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冰雪世界莽莽苍苍,一眼望不到尽头。
青木不知道要多大的精神力量才能通过梦境屏障进入到那片禁区。他很想试一试,去看看那里有什么。但他知道,洪振龙的精神状态支撑不了自己的梦境多久,他的梦境是和那个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如果青木进入了禁区,而洪振龙退出了梦境,那么情况就会变得很复杂。青木很可能会被困在那个空间里面,找不到回来的路。
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能冒这个险。
不过有一点青木不是很明白――影子既然已经在洪振龙的梦里,为什么不自己直接进去,而非要逼着洪振龙去闯那道屏障呢?
青木原本还想和这个影子多交流一阵,就像莱斯特那样研究一下这个种族的特征。
然而,影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突然就朝着青木扑了过来。
青木感觉到了一股澎湃爆发的精神力量,和洪振龙被约束带绑着发病时忽然爆发出来的那股力量一样。与此同时,洪振龙的本体意识也朝着青木扑了过来,爆发出同样的力量。
两个洪振龙,就像分身术一样,连动作都一模一样。青木知道这是因为影子已经和洪振龙成为一体,互相影响,当影子产生杀掉青木的意图的时候,洪振龙的本体意识也起了这样的念头。
在这个梦境里,青木作为一个外来入侵者,对空间的威胁很大。如果不是他以强大的精神力量压制,洪振龙早就会像领地受到侵犯的猛虎一样扑过来了,当然结果只会造成这个空间坍塌。
影子之所以能够影响洪振龙,也是因为洪振龙本身就有类似的想法。就好像影子让洪振龙怒火中烧冲向禁区,那是洪振龙长久压抑在心中的真实想法,越是禁地,就越是想进去看看,只不过碍于祖先的遗训和对未知的恐惧暂时压住了好奇心而已。
两个爆发的洪振龙同时扑上来,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这时候已经被狂暴的精神力量给撕裂了。
青木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影子暂且不论,但洪振龙这样会让他自己的精神受到极大的损耗,搞不好意识体也会受损。好在现在那个影子还没有完全长成,否则青木分辨不出谁真谁假,就只能退出梦境了。
他轻轻抬了抬手,洪振龙和他的影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就像冲进了水里,动作变成了慢动作。
梦境空间里的空气慢慢在凝固,可以看到一点一点的晶莹的冰晶一样的东西出现在半空。两个洪振龙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下不动。可以看到他们周围一条一条的冰棱反射着阳光,大约有半间屋子大小的空间已经变成了冰块,两个人影就像冻结在透明琥珀里的远古生物,张牙舞爪地扭曲着。
青木踢踏踢踏地走上前,伸出一只手对着冰块中影子所在的那一部分轻轻推了一下,那半块大冰就掉了下来,哗啦啦碎成了细小的颗粒,每一颗冰粒里都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洪振龙的影子。
真正的洪振龙还在冰块里。
天上出现一轮红日,近得触手可及,日光强烈的照射下,冰块开始融化,化作了一滩积水,地上的冰粒子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洪振龙重新站在地面上。
奇怪的是,那烈日的炙烤并未化掉地上的积雪,而强光之下,他居然没有影子。
这样的梦境规则已经和洪振龙自己架构的梦境完全不同,就好像你在雪地里搭了个帐篷,住着住着变成了窑洞。
洪振龙惊愕地站在那里,突然倒下来,像发羊癫疯一样抽搐起来。
青木知道他的精神力消耗过多,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必须让他退出梦境了。但洪振龙此时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醒来,只能做梦魇般的挣扎。
青木抢先退出了梦境,看到床上的洪振龙肌肉僵硬,浑身挺直,嘴角流涎,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洪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叫着:“父亲你怎么啦?父亲!”
青木走过去把老头子压在胸口的两只手拿开,然后扶着老头子起来。
洪振龙身体抖了一下,悠悠地睁开眼睛,朝周围看了一圈,才对青木说了句:“谢谢。”
青木把老头放下,说:“好了,短期内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洪振龙本来就健康状况不佳,此刻的精神状态更是差到了极点。青木就再次催眠了他,并对洪奎说:“你父亲需要休息,在他自然睡醒之前,谁也不要打扰他。”
洪奎安排佣人好好服侍,等洪振龙完全睡着了,才和青木一起离开了卧室。
此时夕阳正红,从山庄大厅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整个落日的场景。
洪奎请青木一边欣赏落日美景,一边共进晚餐。
来自北美的大佬并没有摆出一副豪门架势,晚餐只有简单的三个菜:黄洋葱牛排、阿拉斯加大比目鱼和一道中式的莼菜羹。菜式简单却做得非常精致,叫人一看就很有胃口。
青木吃的时候不自觉就想起了煤老板,觉得这只吃货其实也挺可怜,整天呆在柳营巷,除了毕生花做的菜,也就吃吃街边的小饭馆。青木就想着,以后还是要带他多出来,吃的东西多了,就不会整天缠着毕生花做酱肘子了。但他又怕把乌鸦的口味养刁了更难伺候。
吃饭的时候,洪奎笑着对青木说:“我父亲说的是真的,我们家族的产业不比美国任何一个家族小。”
青木说:“你父亲想洗白,为什么不干脆从政?你看看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还有现在的创普。”
洪奎说:“我父亲曾经说过,政客和黑社会一样,都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都会传播瘟疫。”
青木说:“下水道并不是因为老鼠才变脏的,而是因为本身脏了才有老鼠。”
洪奎说:“但下水道的存在至少让人类社会表面看起来光鲜干净。人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一半的阴暗可以获得另一半光明,一半的肮脏可以让另一半洁净,这不就是中国常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吗?”
青木疑惑地看着洪奎:“你想说什么?”
洪奎说:“我想说的是,关于继承家族产业的事情,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青木感觉洪奎不像是在以竞争者的身份在试探自己,奇道:“照理说,你是最应该反对我加入继承人行列的,多一个继承人难道不意味着你就要少一份遗产?”
洪奎笑道:“你错了,家族的继承人并不是独享所有遗产的,他只是管理者,就像古老家族的族长。家族的资产归整个家族共享,我们会竭尽所能培养家族的人才,要不是华人在北美永远无法获得相应的政治地位,我们早就进军政界了。”
“即使这样,也不能成为你欢迎我加入的理由。权力比金钱更加诱人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根本不想当这个家族继承人。”洪奎说,“我以前也曾因为被选中为继承人而骄傲过,可自从我进入了梦中的禁地之后,我对这世俗的名利就突然失去了兴趣。”
“你进入过禁地?”青木大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