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跟昊苍说过,我们在来到这里之前,曾经到过一个破碎的失落空间,”白渊看了一眼昊苍,后者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确实听白渊讲过。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我也提到过,”白渊的手指抬起来,不紧不慢地放到了那个形状奇怪的头骨之上,“那座建立在头骨之上的城池,想必这个东西不会这么快就被忘掉了。”
昊苍笑了笑:“这自然是不会,能在头骨上建城,这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白渊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这个就是之前我提到的那座城下面的骨质地基,也就是那块令人印象深刻的头骨。”
“所以这东西跟这片空间有什么关联吗?”尤兰达也意识到了现在不是给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因此语气也变得正经了不少。
“单单这么看自然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关联,”白渊咧了咧嘴,伸手打了个响指,“那现在呢?”
伴随着那一声清脆的响指,那块头骨下方白色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块微微泛红的骨头漂浮在那里,尤兰达甚至能从那块剩余的半截头骨上感觉到一种透骨的凉意。
那半截头骨缓缓下降,最后与那人形的平面图融合在一起,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美感。
“很...合适。”元鸿熙叹了口气,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东西...真的存在?”
“我没必要拿这种东西来骗你们,”白渊耸了耸肩,“那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这两个人也能给我作证,这东西并不是假的。”
“虽然按理来说,这两个人是跟你一起来的,给你作证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可相信度,但是我并不打算质疑什么,因为在这里搞那种诡异冒险的氛围并没有什么意义。”昊苍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他看了白渊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现在我倒是真觉得我们可能在什么人的身上了,”白渊咧了咧嘴,试图露出一个笑脸缓和一下有些紧绷的气氛。但是他并没有成功,他的笑容僵硬到比哭还难看,“无端揣测有时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尤兰达脸上的表情是和白渊相似的僵硬,她咧了咧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虽说还是想想应该怎么出去,但是在那之前,我们最好先考虑一下这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相当难处理的东西。”白渊苦笑一声,“经历了之前那个破碎空间中的那一遭之后,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家伙是一个死掉的没什么威胁的尸体...”
“虽说我对你的话相当赞同,”昊苍突然插嘴,原本就有些半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幻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在这里,尸体可不是什么没有威胁的东西。”
“所以说亡灵法术是真的烦啊,”尤兰达揉了揉鼻子,声音里满是抱怨,“玩尸体实在是太恶心了啊...”
“虽说你们的话我也很是赞成,”白渊的神情看起来很是严肃,“但是我想你们恐怕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可不是你们提到的那些尸变之后的恶心东西。”
“你的意思是?”元鸿熙挑了挑眉,神情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不以为然。
“我是想说,这东西的主人应该还活着,”白渊指了指那块安安稳稳地躺在平面图上的头骨,“丢失了实体之后,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
尤兰达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是白渊看着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她也就明白了白渊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也有些恍然,刚刚听到白渊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问题:已经被分尸的家伙,真的有可能还活着吗?
白渊的眼神给了他们答案,确实,他们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没有了身体就必须是死掉的东西的话,那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房间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不用白渊提醒,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亡灵国度这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空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难道真的是因为世界秘境的特殊规则?还是说,亡灵国度存在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寄存一个已经失去了身体的,被邪恶能量腐蚀了的狂暴灵魂?
