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尊主在叫谁?
所有人往他注视的方向望去, 看到的是――
姜糖。
那个被小师妹污蔑的姜糖。
一时间更加安静,众人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无人存在。
小师妹的脸色大变, 嘴唇咬得出血,紧紧盯着闻镜的动作。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
姜糖迟钝抬眼, 和闻镜隔着远远的距离对视。
是在喊她吗?
不会吧?
姜糖吞了吞喉咙, 难道他还记得她发誓说的话, 被发现吃荤食了, 特地赶来怪罪她?
顶着所有人如影随形的目光, 她硬着头皮挪了一步, 后宫们的视线也跟着移动了一点。
最后花了很长时间才站在他的身边, 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种感觉比方才被众人针对还可怕。
铺天盖地的视线如密织的蛛网,缠绕在她的周身。
姜糖敛色屏气,把要说的话在心底默默过了一遍, 走近他,抬头望去:“尊主, 我是无辜的。”
她没杀人。
闻镜没出声,姜糖心里一紧,以为他不相信。
他抬手,她缩了缩脖子, 以为小命不保,却感觉有一抹冰凉的触感拂在她的颊上,小心翼翼擦过伤痕的边缘。
“疼吗?”
他的声音竟然随着动作放轻了些,指尖短暂的拭过后,凝血的伤口竟然复原成光滑的皮肤, 像是从未受过伤。
姜糖早就不疼了, 没发觉什么变化。
她诧异地望过去:“你――”
先是警惕地退了一步, 看到他原本黑沉沉的眸中出现了陌生的情绪,随即小声开口。
“是容景假扮的吗?”
闻镜动作一顿,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反应了。
他勾起嘴角,表情深不可测,暂时撇去刚才想杀了在场所有人的念头,只盯着姜糖一个人看。
望进他深潭般的黑眸,姜糖更加确定,一定是容景假扮的!
只有容景会关照她,也只有他会保护她!
上次是如此,这次一定是他听到消息后连忙赶来,用了特殊的术法改变成闻镜的装扮。
又或者,闻镜的人设崩了?
姜糖把不可能的猜测划掉,振振有词道:“我肯定没猜错。”
瞧见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闻镜兴致忽然上来,凑近了悄悄道:“确实是我。”
还特地提醒了一句:“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唇角浮起熟悉的笑容,眸中盛了点兴味,低着头逗弄人,演技可谓是精湛。
姜糖非常天真地以为自己猜对了,小鸡啄米般点头。
果然她真是太机智了!
姜糖仰着头看他,像是中了圈套的绵羊,被人骗了还要乖乖地跟着走。
他笑出声,弯起的眼角勾着细微的弧度。
以前的笑都是浮于表面,或是出现在杀心强盛的时刻,发出近乎放肆的大笑,近似个疯子。
这次却眼含笑意。
姜糖模糊地察觉,但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而且不懂他怎么忽然笑了,明明没什么笑点。
她觉得让他一个人笑很奇怪,也跟着笑起来。
结果他笑得愈发厉害,肩膀带动两颊的发梢一起颤抖,手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笑时鼓起来的脸颊。
姜糖:???
两人身高差距大,闻镜低头俯身凑到她身边,甚至笑得很开心的模样,被在场几十个女人和极寒门弟子瞧了个清晰。
她们皆是无法相信,乃至于神思恍惚,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怎么可能!姜糖不是被尊主废了修为了吗?
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惑人的手段,又是什么时候引起了尊主的关注和爱护!?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可以说是千变万化。
自从发生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屠杀后,后宫们对闻镜是又爱又恐惧,暂时歇去了争宠的想法,但从来没有放弃过得到他的宠爱。
其中一部分是真心喜爱他,她们认为若要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必须是修真界最厉害的,而闻镜既站在巅峰之境,享尊主之位,听闻容貌又是极为俊秀的。
她们崇拜这个修真界最强的男人,以夺心为目的前来清心殿。
另一部分则是冲着极寒雪灵丹来的,此镇派之宝对修炼的益处超越世间任何上品丹药,若能被赏赐一颗,她们的灵力便能突飞猛进,比脚踏实地修炼来得快多了。
结果呢?闻镜除了宠幸过容景之外,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其他女人们。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尊主冷淡的态度对任何人都是一致的,既然大家都一样,就没必要争风吃醋了。
可现在闻镜再一次打脸,仿佛一刀戳进所有女人的胸口,血淋淋地告诉她们:你们不配!你们不如姜糖那个废人!
