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流媚的话音落下,世间仿若又陷入了犹如世界末日般的寂静。
她和敖北漓两双憋笑的眼睛都在望着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郎墨楼,等待着他的回答,而难得机灵一次的箫儿察觉到了苗头不对,以去逮抓小哈的借口,迅速撤离了此片易燃易爆的区域。
沉默中,我好似听到了郎墨楼骨节握拳作响的声音,我稍稍一蹙眉,抬眸斜眼儿睨着郎墨楼。
此时的他,宛若一头弓起背脊欲要扑杀猎物的恶狼,然而在碰上我警告的眼神后,他即刻就乖顺地收起了自己的利爪与獠牙,夹起了蔫蔫垂坠的尾巴。
我朝着郎墨楼用下巴指了指汪流媚,郎墨楼眸底风起云涌,但也拿我无可奈何,便磕着牙齿对汪流媚回应道:我知道了。
嗯?我听郎墨楼这低沉暗哑的声线不对劲,又警告地看了郎墨楼一眼。
可怜的郎墨楼敢怒而不敢言,唯能忍气吞声地对我冷勾唇角,继而,他掐着喉管,嗲声嗲气地用女人的声音对汪流媚重复了一遍:好滴,我知道啦~
哈哈哈哈哈哈!
敖北漓随之,又是爆炸出了一阵根本无法遏制住的狂笑声!
汪流媚见已经无法阻止敖北漓那丧心病狂的大笑了,她只好尴尬地对我们说道:那、那既然墨楼你知道了,我…我就先不打扰你和宛宛了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我挤眉弄眼,努力地将敖北漓往门外拉扯,可敖北漓整个人都笑得抽搐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失去了行为的能力,甚至理智。
无可奈何的汪流媚见怎么也扯不走他,索性两只大手一伸,直接将还没她高的敖北漓拦腰一抄,生生地甩到了自己的双肩上,抗尸般地把仍在痴笑的敖北漓抗出了餐厅!
在他们两个人离开后,餐厅也顺势彻底安静了下来,郎墨楼才重新在餐椅上坐好,端起白瓷碗正欲要喂我一口飘着腾腾温雾的鲫鱼汤呢,就见两束烟雾从半敞的玻璃窗外飞绕了进来。
落入眼前的,是旋身幻化成了衣袂翩翩的杨桃与香梨姐妹二人。
宛宛,催胎药我姐姐替你熬制好啦,快趁神采奕奕的杨桃手中端着一只白玉碗,满面堆笑地对我话说到一半,倏地就语凝在了喉咙,趁、趁热喝了…吧、吧
断断续续地说罢,杨桃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唾沫,她炯炯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我的脸上,似乎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可涣散的余光却在疯狂地偷偷瞄着在我身旁,僵住了正喂我喝汤动作的郎墨楼。
又是满室洋洋洒洒的尴尬,杨桃身后的香梨急忙借衣袂遮掩住了唇角,连连用干咳缓解着这措不及防的一切,杨桃在听到自己姐姐的咳嗽声后,也默默地咧开了一个生涩的笑容。
那个,宛宛…催胎药我、我给你放这里了哈,趁热喝吧…杨桃盯着我的两颗眼珠都快被瞪出眼眶了,好似她生怕郎墨楼发现她不小心移动了目光似的,我和姐姐就先随我家西凉仙君回供牌里清修了啊,你若有事,记得唱帮兵决请我们就好哈…那个,拜拜啦!
当拜拜啦三个字从杨桃口中说出来后,她仿佛终于泄了一口大气儿一般,一刻也没再多停留地就与香梨再度旋身化作烟雾,保命似的顺着原路从窗子的缝隙冲飞了出去,徒留了桌面上那一碗我曾有幸一饮而尽过的催胎药。
你说这一次我再喝它,是不是就真能快快地生下我们的宝宝了?我偏首凝视着郎墨楼那双洒尽星辉的桃花妆美目,泛出说不清是何种心情的微笑问他道。
上次失去的是一个,这一次是八个,郎墨楼也随我勾唇一笑,抬起身将鲫鱼汤放在手边,换了保胎药的白玉碗端入手中,不断地替我舀着汤药,佟宛,我郎墨楼的八个女儿!
现在承认是你的啦?
