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恩第三共和国,首都弗恩丁根,总统府。
位于安肯瑞因以南,阿郎特帝国以北的弗恩第三共和国的气候和温度,也介于两者之间,它并不像阿郎特那样,已经早早的开始复苏,也不像安肯瑞因那样,还停留在冬天的阴影中。这座城市似乎半醒未醒,在朦朦胧胧中,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共和国代总统,保守党主席阿齐瓦・兰德站在总统府二层东侧的一间活动室内,看着面前一台正在运转的蒸汽机,手里的长雪茄轻轻抖动。而他的孙子,兰德动力公司总经理丹尼尔・兰德站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一个资料夹,同样沉默不语。两人的视线从不同的位置向前,在一台精致而复杂的机器上交汇、集中。
那是来自爱莲娜的出口商品,朝阳一型小型蒸汽机。这台被丹尼尔・兰德花高价从安肯瑞因的澎湃动力公司找过来的机器,被用最快速度送到了弗恩丁根。在这里,它将经受最严格的检测和实验,用来论证爱莲娜的技术实力和竞争威胁。
这台蒸汽机正在运转,高速转动的转轴随着泄气阀频繁而规律的开闭,发出有节奏的突突声。十几名兰德机械动力公司的工程师围在这台机器旁边,记录、分析、讨论。因为实验在总统府进行的关系,他们的声音都不大。不过,从他的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台机器给他们带来了多么巨大的压力。
“它看起来……很……”,也许是观察了一段时间,阿齐瓦开口评价,有些犹豫,“很……精致。”
“对,爷爷,就是精致”,丹尼尔皱着眉头,他知道自己的兰德公司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蒸汽动力公司,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他面对的、最有压力的竞争对手,不是尼格鲁共和国的斯洛特动力设备公司,不是自己国内的竞争者千马动力公司,不是阿郎特帝国的龙脊蒸汽动力公司,而是一个小农奴的小小根据地。那个没什么文化的奴隶和一群没受过教育的土鳖,加上几个半瓶子水的大学生,和一个他听说过名字的理查森,竟然能做出这么惊人的东西。
“虽然我不是太懂,但是,我想,这个小机器,给你们的压力很大吧……那台红旗汽车,可是卖出了六十五万拉姆的天价。据说见过、乘坐过、使用过那台车的很多人,都在寻找购买第二台的途径。咱们的兰德勋章,虽然市场反响很好,但是也没有这么受欢迎吧?”
“嗯。”
丹尼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这台设备的质量功率比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理解,水效比和能效比也大大超出。现在还没有开始拆解,仅仅是从基本的动力数据看,它能击败这个世界上所有同质量、同体积的蒸汽机。或者,换句话说,就我的了解,能把小型蒸汽机做成这个样子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爱莲娜,绝无仅有。”
“你看,这就是爱莲娜。”
阿齐瓦轻轻叹了口气,绕到了房间一侧坐下。虽然朝阳一型的噪音比一般的蒸汽机小了很多,但是站在它旁边,讲话还是有些困难。老人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自己的水纹星茶,轻轻抿了一口,看向了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孙子。
“怎么,遇到这样的对手,泄劲了?”
“不是,爷爷,只是……”
丹尼尔遥遥头,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我只似乎没想到,竟然是他们先做出了这种东西……”
“这个世界这么大,总有些我们不知道、不了解、无法预测的东西出现。加斯滕斯的禁咒魔法,爱莲娜的蒸汽机,都是这种东西。我们无法阻止他们出现,可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他们无能为力。兰德公司这么多年走过来,最开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遇到过挫折和敌人,也曾经多次险些崩溃,可我们终究是过来了。现在,我是这个国家的总统,你是这个国家最大的蒸汽动力公司的经理,我们手中拥有的资源和力量,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如果有这样的条件,你却连斗志都提不起来,那你就不要说是你是我们兰德家的孩子!”
