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刘大银在家里写信。
给警察写信。
“江闻钟的书”上说了, 那个同学被砸死以后,两个小混混在江闻钟那里拿了钱, 就分道扬镳了。
其中一个坐上火车跑去南方, 带头的那个小混混反其道而行,在省城蛰伏下来。
等到风声完全过去以后,才出来活动。
刘大银把那个小混混藏身的地点记得牢牢的, 现在一个小混混被抓, 带头的那个小混混反而跑的没了踪影。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刘大银感觉那个小混混就藏在书上说的那个地方。
刘大银已经会写字了, 她决定写信告发那个小混混。
信上她说自己是一个热心的群众, 一个人住在他们附近, 感觉很可疑, 他家的窗帘白天也拉着, 那人从来不出门, 不仅这样,他还不生火做饭,感觉像躲着什么人似的。
自己上房的时候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出来上厕所, 那人的身形很像派出所最近发下来的画像。
刘大银把写好的信叠好, 放进信封, 打算晚上送到派出所。
即使抓不住带头的混混, 刘大银还有后手。
她就不信这次还不能把江闻钟送进监狱。
“刘姨, 你在吗?”
刘大银把信放进抽屉里, 站起来:“水生, 你从港岛回来了?”
“今天回来的。”张水生跑的满头大汗,自己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一饮而尽。
“刘姨, 我刚从医院回来,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没回老家吗,又老做梦梦到自己的亲人,就找了个偏僻的十字路口烧纸。”刘大银坐下,慢慢说道:“烧完纸我和你留柱哥在那个山上转了一圈,下山的时候走到我们烧纸的地方,听到有闷哼声。我就好奇的过去看,原来是两个人在打一个躺着的人。”
“我一开始根本就没看清躺着的人是云生。那打人的两个人看到我们娘俩,劝我们不要多管闲事,趁他们不注意,我用手里的网兜把其中一个人打晕过去,又大喊大叫希望把附近上坟的人喊来。另外一个人看事态不妙,扔下同伴就跑了。”
“我让留柱把昏迷的那人用网兜绑起来,过去一看,才发现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人是云生。”
刘大银短短几句话勾勒出当时的情景,张水生却深知当时的凶险。
要是刘姨没有好奇心,没去看,或者刘姨看到这个场景害怕,不想得罪人就跑了,那他哥现在还不知道会这么样呢。
“刘姨,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谢字太轻了,以后您要是有什么吩咐,我张水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大银笑道:“好了,这又不是以前的绿林好汉,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刘姨,打我哥的人说没说什么?”
刘大银:“我听他们说,有人花钱买你哥的手,他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云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哥的性子一向很好,我也问了他,他说没得罪什么人啊。”
刘大银站起来道:“水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很快刘大银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这是我熬得大骨头汤,你给你哥带着,我就不去医院了。”
“刘姨,这多不好意思啊。你救了我哥,我还没感谢你呢。哪能还要你的东西啊。”
刘大银佯装生气道:“这是给云生的,你不帮我拿走,我就自己去医院送。”
张水生:“刘姨,那真是谢谢你了。”
张水恒把保温桶放在病床头的小桌子上,“哥,这是刘姨给你熬得大骨头汤。你是一会喝,还是现在喝。”
张云生从弟弟手里接过书:“我一会儿喝。爷爷,松林,你们先回去吧,水生在这里就行了。”
张爷爷站起来,“那行,我们先回去了。水生,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你哥,到点就让他睡觉,别让他看书太晚了。”
“爷爷,你就放心吧。”
张水生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是杨松林在医院照顾张云生,张爷爷就住在女儿家里。
“松林,你先送我回家,我回去拿些东西。”
杨松林把张爷爷扶上自行车:“姥爷,你坐稳了,咱们这就回家。”
省城的大街基本都是柏油马路,胡同里就不是了,大部分是土路。
胡同口上,杨松林吧自行车支好,把他姥爷从自行车上扶下来,“姥爷,要不我把自行车放在这,扶着你进去?”
