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孩童恐惧的哭喊…有战马惨烈的嘶鸣…还有宫阙内佳丽的尖叫
眼前有燎原烈火…有金戈铁马…也有白骨露野
不要、不要…对不起…我紧紧地阖着双眼,身若沉浮在那一片片火海吞噬的地狱当中,拼了命地想要脱身逃离,不—要—啊——!
一声发自胸腔的呐喊!
我腾地从香软的床榻上惊坐起身!
与此同时。
视线中一抹妖冶的身影随着我的惊喊从床沿边猛地抬起身来,脸上墨色的龙鳞虽然不似曾经那般焕焕生辉,但点缀在这张邪魅的容颜上依旧显得格外风流不羁。
我说本君的皇子妃,这屋里可就你我二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儿言辞,别瞎喊?
我满额的冷汗浸湿了一根根发丝,胸口剧烈起伏地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穆、穆起寒…?
我茫然地迎上穆起寒那双狭长风致的眸眼,又环视了一遍四周才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晚烟楼,此时正垂坐在自己的床上,刺绣着兰花的薄被已经被汗水浸了浅浅一层。
皇子妃真是贵人多忘事,到底要本君告诉你多少遍,你才能记住要喊本君‘起寒’?
我木讷地望着坐在我床边木椅上的穆起寒,望着他向我探过上身,白皙的天庭上那两口被拔了龙角的血窟窿愈合得只剩下淡淡的疤痕了。
见我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也不说话,穆起寒就眨了眨染了墨般的眼睫,身子重新向后懒散地仰过去:干吗这么盯着本君看?怪不好意思的。
万俟国…角蛟星君…元神碎片…郎墨楼
眼前频频闪过几幕画面,让我的额角骤然一抽。
郎墨楼…郎墨楼在哪里!?
穆起寒本以为我盯着他看了那么半天,能对他说出什么,谁料我一开口就喊郎墨楼,穆起寒直接甩脸对我冷嗤了一声。
我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他,记忆停在最后的画面是郎墨楼替我挡了致命的一箭,我清晰得记得他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在了我的脸上!
郎墨楼!
我手脚拔凉,掀开锦被,慌张地朝着郎墨楼的房间欲要跑过去,可是在我脚尖点地的那一霎那,一股刺骨般的疼痛席卷而来,痛得我直接向着冰凉的地面上狠狠栽了下去!
啊…这才想起来,我腿部的骨头在到南晋的第一天就断裂了,好痛
穆起寒见状,斜着眼儿睨了睨地上狼狈的我,隔了半晌才不耐烦地起身弯下腰,将我搀扶起来: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郎墨楼在哪里?
穆起寒听闻之后险些呕血,气得白眼一翻,忿忿地用精致的下巴指了指门外。
谢谢。
我草草地丢给他这两个字,就甩开了他的扶持,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踏了出去。
推开郎墨楼的房门,细碎的阳光透过冷色的纱帘照进房间也变得一片清冷,干净得不见一丝尘埃的空气中飘溢着蔷薇花的沁香,还有——
浓重的铁锈味道。
同时映入眸底的,是郎墨楼披着一袭莹白似雪的内袍,盘膝坐于床面,而他的身后是眉清目秀的香梨手里握着一团草包,正隔着旧血斑斑的袍衣敷在郎墨楼的背上。
宛宛?见我唐突地闯入,香梨赶忙从床上下来,拧着柳叶眉跑到我的身边,宛宛你醒了?你们突然回来,一个满身是血,一个背上插着一支利箭,真是吓坏我了你知道吗?你和狼王爷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桃桃说你们被吸入什么星盘了,她找了瑟灵,又找了虔诚神君,带着北溟慌慌急急就上星宫求助紫薇大帝去了!临走前也不给我解释什么,只告诉我好好守在这里等你和狼王爷回来!
印象里,一向与妹妹烈性相反的香梨静娴端庄,哪有娓娓不绝地一连串儿说过这么多话。
不过这会儿听她这样讲,我也差不多猜到了为什么盘口会忽然敞开了。
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在和你细说吧,我松开了香梨拉着我的手,忍着腿痛奔到了郎墨楼的身边,他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他有醒来过吗?
