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亏欠……吗?”夏油杰心情复杂。
是啊, 不亏欠呢。
夏油杰也稍微了解了一下两个世界的区别。
这边的世界,与人类对立的主要是‘鬼’,姑且称之为‘鬼存在的世界’;另一边世界里与人类对立的主要是‘诅咒’, 姑且称之为‘诅咒的世界’。
被诅咒的世界什么的, 听起来就很不妙, 然而也许世界真的被诅咒了呢?被人心诅咒了。
鬼存在的世界里, 鬼是由鬼王创造的, 鬼本来是人,但是丢掉人性就成了鬼, 鬼吃人,人杀鬼,天经地义。而且, 只要杀掉鬼王, 就能结束一切灾厄。
诅咒的世界里,诅咒诞生于人心的愤怒、沮丧、悲伤、痛苦、嫉妒、绝望等负面情绪,普通人只要存在,诅咒就不会消亡。
走在这么一条没有终点的路上,与咒术师相伴的除了死亡, 同伴的分离, 还有普通人的不理解。
咒术师以保护非咒术师为己任, 曾经的夏油杰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是过去那么久,甚至换了世界,夏油杰才在有些相似处境的人嘴里听到这句话:
‘我们努力了, 不亏欠他们什么。’
夏油杰觉得倘若不是自己已经经历了许多, 倘若自己不是已经足够坚强, 恐怕此时已经落下泪来。
既然不亏欠, 那么明明作为拯救者的一方,为什么会被被拯救者束缚呢?明明作为保护者的一方,为什么会被被保护者伤害呢?
为什么即使咒术师自己都对此习以为常呢?
村前误以为夏油杰的自言自语是在询问自己,他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
“当然不亏欠啦,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不可能做到保护每一个人。
况且,我们的目标是杀死鬼王鬼舞辻无惨,消灭全部的食人鬼,救人只是顺便啦,哎吆!谁打我?”
村前捂着脑袋扭过头去。
“风柱大人?”
夏油杰早就注意到来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至少夏油杰目测对方比自己还年轻些许。
风柱身材相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算得上高挑,穿了一身跟村前相似的武士服,白色羽织仅在领口和袖口绣有青色风纹。
她丢下手中砸了村前的土块,拍了拍手:
“你好,我是鬼杀队风柱红叶,奉主公的命令带安永家的后人去总部,就是你吗?”
主公?夏油杰忍不住皱了皱眉。哦,也对,主从关系在这个时代很正常。
红叶转向村前,顺手给了他脑袋一拳头:
“谁说我们救人只是顺便了?杀一只鬼,就是救下许多可能会葬身鬼腹的人,我们的目的就是救人,只不过杀死鬼王鬼舞辻无惨是能够拯救更多人的手段。”
“风柱大人您这话的实质不是跟我一样吗?”村前捂着脑袋小声嘀咕。
“哪里一样了?我说的不是更好听一些吗!”
夏油杰的心情突然好些了。
“红叶小姐,你对被救下却心生怨恨的人怎么看?”
“问心无愧就是了,至于对方敢叨叨,打到他洗心革面。”
“那如果被救的人反而伤害你们呢?”
红叶奇怪的看了夏油杰一眼:
“你为什么要呆在那里任其伤害而不是躲开呢?”
她摸了摸下巴,
“不过也有被恶鬼威胁把武器朝向我们的人,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以歼灭恶鬼为主要目的,人质能救则救,但如果危及自己生命,还是以撤退为上策。
说起来这还是影柱的理论呢,虽然我不太赞同他把人按照价值分了高低,但是有些事情他是对的:
比如说我们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活着才能斩杀更多恶鬼;虽然遇到能救的人还是会尽力去拯救,但是比起拯救几个渣滓,我更愿意留下性命去拯救更多的人。”
“你们会有迷茫的时候吗?”夏油杰追问,其实他更好奇幸到底做了什么,但是这个话题可以之后问安永幸。
“迷茫?”红叶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她握住剑柄:
“修炼的过程也是修心的过程,迷茫的家伙是握不紧剑的,只要手里还能握紧剑,剑会告诉你方向,总能斩尽魍魉,而且还有主公在啊。”
“这么相信你们主公吗?”
“那当然。”
“有你们这样的剑士,你们主公应该感到骄傲。”夏油杰唏嘘不已。
“不,主公才是我们的骄傲。”
红叶说起鬼杀队当主,眼神都亮了几分:
“主公不光是我们的骄傲,还是我们的后盾,我们的明灯,我们的父亲。”
“……”夏油杰无语,那个主公到底做了什么?使得崇拜情绪那么严重吗?
