后者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手指粗细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淡蓝色的粉末。
孟坡说:“这是银三角那边的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儿,他们改变了一下配方。旧的嗨货都是采用海络因作为基准配方,我手里这管,用的是呵卡因。”
听到这话,被蒙在鼓里的叶一诺顿时眉头一紧,脑子里一些混乱的信息源又再度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呵卡因和海络因的区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从作用上来讲,前者可以提高多巴胺的浓度,进而产生强烈的快-感。
也就是常说的“上冲”感。
这种感觉在一些喜爱吃芥末或者辣味的人身上常有体现。
然而,当呵卡因最终从大脑系统退去,开始打扫多余的多巴胺的时候,快乐线路就停止了燃烧,快-感便会迅速消失。
这就是常说的“崩溃”。
由于“上冲”得如此猛烈,而紧接着就是“崩溃”,这一过程使得人情绪上发生更加无法掌控的变化。
这就是它的成瘾过程。
此外,因为身体的多巴胺水平已经被耗尽了,整个身躯会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比如情绪下降,甚至还会产生强烈的想要再次兴奋起来的欲-望。
而唯一能够把多巴胺分泌量提高到身体想要的水平――
就是吸更多的呵卡因。
这时候,服用者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狂欢的模式中:服用,再等它的药劲过去,再到渴望,接着服用更多。
这就像个反馈环:这玩意儿让身体感觉非常好,所以就必须服用更多,可等药劲过去后剩下的多巴胺就会更少,所以感觉就会很糟糕,必须得继续服用更多才能恢复正常水平。
实际上,两者同属于生物碱,海络因是从鸦@片里提取的,呵卡因是从古柯植物提取的。
但不同的是,海络因是通过麻醉神经中枢来产生镇痛、镇静的作用;而呵卡因是通过阻断神经传导来产生麻醉作用。
换句话说,海络因是镇静剂,而呵卡因则是兴奋剂。
吸食前者的症状通常显得比较懒散颓废,初期并没有那么恐怖的成瘾性;而吸食后者的症状则相反,比较癫狂、亢奋,也更具攻击倾向,尝过一次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就好比在身体里养了两条蛊虫,一只会缓慢的啃噬血肉;一只却会不停地吸走血液,满足口腹,一旦消化完毕,胃口会更大。
叶一诺依稀记起,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晚期,曾有生物学家进行了一次著名的试验,用的是两组小白鼠,一组可以无限制地服用呵卡因,另一组可以无限制服用海络因,两组小白鼠都可以大快朵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结果的不同之处在于,吃了海络因的小白鼠行动形成了规律:吃海络因――睡觉――四处溜达――进食――吃更多的海络因,再回去睡觉。
与此同时,吃了呵卡因的小白鼠始终在吃呵卡因,没有任何多余的活动。因为呵卡因不会让它们感觉想要睡觉或是吃饭,只是使它们感觉想要服用更多的呵卡因而已。
试验只进行了一个月,因为吃了呵卡因的所有小白鼠,都死了;而吃了海络因的小白鼠们都染上了严重的毒瘾,不过相比而言还算健康,他们仍然可以正常地进食,清理毛皮,喝水。
这两种结果有着很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银三角,或者说大多数毒-贩都把海络因称为“毒-品之王”?
因为这玩意可以让人死的漫长,死的舒服。
孟坡接着说:“当然,我当然知道仅仅是把海络因替换成呵卡因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任何一个贩-毒的贩子都能研究的出来。但这瓶新药,不但中和了呵卡因的一部分副作用,降低了所谓的成瘾性,甚至……还赋予了它致幻的能力。”
致幻!
叶一诺心头更是诧异。
就连坐在首位上的皮康,那握着拐杖的手,也不禁停顿了一下。
孟坡冷笑着说:“到目前为止,亚洲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过这玩意儿,如果你愿意,史蒂夫会打通整个贸易通道,只要出手妥当,到时候替代海络因的位置,轻而易举。定价方面,银三角那边,十美金一瓶,拿到这里来卖,利润能提到多少,相信皮康老大心里比我还要有数。这笔大好的生意,你做,还是不做?当然,这个新货,我老大是不知情的,相信我这么说,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完,他伸出手,把瓶子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了皮康面前。
无论是吸@毒的人,还是贩-毒的人,都知道毒-品最大的麻烦,不是那些毁坏身体的副作用,而是――成瘾性。
只要成瘾性能够比正常值低上哪怕百分之一,其中所蕴含的利润,也难以想象。
皮康那双如苍鹰般的眼眸缓慢移动到了面前的小瓶子上,那蓝色的粉末异常妖艳,如同一个活生生的狐媚子,在朝着他招手。
但毒枭终归是毒枭,不是什么见到利益就失去本心的普通贩子,他当着众人面把拐杖斜放在桌边,然后伸出那只干枯到能见到青筋的手掌,指了指坐在叶一诺身旁的吴茹蕊,说:“你说它有多好,没用。”他咧起满是胡渣的嘴角,“不如你把它吃下去,让我看看效果。”
场面沉寂。
吴茹蕊神色惊恐,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后,又露出了原来的本性。
叶一诺面无表情,手掌却死死按着她的大腿,不让她有所动作。
开什么玩笑?
那东西一旦吃下去,吴茹蕊这辈子就废了。
他不想看到她变成这样,更不想违背答应她的诺言。
孟坡沉默了好几秒,才换了一副口气说道:“皮康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皮康撑了撑眉头,用渗人的口气道:“我说,让她,吃下去,给我看看效果。”
孟坡神色复杂,眼神来回变换,紧咬着牙口。放在桌子下面的拳头紧握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金三角深处最大的毒军阀没有在开玩笑。
贩毒的人吸@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像这种带货而来还要尝货的规矩,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偏偏让一个女人去尝,这就有些不讲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