我连拖鞋都没脱,冲上床榻蜷着一条腿就坐在郎墨楼的身边。
此时此刻的郎墨楼脸色煞白,精致的眉峰微微拢紧,纤浓的睫毛上沾着细细的汗珠,他那双时常吻得我透不过气的唇瓣早已血色溃散!
即便是这样负了重伤导致意识丧失,但他也依然可以顽强地独自坐于床面,尽管脑袋有些下垂,背脊有些震·颤,但浑身上下仍旧散发出摄人的气场!
香梨轻叹一声,拢着长袖走过来顺坐在床边,与我一同望着郎墨楼说道:箭伤虽然未及致命的要害,但刺穿了他的左肺,与心脏擦肩而过。我同我家西凉仙君已经替他拔掉长箭,也涂过灵药了。我和仙君并非擅长医术,简单的伤势是勉强可以医治的,远远不及狼王爷神谷中的妖医医术高明,不过好在啊,狼王爷也有自愈的能力,就看他自己何时能醒来了。
香梨说罢,又是叹息一声,将略带忧伤的目光从郎墨楼的脸上流转至我的脸上,我本来一直在用床角边的手帕替郎墨楼轻轻擦拭着他碎发后额头上的密汗,但余光里的香梨却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放下了帕子,问香梨怎么了吗?
宛宛你身体觉得怎么样?香梨意识到自己的略微失态,赶忙朝我柔似春风的一笑,你倒在院子里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像从血坑里捞出来的一样,吓得我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帮你。可是仔细检查了你一遍,才发现你身上没有任何的伤,我和我家仙君这才松了一口气
西凉仙君…还好吗?我鼓足了勇气才问了香梨一句,毕竟上一次郎墨楼险些将柳西凉活活打死。
嗯,伤已经痊愈了,香梨清澈的眸子一沉,只是心里的伤似乎比曾经更重了,总是一个人躲在供牌里闭门清修。
对不起啊香梨,墨楼那么对仙君,还要麻烦你们来救我们,我握上香梨嫩柳般的手,愧疚地笑笑,倘若西凉仙君愿意露一次面的话,我会好好给他道歉的
不需要的,宛宛,西凉仙君不会对涎香姑娘有任何埋怨的。
香梨话中的意思我自是明白,除了道歉也没再能说什么,反倒是香梨,还在静静地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总是盯着我看?我像极了方才的穆起寒,被盯得有些发毛。
香梨抿了抿朱唇,犹豫了良久,才郑重其事地问我说道:宛宛,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从我旁人的角度问你一句?
我们是自家人,别见外啊。
宛宛,在我和我家仙君为你查伤的时候,为什么在你的血液中发现了夹竹桃苷呢?
那是什么?
夹竹桃苷是在夹竹桃的花皮茎叶里含有的一种剧毒,在我们仙界里通常熬成汤剂,再赋上一些仙医的法术来用于落胎的。所以宛宛,你是打算偷偷落掉你和狼王爷的孩子吗?狼王爷他…一定不知道吧?
当我听到香梨以冷硬的语气质问我这话时,我震惊得几乎要从床榻上跌到了地面上!
我何时有吃过什么狗屁夹竹桃苷了?!
我不然而就在我正想启唇辩解我没有的时候,我忽然怔住了。
肚子里的孩子是郎墨楼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她若是活下来,那死去的就是郎墨楼了。
可我不可能让郎墨楼死。
就算郎墨楼宁可选择自己死去,但我也不允许他死!我可以没有孩子,但我无法失去他!
宛宛?香梨见我言语凝滞在了唇边,就呼唤了我一声,目光诡异地瞅着我。
香梨,我和墨楼的未来太坎坷了,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所以算我拜托你替我保密…其实我也很纠结的
可惜我吞吞吐吐的话音还未落下,余光中我看到了郎墨楼覆在他膝盖上的手指,居然微微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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