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自然是必然的,不必妇人请求她也会救的。拍了拍雏鸟般瑟瑟发抖地缩在她身边的小孩儿。
这孩子自被选中为灵童便一直饱受惊吓。这段时日不停地哭,精气都被哭散了。小孩子本就魂体不稳,精气哭散了人便有些虚弱。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什么弯弯绕绕,此时伏在单九身边不愿意挪窝。觉得单九的气息让他令人舒适。仿佛有一双干净温暖的手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安,让他能安心地睡过去。所以哪怕一旁母亲不停地给他挤眼睛,这孩子也置若罔闻。
“挑选灵童可有什么讲究?”虽说确实是凡人,但那些人身上绝对藏着什么猫腻。
沈清源的修为单九还是知道一点的。天资不错,多年来在沈蕴之身边受教。不说尽得沈蕴之的真传,但能力在年青一代中是排得上名号的。轻易就能毒倒沈清源的药粉,至少也得地阶六级以上的草药。何况捆仙绳,嫁接成功的寿命,这一桩桩一件件绝不止是江湖术士糊弄人的小把戏。
“九灵道人养了一只识灵犬,这识灵犬能辨别孩子身上的灵气。每月十五,寺庙便会放识灵犬出来。届时它会在城内城外各处游走。停在谁家,谁家的孩子就是被选中的灵童。”
“哦?”听着像一种识气兽,忘川那边很多。能嗅到活人的生气,“长得什么模样?”
年轻妇人忆起那只识灵犬还瑟瑟发抖:“那犬通体漆黑,长着三对眼睛,比一般的狗大一倍不止。獠牙外翻,额头一道火焰似的红毛。眼睛能弯会笑,凶恶非常。“
……果然是忘川河边死气滋生出的低阶小魔兽。虽然是低阶,但这种魔兽其实并不好抓。毕竟忘川河乃冥界河流,生人过不去,死人回不来。一般修士没有足够的修为和定力,轻易不能下忘川。一旦神魂在忘川河边迷失了方向,那就再也回不到**之中。
这背后之人能抓得识气兽,别的不说,修为至少是元婴期以上。
“我知晓了。”事情与单九猜测得大差不差。
每月一个灵童,五十年算下来,手里至少沾染上千条人命。怪不得那些人身上业障那般浓
厚,单九眼眸沉下来:“这事我会解决的,这孩子,你们就抱回家去吧。”
说罢,单九便抬手在孩子的眉心一点。
金光一闪,那抽抽噎噎的孩子便合上眼睛,安静地睡了过去。
小孩儿身体软软地倒在单九的腿上,她还没动,一旁魔主大人嫌弃地伸手过去就想将人给推开。
爪子刚伸便被单九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下,他捂着手背倏地抬头瞪向单九。单九却不看他,一手揽着小孩儿的后背,微笑着将小孩递给孩子母亲。老汉一家人不晓得她做了什么,自家孩子突然之间就晕了。尤其那妇人,脸白如纸。想着方才单九可是一挥袖就将三个仙人都给砸飞,一个字都不敢质问。
谁知那小孩儿骤然离开单九身边,眉头都拧起来。嗅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又沉沉地睡过去,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将人接过去,妇人脸都白了。
单九见一家子忐忑又害怕地看着她,心里无奈。
说起来,这便是单九不喜欢曝露身份的原因。下到凡间世浦路身份,百姓诚惶诚恐不说,行事总是不方便的。素来不耐烦解释的单九只能安抚地解释了一句:“不必担心,方才我在他身上下了一道护身术法。除非化神期,一般人决不能近身。你们且将人带回去,没人能伤到他的性命。”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汉一家子顿时恍然大悟。就说这是仙人,仙人怎么会害人呢?
孩子不用送死了,还白得了一道护身法术。老汉一家子大喜过望,劫后余生一般都激动得哭起来。尤其年轻妇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就砰砰地给单九磕起头来。
“不必多礼,”单九将人抬起来,“接下来城里恐有大事发生,不想沾染麻烦就尽快离开。”
一家人自然是信她,忙不迭地就表示他们会即刻出城。
说着,一家人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了单九的名号。单九也没藏着掖着,将道号报上便让一家人离开了。
人一走,屋里恢复了安静。板凳上一直很安静的小孩儿抬起头来。竖线的瞳孔扩开,又恢复了乌黑明亮。单九此时不知在琢磨什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打量,表情有些意味深长。魔主大人心里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
试探道:“你……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单九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周辑:“……”这女人行事就连他也抓不到规律。
屋里的血腥气已经散去,但有了这一次,单九行事也不好留下小孩子一个人。
这件事其实并不算太复杂,真要彻底解决却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灵童祭大仙的仪式已经五十多年,这座凤凰城从上至下都接受了灵童这件事。那些达官贵人不仅深信不疑,更是帮凶,亲自食用灵童肉。
若是要揭穿,得好好筹划一下。
这般想着,单九抱起小徒弟从窗户一跃而下。半空中几个闪跳,又折回了寺庙。
此时寺庙的门是紧闭的,寺庙里忙了一夜的沙弥道士全都在歇息。
即使大白天,弥漫在寺庙里的浓雾也不曾散去。灰沉沉的,为着满院子的金箔都披上了一层晦涩。寺庙各处都是香炉,白烛遍地。即便有浓郁到熏人落泪的檀香味遮掩着,依旧藏不住底层的腐臭。师徒二人一进寺庙就闻到了,俱是神情一变。
天生五感敏锐的魔主大人一瞬间嫌弃地皱起鼻子,眼泪差点没当场被熏出来。如今动用不了术法封闭五感,他扭过头,一脑袋扎进了单九的怀里。
软绵绵的触感怼在脸上,小孩儿整个人突然僵成了一条石像。
单九:“??嗯?”