张爷爷一摆手:“我在这胡同里都走了多少遍了,还用你扶,你把自行车推进来,放到外面要是被偷了呢,咱们拿了东西就走。”
张家在胡同最里边,张爷爷和杨松林在胡同里走了一半,就听见胡同口停下了一辆汽车。
杨松林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里住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很少有汽车回来这里。
这一看可不得了,停下来的竟然不是一辆汽车,而是两辆汽车。
这一来就是两辆汽车,得是多大的官才有这样的派头啊。
张爷爷眼睛看不见,当然不会回头看了。
杨松林跟张爷爷咬耳朵:“姥爷,胡同口那里来了两辆汽车,下来了好多人,朝咱们胡同来了。”
张爷爷手拿拐杖探路:“咱们往里走走,别挡了人家的路。”
杨松林忍不住又往后看了一眼,那群人已经进了胡同了。
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灰白,一看就气势不凡。
杨松林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男人被很多人簇拥着,他身后还跟了两个身材高大,带着墨镜的外国人,引得杨松林看了好几眼。
这人的派头,就跟电影上旧社会的富商似的,那两个外国人就像是他的保镖。
杨松林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这人得有多么大的能耐,让外国人做他的保镖啊。
张爷爷眼睛看不见,走路自然就慢,他和杨松林靠着墙根停下,等那群人过去再走。
那群人从俩人身边走过时,中间的男人下意识的看了站在墙边的俩人一眼。
接着他就停下了。
慢慢朝张爷爷和杨松林走来。
那个男人一停下,所有的人都跟着停下了,全部人的目光都朝着张爷爷和杨松林看来。
杨松林有些呆愣,这是怎么了,那个人要干什么,这一群人要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难道要抢劫吗?
看那个男人的样子,绝对是有钱人,自己一个普通人,值得他抢吗。
杨松林脑袋里转过好几个念头,身子下意识的挡在张爷爷面前,“你要干什么?”
张爷爷也觉得气氛不对,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松林,出什么事了?”
胡同并不算宽,那个中年男人离张爷爷和杨松林只有短短几步路远,他却走的很慢很慢,边走还边哭,眼泪跟不要钱的似的往下流。
杨松林更呆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跟他们欺负了这人似的。
那个男人走到离杨松林一步远的地方,一下子跪了下来,喊了一声:“爹!”
胡同里是泥土路,春末夏初天气干燥,人在上面一走,脚步就带起一阵尘土。
那人用力这么一跪,尘土飞扬,落在他昂贵的西服上。
张爷爷手里的拐杖一下子脱了手,落在地上,他颤抖着嘴唇,颤抖着手,全身都在颤抖,嘴里的两个字不成声调,杨松林就站在他身旁,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爹。”男人又磕了个头。
“秋山,是你吗?”张德福伸出手来,在空气里摸索着。
张秋山膝行两步到了张德福面前,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爹,是我。”
张德福老泪纵横,“三十多年了,你总算回来了啊。秋山啊,我的儿子啊,你总算回来了啊。”
这人难道是自己那个去了台岛的舅舅。
杨松林在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怪不得觉得眼熟呢,姥爷家里有大舅年轻时候的照片,杨松林不止一次见过。
大舅虽然比照片上老了很多,但五官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怪不得刚才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张德福双手在大儿子脸上摸索着,想“看”清儿子现在的模样。
张秋山跪在父亲身前,一个劲喊道:“爹,爹,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没回来看您和娘,您打我吧。”
张德福眼里带泪,脸上带笑,不住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秋生后面跟着一群人,看着此时父子相认,都有些触动,有那感情充沛的,眼里也含上了热泪。
“张先生,这都到了家门口了,还是和老先生回家在说话吧。”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张德福道:“秋山,起来吧。这是松林,你妹家的孩子。”
杨松林赶紧喊道:“舅舅。”
有人把张秋山扶起来,他看着杨松林,一个劲道:“好,好,好,大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小弟的孩子也得不小了吧。我走的时候大妹刚成年,小弟也才十多岁,这一转眼他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爹,我娘在家吧?我这回来了,赶紧把大妹小弟他们都叫回来,咱们一家吃个团圆饭。”
杨松林刚想说什么,张德福拉住他的手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说话。
“好,咱们这就回家。”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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