“说起来?你会问出这些问题,好像很迷茫的样子?需要我给你心里疏导一下吗?”红叶表情严肃,“这可是战斗中会丢掉性命的大问题。”
“不用了,已经好了,请带路吧,不要让你们主公久等。”夏油杰微笑着拒绝了红叶的提议,反而催促早些启程。
不说他对所谓的鬼杀队主公好奇,单安永幸的下落,夏油杰已经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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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能在鬼杀队剑士眼中留有‘父亲’印象的‘主公’,至少年龄上会是个长者。
哪知道见面才发现,原来鬼杀队主公年龄才十五六岁,并且已经有了孩子。
他对着风柱红叶鞠了一躬:
“麻烦您跑这一趟,请快去休息吧。”
红叶嘀咕着夏油杰这个人身份并不安全,想要陪在旁边,被主公三言两语就哄回去歇息了。
夏油杰审视着眼前称得上少年的鬼杀队当主,眼神清亮,气质沉稳,就外形来说,完全看不出是手下有着上百名剑士的一方组织首领。
“您好像很惊讶我的年纪?夏油先生?”鬼杀队的少年主公笑容温润,声音仿佛能够安抚人心,光是接触这个人,就能获得平静。
“的确。你好像知道我?”夏油杰放心下来,在这个世界知道自己真正名字的,除了自己和白兰,只有安永幸。
这至少说明鬼杀队这个组织获得了安永幸的信任,幸即使在百年前也不是孤单一人。
“影柱离开前曾经托先辈留意您的行踪,也说过他来历奇特,介绍过您的情况,您是他的长辈。”
“影柱会在鬼王当诛的时机重新回到鬼杀队。”
“至于我的年龄,因为诅咒,家族历来不长寿,如今我十五岁,放在祖先不过二十几岁的平均年龄里,也算不得小了,夏油先生大可把我当作三四十岁的成年人来看。”
夏油杰看着眼前不急不躁,说起短暂寿命都不悲不怒面带笑容的鬼杀队当主,稍微有些明白了这个人的魅力,这份心性就足以令无数成年人自愧不如。
“诅咒?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夏油杰感应着诅咒的气息,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天谴,解决不了源头好不了那种。
“诅咒的源头是什么?”夏油杰直白的询问,虽然他知道这种问题大概不会得到回答。
“产屋敷家与鬼王鬼舞辻无惨血脉同源。”
“这种消息随便告诉我好吗?”夏油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纵使不曾与影柱会过面,但既然我祖上信任影柱,那么我也信任影柱,既然影柱信任您,那么我也信任您。”
“这份信任有些轻率了。”夏油杰不赞成的说。
“也许是血脉,也许是上天给予的恩惠,我们对于识人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而且我已经看到这份宿命会结束于我这一代。”
“很有自信嘛,但是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怀有恶意呢?接下来靠你不满两岁的孩子支撑组织?”
夏油杰恶劣的扯出来一个笑容,手也恐吓的掐住了对方脖子。
“也可以。”鬼杀队当主没有丝毫慌乱。
“那么信任你的剑士会在你出事后辅佐少主吗?”夏油杰收回手。
“不仅如此,我还信任着影柱看人的眼光。”主公微笑着,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幕,“而且,我并算不得重要,倘若鬼王被击杀,我立刻死亡也是值得的。”
“如果你的剑士犯下过错怎么办?”
“什么过错?”
“滥杀无辜什么的。”
“我的剑士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证据确凿呢?”
“我相信肯定是有内情。”
“那么自信?”
“当然,他们都是好孩子。”
夏油杰作为咒术师,对情绪还算能了如指掌,正因为他能分辨出对方的真情实意,心中才更五味具杂。如果是真的,
“你的下属的确应该为了有你这样的主公而骄傲。”
“不,他们才是我的骄傲。”
这互相吹捧的一幕似曾相识。
如果咒术界的上层能有产屋敷家主品行的十分之一,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咒术界也不会是如今这个‘魔窟’的样子了。
如果咒术界高层是这样的人,咒术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夏油杰突然觉得自己过往执着的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未来。
“虽然我没能遇到一个你这样的上司,但是我可以做一个你这样的上司。”作为己方咒术师的坚实后盾,包容、信任他们。
产屋敷乐哉终于有了点惊讶的样子,紧接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事物般粲然一笑:“那还真是值得期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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