恩?佟宛你什么意思?!郎墨楼手中动作一滞,浅怒地瞪着我。
郎墨楼!注意你说话的语气!郎墨楼凶我,我就比他更凶。
郎墨楼闻言,乖巧地舒展了紧锁的眉梢,眯弯了一双桃花眼,嫩嫩的嗓音宛转悠扬地细声道:老婆~人家错了啦~
盈满了撒娇味道的尾音落下,郎墨楼向着我的唇角飞快地轻啄了一口,水汪汪的桃花眼流盼妩媚。
我忽然觉得这一刻的郎墨楼好乖好可爱啊,记吃不记打的我真的就把那个在海底,不顾我哭泣求饶而欺辱我的戮星神君,抛到了脑后。
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成为你的例外,打破你原本睚眦必报的底线,而我的这枚例外,无疑就是爱我胜过千尘万物的郎墨楼。
往后的两日内。
杨桃不好意思再显身打扰我和郎墨楼,所以她会按时将香梨替我熬制好的安胎与养神的灵药,悄悄地放在餐厅固定的位置。
而郎墨楼的女装也不曾脱下来过,我每日都会给郎墨楼更换不同的妆容与装扮,郎墨楼似乎也渐渐地习惯了,他无比宠溺地承受着我对他的这个能让我捧腹狂笑的惩罚。
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郎墨楼更爱我。
一定没有。
待郎墨楼终于褪下女装的时候,是第三天,我与他该一同乘坐神辇,前去天界参看紫薇大帝行刑的那一天。
后来的我才懂得郎墨楼的一汪用心良苦,郎墨楼他早有计划让穆起寒带我前去孽龙城,从而远离纷乱,不过就是为了他自己独身一人前去星宫,对紫薇大帝进行灭顶的报复。
眼下,恢复了男儿身的郎墨楼,将他雪白的华发高高地扎拢在脑后,以一顶狼骨雕刻星纹的发冠所束,清寒的发色犹若融为银流浩荡,焕发着薄情的凛冽光灿。
一袭绸缎墨袍袍角翻飞,袖振凌云,远远地望上去,使他像极了一个遗世独立的枭雄或浪子,敛尽了寂寂尘寰中的华光与锋芒!
我也亦如往常,身披朱彤色的兰花袍,涂抹着浅淡却不失礼节的妆容,默默地踏着郎墨楼身后洒下来的辉影,与他一同来到了这座入目皆是神霄绛阙的天庭。
紫薇大帝的行刑之地选择在了冷雾缭绕的弑仙台上,我本以为我和郎墨楼会按仙帝规定的时辰提前到达,但当我们才穿过镌刻着弑仙台三个大字的牌楼下时,远远地我就已经眺望到了不远处那白玉高台下,座无虚席的神祗们了。
我和郎墨楼明明是掐好时间点儿来的,怎么看上去那行刑仪式好似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呢?
你故意迟到的?我忍不住走到与郎墨楼平行的位置,仰首问他道。
那满脸疏离淡漠的郎墨楼,敛了敛眼眶,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回答我道:不然呢?
听到他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我十分的诧异,紫薇大帝能有今日落得这元神诛灭的后果,还不是拜郎墨楼一手所赐,这玉皇仙帝又特别邀请了他与我一同前来,他怎么竟然敢对玉皇仙帝如此漠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刻意晚来?你就不怕仙帝惩罚你吗?
我根本就不想来,郎墨楼沉声回答我道,你应该知道的,佟宛,我最不想的就是把你牵扯进到这肮脏的天界中。
我成为你的云西扶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来之,则安之,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与承担一切啊!我朝郎墨楼笑了笑。
谁知郎墨楼倒并不领情,对我天真的话语冷嗤一声,寡情地启唇道:可我不愿意。
我听闻,撇了撇唇角,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趁着我们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转眼间便已走到了弑仙台下的坐席边缘,可是此时此刻的弑仙台下,众神们都早已离开了自己的席位,簇拥到台前离高台中央很近的位置,喧喧嚷嚷地吵闹着,嘈杂声音震耳欲聋。
千百年来紫薇大帝忠诚于陛下,为星界柱石,望仙帝三思而慎行啊!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臣诚恳陛下,网开一面吧!
是啊,是啊
台下的人声哗然鼎沸,倾耳一听,居然多半仙官都在替紫薇大帝向玉皇仙帝求得免死之情!
再看那雕龙绕砌的白玉弑仙台上,仅仅披着一件肮脏褴褛的白布粗袍的紫薇大帝,瘫跪在地,早已不见了我初见她时的那抹雍容华贵。
这会儿的她松散着藕荷色的长发,发丝毛躁干枯,凌乱地沾在额角与嵌着斑驳血印的脖颈间,整个人狼狈得犹若街边落魄不堪的托钵之人。
她目光呆滞涣散,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喧哗声,似乎也失去了最后一缕求生的**。
然而,就在我正欲将目光流转向一旁那龙袍帝冕的玉皇仙帝时,紫薇大帝倏地抬起了她那双浮肿失色的凤眸,遥遥地隔着台前的众神仙官们,向着我身侧的郎墨楼凝望了过来!
刹那间。
她失去了色彩的眼眸重新找回了光泽,被拴着脚链的她猛然一跃而起,她移动目光继而又望向我,那满目的狰狞与仇恨似乎攒尽了这一世,最终在这一刻爆发而出!
云西你这个无耻的溅人!若不是你从中作祟,本尊何以会有今日?!是你夺走了属于本尊的一切,是你毁了本尊的一切!本尊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与本尊一起魂飞魄散!
寸断肝肠的喊声落下,万丈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上方的虚空齐齐向我照耀而来!
而发指眦裂的紫薇大帝,也同时双手调动星辰之力,对我施出了致命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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