“爷爷。”
丹尼尔点点头,似乎来了些精神,“从好的地方来说,爱莲娜这种东西的产量并不足够,他们现在只对澎湃动力提供了有限数量的设备,虽然和我们签订了穆恩条约,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冲击我们的市场。我们还有些时间,去研究、去仿制这种设备。而且,他们只出口这种小型蒸汽机,中型和大型蒸汽机,他们并不出口。这一块才是我们的主要利润来源,所以,整体来看,这个设备对我们的市场冲击虽然需要重视,但是影响是有限的。”
“是么?”
阿齐瓦・兰德轻声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提问。丹尼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爷爷,我知道,能做出这种小型蒸汽设备企业,一定能做出更优秀的中型和大型蒸汽动力设备。但是,他们毕竟是走共产主义道路的势力,心里对我们的戒备甚深,大中型设备估计是不会出口的。有这一条,我们就有了反击的时间。”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阿齐瓦・兰德侧过头,看着窗外的花园。初春的花园还是一片肃穆景象,并没有太多的景色,“我已经决定了,招安那些在瑞瓦德伦附近的工联党叛军,允许各工厂设立工会,但是禁止设立全国性的工会组织,禁止设立共产主义性质政党,禁止共产主义书籍传播。除此之外,我还打算提倡改善工人待遇,增加工人假期和社会保障,提高工人的福利水平。”
“爷爷?!”
听到这个回答,丹尼尔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你不是最讨厌共产主义的么?之前,因为那个加斯腾斯的禁咒魔法,您已经对共产主义余孽网开一面了,不然那些叛乱分子也不会有机会在瑞瓦德伦种田。怎么,您觉得这种妥协和让步还是不够的么?”
阿齐瓦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孙子的问题,他放下那杯水纹星茶,走到墙边的地图上,看着地图上的安肯瑞因,许久,才轻声说道。
“你关注安肯瑞因的逃奴风波了么?因为爱莲娜的共产主义制度和农奴平等理论,安肯瑞因的农奴疯了一样的往爱莲娜逃跑,逼得那位保罗・吉布森陛下动用了军队武力,却又被爱莲娜的神秘武器给按了回去。一发子弹,只是一发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用什么射出来的子弹,就让保罗・吉布森所有的后手都被憋到了口袋里。现在,安肯瑞因正在讨论提高农奴地位的法案,甚至还有激进派要求废除农奴制,直接采用资本主义制度。爱莲娜不费一枪一炮,就逼着安肯瑞因走到了自我改革的边缘,你觉得,我对爱莲娜的重视,过度么?”
“……”
丹尼尔沉默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公司上,对国际政治形势关注的并不多。现在听爷爷讲起,他才意识到,爱莲娜已经有了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可是,如果真的放松了对共产主义的限制,国内的共产主义势力,会不会又……”
丹尼尔欲言又止,之前工联党在弗恩丁根呼风唤雨的时候,他也在,那个时候厂里的工人似乎感觉到有了主心骨,也不听话了,也知道闹事了,好不麻烦。作为一个资本家,他可不想回到那样的时间。
“可以控制的敌人,总比不可控制的敌人要好。”
阿齐瓦显然已经有了明确的思路,“有了加斯腾斯的爱莲娜已经无法使用武力消灭,没有人会支持一个政权对另一个可能拥有大魔导师的政权发动战争。所以,要想适应、接受爱莲娜存在的这个时代,我们就必须减少自身可以被攻击的点。工联党的余孽叛军,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他们一旦和爱莲娜取得联系,我们就会很被动。国内的工人势力,与其让他们在控制之外搞地下政治,还不如全部搬上台面,像之前的工联党一样,在我们可以看见的地方活动。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我明白了,爷爷。”
“我跟你说这些,你不要觉得烦,兰德公司虽然重要,但是我这个位置,更加重要。我已经七十三岁了,这个代总统的位置,也不好一直坐着,早晚要选举的。你是我的孙子,是我们兰德家最优秀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参加竞选。”
本来还有些轻松神色的丹尼尔听到爷爷的话,立刻愣住了。他想了几秒钟,起身行了一礼。
“爷爷,我知道了。”
“另外,我已经开始安排人手重新召集当初权杖法师塔的人员,特别是研究人员。那位加斯腾斯到底能不能释放魔法,到底是如何释放魔法的,我们需要一个答案。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要到处宣传。”
“我知道的,爷爷。”
“还有,招安工联党叛军的事情,是我们改变对共产主义政策的最关键的一步,如果能够招安成功,就能够拥有最雄厚的政治资本。我想让你去,可你母亲不同意,说太危险。这件事,我现在告诉你,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去招安工联党余孽?去随时可能被杀死的地方?自己?