此地犹如划分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仿若无人般地在说悄悄话。
另一个世界陷入了不甘忌妒的旋涡。
问轻歌手指弯曲,渐渐握成一个拳头,温和的表情敛起,目光紧盯着前方的二人。
风吹拂时两人的衣摆在微风中翻飞,裙角叠着衣袍,桃粉勾着黑色,交错在一起翻动缱绻的褶皱。
实在靠得太近了,从她的角度看,他的半边面具几乎搭在她的颊上,仿若脸贴着脸。
问轻歌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尊主的场景。
她是圣女谷的大师姐,未进入清心殿时,每年都会出现在玄武比试,与四象宫或者极寒门的弟子切磋。
第一次见就喜欢上这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男人。
像他这样的男人,该是不轻易爱上一个女人的。
问轻歌的要求不多,只要能得到一分真心即可。
有时候会想象获得他的欢心后两人相处的场景。
他可能会宠爱,但不会信任;也许会偏袒,但不会纵容。
尽管遐想过许多,依旧无法确切地幻想出他与人亲密的样子。
现在,她终于见到了。
诡异的沉寂蔓延开。
秦修的轻咳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尊主,您来得正好……”
闻镜放下捏着她脸颊的手,朝向秦修时,笑容敛起,目光随之一冷,让秦修暗自叫苦。
“谁说的?”
“……”
秦修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往小师妹处瞥了瞥。
顿觉不妙,小师妹心口一凉,什么嫉妒的心思都灰飞烟灭了,慌乱无措地扯了扯问轻歌的袖口,声音微弱蚊虫:“大师姐……”
她后悔了,不该去找那个姜糖的麻烦,谁知道她背后的权势地位比所有女人都来得举足轻重。
本该是得罪不起的人,她偏偏得罪了……
闻镜缓缓转过身,一举一动放得很慢很慢,细微的表情变化令人如坠冰窟,仿若风刀霜剑扎进人的肌肤中。
小师妹瞳孔微张,强烈的恐惧从心底升腾起来,紧紧地攫住了她。
当时的情况无人了解,也没有任何证据。
像是失去理智,又或者是觉得承认污蔑死得更快,她不知所措,飞快想办法。
最后脑子一热,扯着大师姐的袖子,愚蠢地死死不松口道:“我确实看见了!”
话音刚落,问轻歌蓦然甩开了她的胳膊,自保地站离了几步。
同时,一柄长剑横空劈来,“嗤”一声刺进小师妹的胸口。
她的脸上仍带着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眸中的光散了些,死前还不敢置信地望了望身侧。
大师姐,你怎么不帮我?
下一刻,一双充盈秋水般的眼眸彻底黯淡,僵硬的身体砸到地上,溅起一片飞尘。
所有女人如临深渊地后退,面面相觑时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安和恐惧。
无人敢质疑他的举动。
风声萧萧,燥热的土地上蝉鸣声闯进来,游荡在不安的氛围中。
秦修垂眸,立在一旁道:“尊主还有什么吩咐?”
“今日起,”闻镜冷声道,“膳房包括门口的水井只属于姜糖一人。”
他扯了扯嘴角,即使在日光下的眼眸,依旧没有半点光泽,黑如浓墨。
“若我发现有谁擅自取用――”
一字一句极为缓慢地加重道:“格杀勿论。”
说完威胁的话,姜糖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袖子。
转过来时,他恢复到了刚才的笑容,变化之快,大抵只有侧边的秦修看了个清晰。
秦修:……
姜糖一直站在身后,没发觉什么不同,小声道:“这么高调,会不会被尊主发现啊?”
闻镜也跟着放轻,只用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他不喜欢管事。”
姜糖信了:“那他真是不负责任。”
闻镜挑眉:“你想让他发现?”
姜糖立即摇头,“最好不要。”
“容景姐姐,要是他发现了……”
闻镜:“如何?”
她神神秘秘地踮起脚尖,附在耳际悄悄道。
“你就去吹枕边风!”
闻镜漆黑的眼眸盯了她半晌,忽而笑了:“枕边风?”
姜糖自信点头:“要是姐姐出马,必定成功!”
“……”闻镜低下眼,她的脸上因热生出一层薄汗,微微透出绯红色,像个红色桃子般诱人。
他多瞧了一眼,竟生出想啃上去的念头。
手指压了压唇角,才按压下这种奇怪的念头。
姜糖等了半晌,周遭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完了,他却仍然不吭声。
她催促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闻镜故作不懂:“枕边风是什么?”
两人对视了片刻,姜糖本来脸因燥热发红,这会儿憋了半天又憋红了,支支吾吾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嗯?”闻镜继续装,“枕头上吹过的风?”
一旁的系统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装什么纯呢!
尽管没尝试过,好歹也听说过吧!
姜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羞涩,努力做心理建设:她们都是女人,无所谓的!
闻镜还在等她的回答,眸中满是兴致盎然,想着她又会说出什么惊言惊语。
做完一系列准备,姜糖仰头看了看。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身高也变得和尊主一样,站直了身子才到他的胸口。
姜糖说:“姐姐,你下来一点。”
闻言,他俯身凑到她耳际,听她要说什么话。
安静了片刻,他正要出声询问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缠着他,脸颊蹭着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耳际,似带着小姑娘特有的撒娇意味。
“哥哥……”
他的喉咙滚了滚,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姜糖含糊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放下手,认真探讨:“学会了吗?就是这种枕边风。”
她厚着脸皮亲自教学,总该理解了吧。
闻镜的鼻尖蹭着她柔软的侧脸,声线比平时低了一度:“没学会。”
“再来一次。”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