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作为仿生人, 是在瑞雅确定要卖他的时候才被插入大脑芯片，安装系统唤醒仿人意识。

　　大脑里那块芯片储存着他对人类所有的认知，以及模仿人类的行为方式。

　　所以从他诞生至今的三年里, 他的世界只有瑞雅……还有那个比他长一年的仿生人同事，郁归鹤。

　　仿生机器人的世界只有程序、任务、主人, 多一个同事都算是意外。

　　而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与科技的极高水平, 仿生人与人类的界限逐渐趋向模糊，以至于像盛宴与郁归鹤这种等级的仿生人在人类社会里, 几乎不能一眼辨别。

　　当然, 盛宴与郁归鹤这种属于极少数的高端货，重金投入的研发跟高精度的外形，不是普通人能买到的，昼区更多的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十分僵硬的机器人。

　　盛宴坐在副驾驶上，修长纤细的指尖调控着数据屏幕：“根据导航来看，从昼区直达夜区的路并不通常，不足以在瑞雅放学之前解决完这件事。”

　　郁归鹤冷笑一声：“那就不走公路。”

　　浮空车接收到命令, 女音冷冷地回答：“程序已切换为飞行模式，正在定位……定位成功, 即将启动。”

　　车内冰冷的电子女音将线路报了一遍，点了确定之后, 黑色的超跑便凭空而起。

　　直达夜区只需要四十五分钟。

　　将昨天提取到的面部数据输入后, 昼区的侦察系统迅速调查追踪到昨天晚上对瑞雅动手的人，

　　“从定位来看，那个被打穿手脚的废物，现在正在……”郁归鹤从数据网里浏览了一遍地名, 忽然挽唇。

　　盛宴阴沉着脸, 往后一仰范儿十足地靠在坐垫上：“无论在哪, 都逃不过被崩穿脑袋的宿命。”

　　“在歌舞伎町里的6区。”

　　盛宴脸色瞬间更沉――歌舞伎町六区，是夜区最大的性丨偶交易所。

　　夜区这个地方能说是没有底线，存在的东西只有想不到，没有那群人做不出来的。

　　这种龙鱼混杂的地方最忌讳身份悬殊的人。

　　因为阴沟里的老鼠分不清你是来单纯地找乐子的，还是来给他们制造麻烦的。

　　为了速战速决，仿生人捏造了两个全新的身份，盛宴跟郁归鹤从昼区吉光集团高管大小姐的保镖，变成了夜区的无名流氓。

　　一个是黑市商贩，一个是狂热的拳击手。

　　歌舞伎町六区的霓虹门牌下站着一位微笑的侍应生，门票钱交了之后，两位仿生人便进入了比夜区还阴暗的走廊。

　　长廊的光很阴森，盛宴看着被各种恶俗涂鸦覆盖的墙面，微微蹙眉。

　　一道细微的血腥味浮过鼻尖，他抬头，看到的是一个“∠”，中间还有一道显眼的“x”。

　　应该是某个图案的一角，另一部分被污秽的男□□官涂鸦覆盖。

　　浓郁的香水味与烟雾肆意熏染着他们的衣服，穿过走廊到率先听到极具暗示性的音乐。

　　然后就是一堆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女孩在花枝招展，最远处的台上还有限制级表演。

　　中央的吧台里，立着一个身着红色和服的仿生人。

　　和服娃娃显然不是什么高等级机器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僵硬的死气，反应缓慢迟钝，脸也不是精致上乘那一挂的，若遇上挑剔的客人，不知道要败多少兴味。

　　和服娃娃柔声细语地说着日本话，但翻译过来就是欢迎光临有什么需求云云。

　　郁归鹤没说话，盛宴将两张身份卡拍在桌面。

　　和服娃娃鞠了个躬，把两张身份证一刷，两人面前都出现了数据投影：“请选择心仪的对象，交付定金后便可挑选包间。”

　　“对了，”郁归鹤忽然开腔，一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地问道：“为什么这里面没有你啊。”

　　用这种轻浮浪荡口吻戏弄它的人不少，和服娃娃已经有了对应的程序，按照流程提供回答时，却没发现两人的别有用心。

　　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伎俩，像和服娃娃这种等级的仿生人，在回答问题时只能执行一个程序，此时的黑入她的系统，十分简单。

　　“我……”和服娃娃卡顿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我是负责前台的管理员，所以不出现在花名册上。”

　　只在这么一瞬，盛宴已经完成了信息窃取，知道了帽子男点了什么“人偶”，人在哪里，什么情况，并且小小地篡改了和服娃娃的登记系统，他们两个直接点了帽子男所在的包厢。

　　“包厢选取成功……”和服娃娃顿了一秒，再次问道：“你们二位，不需要点人吗？”

　　盛宴还没来得及说话，郁归鹤的手忽然搂在他的肩膀上，随后亲昵地蹭了蹭：“抱歉，我们是情侣。”

　　和服娃娃瞬间了然：“那祝您愉快。”