“我去!”
丹尼尔并没有犹豫太久,如果有心仕途,他这样的背景和家境已经接近完美,但那些大都是别人给的外物。作为一个优秀且很有自尊的男人,他自己也需要一个功绩,来证明自己。
“我去,爷爷,你安排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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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第三共和国,东部从林。
卡西・洛纳根坐在一处山洞洞口的扁石上,手里拿着一根卷烟,发呆。在他的面前,三支灰兔被串成一串,丢在地上。灰兔们还活着,短小的四肢偶尔挣扎,在地上抛出一个个的小坑。
从爱莲娜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自己的队伍仍然存在,甚至过的比他走的时候更好一些。战士们渐渐熟悉了丛林的规则,能够找到足以果腹的食物,外界的军事压力也变小了,队伍的活动空间大了不少。他的两位同志,亚罗・林奇和塔拉及・汉森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矛盾,见到他的兴奋之情不似作伪。
“我们以为你已经死在路上了。”
“墓碑都给你刻好了,你竟然回来了,这不是浪费么?”
回忆起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卡西・洛纳根有些无奈,这两个人不知为何,在林子里猫久了,性格都变得有些奇怪。
“卡西”,远远的,亚罗・林奇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灰衣的中年人。卡西・洛纳根知道那个人,那是负责和外界联系的地下党员,特卫普・林迪。
“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起身上前,和亚罗・林奇握手,和特卫普・林迪拥抱,三人在那一串灰兔旁再次坐下。
“是这样的,洛纳根主席”,特卫普・林迪是工联党正在构建的地下党的一员,也是主要的内外联络人之一。在卡西・洛纳根前往爱莲娜之前,他的队伍就在活动山区周围布置了一些探子,但并未形成体系。而从爱莲娜回来之后,卡西・洛纳根对情报工作更加重视,也就渐渐建立了这一套地下组织,保持和外界的联系,更好的决定队伍的前进方向。
“最近从弗恩丁根来了一些人,去过瑞瓦德伦,也在附近出现过。他们的领头人是丹尼尔・兰德,兰德机械公司――”
“兰德机械公司的总经理,阿齐瓦・兰德最喜欢的孙子,被称为兰德家年青一代最优秀的人,我知道这个人,他曾经是我的老板的老板。”
卡西・洛纳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微笑。站在现在的时点回忆当初,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在未来一片黑暗的情境下,麻木的生活在那个嘈杂、燥热而危险的工厂中的。
“是的,他到处散播消息,说要找到我们,要找到您,想要和您面谈。不过面谈什么,他并没有说。”
“和我面谈?”
卡西・洛纳根有些惊讶,他一个社会的精英阶层、资本家、固有实力的代表人物,和自己这个造反派有什么好谈的?
“是的,而且他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十几名士兵随行,看样子不像是陷阱。而且从弗恩丁根的消息,阿齐瓦似乎有意恢复各各工厂的工会,只不过时间还没有定。”
听到这里,卡西・洛纳根突然想起了加斯腾斯对自己根据地的分析。那位最接近大魔导师的男人告诉他,因为爱莲娜的关系,弗恩丁根对付共产主义的态度一定会松绑和缓和,自己的根据地能得到一定休养生息的时间。至于这个时间需要多久,取决于那些人什么时候认识到加斯腾斯确实无法释放魔法这个事实。
想到这里,对事情的牵引后果卡西・洛纳根不再犹豫。他站起身,拍拍手,看了一眼地上已经不再挣扎的灰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和他们接触一下,他们不是想谈么,那就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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