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罕麦德开着车从开罗市区出来。他在赫尔加达的度假酒店订了个房间,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假期,去那里好好享受下红海的海风。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档搞笑说新闻的节目。大概是今天早上实在没什么别的新闻可聊,两个主持人不停地调侃着昨天发生在法国的那场大火,说当年拿破仑用大炮轰掉了狮身人面像的鼻子,现在法老的怒火终于烧到了西堤岛的大教堂上。
主持人的话风很搞笑,阿罕麦德虽然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却也被逗得笑起来。
“拿破仑……法老的鼻子……哈哈哈!”他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方向盘,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从车窗外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那堵灰暗的墙。
“混蛋!婊子!杂种!”
阿罕麦德在心里把开罗气象局那帮人的祖宗十代骂了个遍,早知道要起沙尘暴,他才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休假。
赫尔加达是肯定去不了了,只能回家睡觉去了,他这样想着。然而沙尘暴来袭的速度大大超出他的意料,车外的光线迅速变暗,沙子打在车窗玻璃上沙沙地响。
阿罕麦德掉头的时候差点和另辆小车相撞,这时候的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了。他无奈地靠边停车,祈祷着风沙快点过去。
电台主持人显然也得到了沙尘暴的消息,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调侃,信号就断了。呲呲地响了两声后,收音机里就只剩下片白噪音了。
汽车突然晃了下,阿罕麦德以为地震了,马上打开车门,用衣服遮住口鼻,想跑到旁边空旷的草坪上。他看见远处的黑暗里有亮光闪过,虽然风沙阻挡了视线,但他依然能辨别出那是吉萨的方向。
风里的沙子打在脸上,有点疼。他用手在风捞,虚空抓住些沙粒,在掌心捻了捻,竟似乎是热的。
好在这场沙尘暴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地震也没有发生。当风沙远去,云层如舞台的幕布样被拉开,阳光又宣泄下来,将世界照亮。
阿罕麦德回到车上,收音机里又传来两个主持人的声音:
“这是法老的愤怒,定是游客太多打扰了他们的清净,开放旅游除了增加垃圾之外还能带来什么?”
“当然是钱!”
“法老才不缺钱。”
“但政府缺钱。”
“哦是的,政府缺钱,可是钱去哪儿了?”
“呃……钱当然是花了,比如用来……治理沙漠,对就是治理沙漠,你知道我们生活在沙漠里,我们缺水!”
“哦是的,我们缺水!大海离我们有好几百公里远,只有条可怜的尼罗河流过我们的城市,真他妈的太缺水了!”
“好了,别说了,法老的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
“最好他们早点爬出来,那样我们的旅游部门又可以大赚笔了!哦等等,法老的棺材板好像早就不见了。”
“法老活过来也还是要治理沙漠的,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我猜呃……法老会让埃及人都用支付宝!”
……
阿罕麦德不想再听这两个沙雕的主持人扯淡,关掉了收音机。
“缺水?”他拿起瓶矿泉水,有点滑稽地看着瓶身上印着的金字塔图案,然后打开喝了口,又噗地吐到车窗外,把嘴里的沙子漱干净。
正打算重启赫尔加达之旅的时候,阿罕麦德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电话,皱着眉头接起来:
“你好,局长。”
“你在哪儿,阿罕麦德?”
“我在去赫尔加达的路上。”
“还没走远吧?”
“没有,被该死的沙尘暴阻在开罗市郊。喂喂,我听着怎么不太对,你可别告诉我休假取消了,我订的酒店是特惠房,不能退的。”
“休假取消了,兄弟。”
“哦,该死!我可不是你兄弟,我不支持996,你要是取消我的休假,我就脱了裤子上街游行!”
“那可真是个大新闻开罗最优秀的警探在沙尘暴之日街头裸奔!”
“你不会来真的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就在刚才,吉萨发生了轻微地震,金字塔发现了地宫,有游客死在里面了,现在军警已经封锁了那里。”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字塔专家阿勒夫已经在赶去的路上,我不希望被别的部门抢了风头,再弄出点不利于我们的事情来,所以我需要有经验丰富而可靠的警探陪同阿勒夫教授下去,在必要时候果断地采取些措施。”
“Shit!”阿罕麦德用英语骂了句。
“我听得懂英语,阿罕麦德,现在快去,我授予你临机决断的最高权限,至于你的态度问题等你回来汇报的时候再跟你算。”
……
阿罕麦德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入口,无奈地调转车头。到了吉萨,他的车被荷枪实弹的军人拦下。
他亮出证件,顺便问道:“怎么是你们?不应该是警察的事吗?”
士兵验证后把证件还给他:“上峰命令,我们只负责警戒。”
阿罕麦德知道士兵什么也不知道,便越过警戒线,朝金字塔的方向走去。
游客们被聚拢在处空地上,军警正在给他们分发饮用水,并警告他们未经允许不要走开。
其有七个游客被单独聚在处,还有两个带着骆驼的巡警和位穿着景区工作服的人员。
个熟悉的警员看见阿罕麦德,便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阿罕麦德问道。
“沙尘暴起来的时候,发生了轻微地震,把胡夫金字塔底下地宫入口震开了,当时正好有批游客在金字塔里面,有几个游客下去了。”
“然后?”
“死在里面了。”
“怎么死的?”
“不清楚。”
“谁发现的?”
“他们。”警员指着两个带着骆驼的巡逻警说。
阿罕麦德走过去,看见两个巡逻警低着头,地上有滩呕吐物。
警员对两个巡逻警说:“这是阿罕麦德长官,你们把刚才的情况再说遍。”
“我们当时正在门卡乌拉后面巡逻,”其个巡逻警说,“沙尘暴来得毫无征兆,以前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等沙尘暴过去以后,我们听到有游客在这边喊叫,就过来问,他们说金字塔里面发现了地宫,有人进去了,还听到了惨叫声。后来我就在外面维持秩序,巴塞木和阿杜拉起进去找游客,巴塞木,你跟长官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叫巴塞木的巡警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都、都死了,里面的人,死了,有、有鬼!”
“死了几个,怎么死的?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阿罕麦德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四、四五个……他……他们……”巴塞木突然哇地口又吐了。
旁边穿着景区工作服的人说:“还是我来说吧。”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值班管理员,主要防止游客随意攀爬和毁坏金字塔,我的名字叫阿杜拉・拉沙德・拉希德・卜次卜拉希・易次杰拉希・次沙拉沙・穆德至勒。”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