　　但盛宴并不愉快。

　　非常不愉快。

　　于是他在进门的瞬间，就把帽子男教训了。

　　干净利落地扭断了脖子。

　　房间里的女性仿生人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郁归鹤黑了系统，删除了记忆。

　　郁归鹤甚至都还没进门，盛宴已经把手上的漆皮手套摘了：“任务已完成。”

　　倚在门口的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动作挺快，我都没来得及欣赏。”

　　郁归鹤接触人类社会的时间比盛宴早一年，他对人类的取样分析与模仿跟盛宴不是一个级别。

　　至少盛宴没从人类身上学会如此轻佻的口哨。

　　郁归鹤：“真快。”

　　盛宴：“一分二十秒，算慢的。”

　　他想走，被郁归鹤拦了下来。

　　盛宴：“干什么？”

　　郁归鹤：“你打算，刚进来一分二十秒，就出去？”

　　盛宴：“不然？”

　　郁归鹤：“那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伪造了人的身份证，在这种地方，开了这样的房间？你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快……或者是我快？”

　　盛宴：“……”

　　盛宴：“那你想试试你快还是我快么？”

　　郁归鹤略微一挑眉。

　　盛宴：“我指互殴方面，我们两个似乎还没有切磋过。”

　　郁归鹤：“那没兴趣。”

　　两个仿生人沉默着在包厢里坐下，盛宴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最后落到了沙发上穿戴整齐的仿生女孩身上。

　　仿生人的认知里只有数据跟系统，所有认知来源于数据采样，功能跟任务在被唤醒的时候都已经确定好，忠于主人，不能有自己的意识。

　　有人把仿生人当老师，保姆、朋友、伴侣，也有的仿生人被当成宠物，挣钱工具，发泄对象……

　　低端仿生人的寿命只有五年，或许还未曾离开过这样一个窄小的环境，就已经因为零件损坏，软件老旧而被淘汰。

　　而高端仿生人，即便能同步更新，替换义体，也逃不过被遗弃的那天。

　　殊途同归罢了。

　　“看得那么入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断开他的视线，盛宴不由自主蹙眉回头，郁归鹤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他隔壁。

　　跟调戏和服娃娃一样的姿势看着他，如果换做人来分析，他应该是在探究自己的情绪。

　　郁归鹤：“很喜欢那个仿生女孩？”

　　“不是。”

　　郁归鹤漫不经心：“还以为你喜欢，打算把她唤醒陪你。”

　　盛宴微微仰了一下下巴：“我是仿生人，是没有**的。”

　　“你只是个，诞生三年的仿生人。”郁归鹤道：“我所采集的人类数据比你的要多，需要我导入到你的系统里么？”

　　盛宴回头，冲他笑了笑：“你认为我的学习能力比你差？”

　　郁归鹤右手食指抵在太阳穴上，数据面板浮现时，正巧跟盛宴的瞳孔对接。

　　随后，盛宴就收到了一大堆录像。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跳出了一个画面，正是这个地方里某个包间……

　　他瞬间删掉：“郁归鹤！”

　　郁归鹤低笑着断开连接，视线转落到沙发上那个昏迷的女孩身上：“我也是刚刚采集到的的，在那个仿生女孩的记忆库里。”

　　盛宴舌尖抵上唇。

　　“所以，别看她了，你想了解的我都能给你。”郁归鹤眯着眼睛：“我还比她干净。”

　　盛宴脑海里的芯片在刹那选取统计出了瑞雅说得最多的那个字，没有感情地吐出口：“滚。”

　　两个人硬撑满了三十分钟从包间里出来，盛宴步伐走得极快，甚至是没有等郁归鹤。

　　他在半个小时前已经让车在门口等着，出门立刻走人，丝毫没给身后那位“同事”有任何蹭座的机会。

　　郁归鹤无奈地在原地摆了摆手，出门之前还被站在角落的女郎勾住了腿。

　　“你是我喜欢的类型。”蓝发女郎手里摇着酒杯：“我看得出来，你什么都没发生过……要来跟我尝尝这杯酒的味道么？”

　　郁归鹤脑海里的数据极速地采集着女郎的信息。

　　发色、五官、年龄……身份、居住地。

　　系统在三秒内给出微表情分析――邀请。

　　他垂下眼眸，菲薄的嘴唇抿着，反问：“你又为什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发生过？”

　　“刚刚那位，”蓝发女郎挑眉，妖娆地伸手去摸他的轮廓：“走得那么快，不对么？”

　　呵，应该让盛宴做戏做全套，躺着出去么？

　　郁归鹤笑着用指腹抹开了香槟杯上的口红，在蓝发女郎暧昧的注视下取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随后在她娇笑着抬手勾自己脖子的时候，指节一松。

　　砰――

　　玻璃杯碎在地上，柠檬躺在玻璃渣之间。

　　蓝发女郎被吓了一大跳。

　　职业本能让她俯身去捡客人身上的玻璃渣，却被郁归鹤用指尖挑着下巴。

　　她被迫弯身仰视着面前的人，他微敛的眼眸里透着薄情和戏谑，仿佛在嘲弄她的小伎俩是多么可笑。

　　“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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