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切斯特顿愣了愣,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
男人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一袭及地的黑色长袍上除了一圈白色的毛边之外没有任何的花纹之类的装饰。腰上束了一条宽约三指的腰带,材质看起来有点像皮革。
以切斯特顿的观点来看,这个男人从外貌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强者,毕竟以天青妖一族固有的审美观点来看,除非是女性,否则的话是越强壮的人越受欢迎,意思也就是越强壮的人越厉害。
这评判标准虽说有些狭隘以及片面,但是对于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种族来说,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男人长相堪称清秀,身形与天青妖一族一比只能用纤弱两个字来形容。光是个头就比天青妖一族的成年男性矮了一个头,算起来那人顶多只有一米七五左右,也就跟天青妖一族的女性差不多高。
若是在平时遇到这样的人,小切斯特顿大概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这样的普通人他虽说年纪小,但是实在也见过好几个。即便是没见过,族群中关于这类人的故事也有不少。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小切斯特顿显然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巨型蜘蛛很显然是被面前这个看起来孱弱无力的男人控制住的。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看起来体型差异悬殊的两个不同的东西,没敢多说什么,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得那男人不高兴将对那巨型蜘蛛的束缚放开。
半天没得到回应,那男人倒也不着急。小切斯特顿看着那男人打出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印诀之后,那只巨型蜘蛛的体型缩小了好几号,乖乖地退到了那人的身后。
那人伸手抚摸着巨型蜘蛛的头,冲着小切斯特顿微微一笑“不用怕,现在没事儿了。”
小切斯特顿木楞楞的,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开口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又像呆子一样站在那里。
“所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那男人重新又问了他一遍,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语气,反而比最开始的时候还温和了不少。
“我”小切斯特顿想了想自己过来的过程,“不小心走错了路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走错路?”那男人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答案,他忍不住挠了挠头,“你就那么直接进来了?”
“对啊。”小切斯特顿点头,看起来很是诚恳。
天青妖族一贯没什么心机,心里想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男人看着小切斯特顿的神情,倒也明白这小孩儿没有在说谎。
“这可真是怪了,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男人有些苦恼地摸了摸头,“不过没被入口的杀阵困住,你也是运气不错。”
“所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切斯特顿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一副生怕惹得男人不高兴的模样。
“这里啊,”男人环视了一圈整个空荡荡的房间,“这里算是我家吧,你运气好,我正好在家,要不然你可能直接就被阿香吃掉了。”他伸手拍了拍巨型蜘蛛的头,一副满意的样子。
“阿香?”小切斯特顿看着那个已经小了几号,但是仍旧比男人大了不少的蜘蛛,咽了咽口水,“这只蜘蛛是你养的吗?”
“勉强算吧,”男人思考了一会儿,愉快地又拍了拍巨型蜘蛛的头,“这是几百年前我在这附近捡到的,就正好养着让它帮我看家了。”
“看家?”小切斯特顿感觉自己的世界受到了冲击,他眨了眨眼看向那只在男人的抚摸下显得极为乖巧的大蜘蛛,违和感极重。半天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看向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等等,您刚才说,几百年前?”
兴许是被这个年份唬住了,就连父母只教过几次的敬语都直接脱口而出。
“对啊,”男人点点头,“几百年又不长,阿香还能接着长呢,现在它还没到成年体,大概再长个三百年左右就完全成年了吧。”男人说到这里还摸了摸大蜘蛛的头,“你说是吧。”
大蜘蛛顺从地上下晃了晃头,看起来像是在表达“是”的意思,看得小切斯特顿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大概能猜到我是谁了吧。”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整个人呆在那里的小切斯特顿,看起来根本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
“您您是山神大人?”小切斯特顿哆哆嗦嗦地说出这句话,话出口的时候人已经跪在了地上,看起来很是虔诚的模样。
“山神?”男人重复了一遍小切斯特顿的话,“原来你们是这么称呼我的啊,无妨无妨,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也不在乎这些。”
他摆摆手,看起来很是豁达很好说话的样子。
“山神大人,请问应该如何离开这里?”小切斯特顿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忍不住磕了个头之后,才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哦?你想离开这里?”自称山神的男人歪了歪头,看起来心情很好地看向小切斯特顿,“倒也不是不能离开,这事儿说起来倒也不难。”
“还请山神大人开恩,容我回去吧。”小切斯特顿极为虔诚地跪拜之后说道,倒也不是不想见到这个族群中一直祭拜的神,只不过那只巨型蜘蛛实在是太有压迫力了一点,即便是知道这只蜘蛛在山神的控制下并不会对他如何,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所以你最开始进来这个地方,到底是因为什么?”山神忽然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很是严肃地对他说道。
小切斯特顿有些犹豫,按照整个房间的布局来看,即便是天青妖一族的脑子再不好使,也能明白中央的那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是非常有存在感的匣子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了。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面前的山神的脸色却越发地阴沉。他没敢再犹豫,很是慌张地开口“是是那个东西,”小切斯特顿指了指中央石台上的匣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那个东西很感兴趣,所以才一不小心闯进神之领域。”
“神之领域?”山神诧异地听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名称,忍不住有些想笑,刚刚褪去的笑意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原来是因为这个东西吗?那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恩?”小切斯特顿有些疑惑,看起来像是完全听不懂山神在说些什么。
“这东西散发的诱惑力并不是你这么个小孩儿能抵抗得了的。”山神托着下巴看着小切斯特顿,“既然什么都没看到的话,那我送你出去也不是不行。回答我,你是什么都没看到吧?”