鼻尖充斥着清冽的草木气息,魔主大人一动不动。
一猜就知道是香味道太冲了,这家伙又受不了了。单九向天翻了个大白眼,掐着他咯吱窝将小孩儿从自己怀里□□。眼看着小孩儿脸颊红扑扑,眼神闪烁,一脸气恼的小模样。
她十分无奈地替他封了嗅觉:“你到底是个什么金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这不行那不行,真麻烦!”
“……有臭味。”
魔主大人虽然不在意被误会,但也没必要藏拙,“一股浓郁的腐臭。”
单九一愣,没想到他能嗅到臭味。
事实上,这寺庙里的味道并非是真实腐尸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而是因业障太重,凝结出来的一种类似于雾气一样的气息。一般人根本嗅不到,除非修士。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单九一双漂亮的
眼睛不由弯起来,“唔,不愧是本尊看中的徒弟,就是与众不同。”
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的魔主大人:“……”
……
昨夜太仓促,她担心一个人在客栈的小徒弟出事,便没有仔细查地探这座寺庙。如今看来,这座寺庙里秘密多着呢。墙上不伦不类的壁画,方位布置得古怪的香炉和摆设。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法阵。
单九对阵法了解不多,但战斗的直觉能敏锐识别到不妥。
隐去两人的身形,带着小徒弟在寺庙里走动起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去救人。昨夜托了沈清源那蠢货的福,‘食灵肉’仪式被中断,奶糕摊贩家的孩子逃过一劫。如今那孩子应该还在寺庙里。
那孩子身上有她打的防身术法,找起来不难。
单九于是闭上眼睛,放开神识搜索。
不知是孽缘还是怎么,她没找到孩子,倒是先找到了沈清源。沈清源人在后山的一口枯井中。
身上的药性没过,被捆仙绳捆得死死的。井里成千上外条毒蛇,缠着卷着纠结在一起。而沈清源卷缩在角落里,不知是晕过去还是吓傻了,一动不动。四面八方的毒蛇向他涌过去……
凡间世的一条毒蛇确实咬不死修士,一千条就不一定。
单九本不想管,沈清源这些年没少为华裳裳针对她。她又不是菩萨,当然烦。只是烦也不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到底是天衍宗的弟子,同宗同源。就算不看沈家人脸面,看在同宗弟子的份上,单九这烂好心也做不到漠视沈清源被万蛇撕咬而死。
不由想起书中对她的评价――圣母婊。单九不由也唾弃了自己一把,却还是提腿去了后山。
而此时此刻,昏迷了一夜的沈清源重重一喘,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四周不能视物,他动了动麻木的身体,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绑起来了。手臂手腕上的紧缚感令人窒息,他用力地挣了挣,未能挣脱。想着还得去找失踪的小师妹,他得尽快离开!沈清源手腕一扭,刚想运功挣开,耳边响起了嘶嘶的声响……
这时候,沉寂了一夜的嗅觉渐渐复苏,沈清源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腥臭味。
他心口一动,眯着眼看过去。
眼睛
此时已经适应了片刻,能够借住微弱的光看清一点东西。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在一个狭窄的地下巢穴。巢穴里很潮湿,他心里渐渐有些发毛,更用力地眯眼睛看。然而这一看清楚,叫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只见放眼望去,他周身是成千上外条毒蛇在对他虎视眈眈。
沈清源头皮发麻,多年的对敌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运行功法,想用灵气斩杀这些毒蛇。然而这一运功方才发现,他的丹田空空如也。
脑子里嗡地一声,沈清源傻了。
冷汗汩汩地冒出来。
他不死心,再次运功。然而这一次他发现,不仅仅丹田空空,他经脉里一丁点儿灵气都没有。恍惚之间他想起昨夜的种种。那老道士不知洒了什么药,竟叫他一夕之间修为全无。他沈清源,沈家新生一代的天之骄子,一百多岁的结婴的天才。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晴天霹雳,沈清源顿时神魂俱裂。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失踪的华裳裳,他的天都塌了!
腿上剧痛传来,眨眼间,无数毒蛇涌到他身边,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瞬间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他企图站起来,死亡的恐惧让他身体发僵,一次次起不来。
就在沈清源以为自己死定了,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将蛇窟劈成了碎肉。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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