山神的脸上带着笑容,往前微微倾了倾身子,问跪在地上的小切斯特顿。
“啊?”自从知道了面前这人就是山神之后一直跪着没敢抬头的小切斯特顿显然有些发愣,他傻乎乎地问道“看到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山神笑着摆了摆手,隔着老远伸出手往上微抬,“出去之后不要跟别人说见到过我,阿香倒是无所谓,但是我要是知道你到处跟别人说曾经见过我的话,晚上就让阿香吃了你,懂了吗?”
小切斯特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山神的声音逐渐变得悠远,仿佛是在隔着山喊话一般。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躺在了禁地的入口。
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守卫禁地的长老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他呆呆地看着那个长老没走几步就从远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以往可能还会觉得长老超强的,但是经历了禁地的那一遭之后,他已经对这种还能理解的强悍变得不怎么感冒了。
长老走到他面前,严肃地对他说“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家去!”
小切斯特顿这时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一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招呼都没打一个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边跑边想,是神啊,我见到神了。
这件事儿导致切斯特顿后来在祭拜之类的活动中尤为积极,对自己的锻炼也毫不放松,他知道其他族人所谓的强者其实并不算特别强大,至于真正的强者,他早就在禁地中见过了。
至于为什么不相信神罚,完全是因为他单方面觉得自己看到的那个神并不像随意便会恼怒的样子,他后面生气也是因为自己随便闯入了神之领域,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山神是一个宽厚温和的人,除非做了什么惹得他勃然大怒的事情,否则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这种小角色。
没错,小角色。虽说在与神的短暂交流中,切斯特顿只觉得山神很是亲切,但是也能感觉到山神对他,甚至说对他们这个种族,都有一种并不放在心上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看蚂蚁的那种心情吧。
但是这种话也就只能跟自己说,之前山神警告过他,不能将他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人。切斯特顿只能苦笑着看着族人一天天哀嚎着,逐渐减少。
直到最后,族中只剩下不到百人的青壮年,这些人在无形的精神压力下变得消瘦,没有精神。
然后那天,噩梦出现了。切斯特顿亲眼看着一个一身白衣的身影从禁地发方向出现,手上拿着那个他很是眼熟的匣子。
那人的后背上张开一双黑色的翅膀,上面没有羽毛,光秃秃的,但是有种诡异的美感。那人出现在他们聚落的上方,很是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杀戮便开始了。那人的翅膀疯狂扇动,聚落里的所有屋子的屋顶都被掀翻,所有人都避无可避。他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手,周围成堆的雪朝着他聚集而去,在他的身边缓缓凝聚成冰锥的形状,然后便毫不留情地冲着下方天青妖一族的族人扔了下来。
冰锥足有千根,每个族人的身上都扎满了冰锥,有的族人被从头贯穿,钉死在地面上,有的族人被拦腰穿透,身上扎了七八根冰锥之后才在凄厉的哀嚎中死去。
只有切斯特顿完好无损地留了下来,甚至于他身边不到半米处密密麻麻地全是冰锥,他的身上也是干干净净。
白色的身影像是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他缓缓下降,一步步朝着切斯特顿走来。
切斯特顿想要动起来,想要拿着自己并不锋利但是却有在认真打磨的兵器杀了这个杀了自己所有族人的人。然而他根本动不了,仿佛身上被压了千斤的重担,他保持站立就已经很是艰难,甚至无法稍微抬一抬手指,连开口说话都有些费劲。
“你是谁?”切斯特顿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喉咙就会被撕裂一般。
“咦,你还能说话?”白衣男人走到切斯特顿半米处站住,看起来很是嫌恶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族群里居然还有能抗住我的威压的人。”
切斯特顿只觉得身上的压力又重了不少,现在连开口说话都办不到了。他只能满是恼恨地瞪着面前的白衣男人。
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老子是谁?你不配知道,今天老子心情好不杀你,”他抛着手上的匣子,对切斯特顿的愤怒毫不在意,“怎么?生气?愤恨?有什么意义呢?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呢?”
“浑浑蛋!”切斯特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地响,他拼命地从嘴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啊,差点忘了。”白衣男人转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天青妖一族的聚落,挥挥手,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瞬间被火包裹,连同天青妖聚落的房子一起,全都烧了个干净。
男人点点头,微微一笑“这样就干净多了。”
切斯特顿差点疯掉,天青妖一族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族人的尸体遭受不公的待遇,显然,焚烧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留下尸体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惨烈的事情了,更何况还要对他们的尸体做出这样的举动。
切斯特顿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心底燃起的怒火烧尽,但是他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个白衣男人为所欲为。
“小子,想报仇的话,”白衣男人微微偏头,看起来很是不屑地说道,“就来梁溪城找老子,就你这副样子,别死在路上了。”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梁溪城白老板。”
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