想到后一种可能,即便是向来喊着“魔族无所畏惧”的尤兰达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种颠覆认知的想法刚一出现就让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恐惧。
作为守墓人的邱郁想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在神墓中的夜间的时候,那些从地底下爬出来的那些骷髅,在被他击碎之后化成血水重新回到地底的时候,会有一小股灰色的能量散逸出来。这种能量能够被他吸收,但是他吸收掉的灰色能量其实只占总量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都会回到地底。以前的时候他没有在意过这种剩下的能量,只当他们散逸掉了,但是现在他再回想起来,那些“散逸”掉的能量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是一个让人相当在意的问题了。
白渊看着神色凝重的几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是一副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白渊忽然感觉到识海中闪烁起一道耀眼的光芒,识海中的小人儿朝着光芒的来源处走去,惊愕地发现那团光芒的源头竟然是那条小小的魂蛭。
那条魂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个特意框出来的空间里钻了出来,身体也变得比之前大了好几圈,原本不过寸许长的魂蛭已经变得跟白渊的大腿一样长,在粗度上甚至还要比大腿粗出一圈。白渊还在发愣的时候,那条魂蛭已经发现了他。白渊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条魂蛭就以一种近乎于瞬移的速度游到了他的面前。
分不出头尾的魂蛭绕着白渊游了两圈,然后它的前端忽然裂开一条缝隙,仿佛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一般,以一种相当不合理的姿态,直接将白渊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白渊只觉得眼前一阵光芒闪烁,在魂蛭绕着他转圈的时候他想过逃跑,但是这个来路有些奇妙的家伙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被魂蛭吞了下去。
白渊甚至产生了幻觉,他仿佛看到这条魂蛭在把自己吞下去之后还喜滋滋地打了个饱嗝儿――虽说他也不知道“喜滋滋”这种情绪是怎么从一条分不清头尾的魂蛭身上体会到的――然后它身上的光芒渐渐熄灭了,安安静静地趴伏下来,仿佛之前从来都没有过异动。
白渊以为自己大概又要有一段意识与灵魂本源割裂开来,变成魂蛭的养料,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在一片白光闪过之后,他悬浮在一片遍布星光的空间之中。
远处有三个小黑点儿,以白渊的目力,很容易就看出来那些小黑点儿就是之前自己见到乾的那几座石台,白渊甚至还能看到有一只怪模怪样的鸟单腿站在月桂树上,另一座石台上是一根柱子,柱子上盘着一条龙。这一龙一鸟都在闭目养神,看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片星芒空间中又多了一个人。
白渊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往那三个石台的方向走去。直到现在他站在这里,看着那几个悬浮在空中的石台的全貌的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石台的形状,看起来就跟之前在那片失落的破碎空间中见到的神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些石台都是倒置的,大头朝上。
但是想要去熟悉的地方的想法还没等他多走几步就失败了,他站在原地,伸手触摸了一下面前的空气,那里有一堵无形的屏障,不管是用眼睛看还是灵魂感知,都看不到那道屏障的存在,但是白渊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屏障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他根本就出不去。
白渊有些急迫,他上下左右地试探了一下,周围所有的地方都被框住了,他现在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范围之中,活动范围虽说算不上太小,但是还是实实在在地被框住了。
“看起来你给那条小家伙构筑的空间还不算小。”一道温和的男声忽然从白渊的背后响起来,“它给你弄出来的这个范围,感觉如何?”
白渊猛地回头,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星光长袍的男人在自己背后负手而立,雌雄莫辩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是乾,他也站在那个被框起来的空间之中,看样子似乎是等了自己很久。
“前辈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说来也有些奇怪,本来还有些烦躁的心绪,在白渊见到乾的一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之前那个有些躁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自然是有事的,”乾冲着白渊微笑,伸手招了招,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便从这片被框起来的空间中突然出现。
少女的模样,赫然与之前白渊在破碎空间中见到的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白渊的瞳孔忍不住紧缩,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可是对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当明白,之前他面对破碎空间中的那个怪物的时候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纯粹是乾做出来的,要是让他自己面对那个疯狂的怪物的话,他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用担心,”乾看着白渊一脸戒备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儿了,这次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让你给她打一顿的。”
白渊将信将疑地看了那个扯着乾的衣角,站得乖乖巧巧的少女,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癫狂之色,三只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好奇之色,亮晶晶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恶意。这种眼神看得白渊一怔,这种模样对于白渊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只不过之前的那个姑娘...
白渊的眼神朝着身后远处的石台飘了飘,一时间根本忘了戒备这回事儿。
乾看着白渊这副游离的模样,自然是明白他想到了什么。他轻咳一声,拉回了白渊的思绪:“这次找你来就是因为她。”
乾将少女往白渊的方向推了推,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得不像话:“这段时间,她可能要在你的身体里待一段时间,所以跟你打个招呼。这个被限制起来的范围就是她能够活动的范围,你不用担心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白渊有些诧异,他显然没有想到乾专门找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儿:“这个...还用跟我说?”
“嗯?”乾微微偏头,看起来像是对白渊的话有些疑问。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是放在这片空间里,而且还是前辈做主的,应该没有什么必要特意通知我一声吧,”白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乾轻笑一声,“毕竟这是你的身体,这片空间给你之后就是你的东西,而我只不过是一缕残留的意识罢了,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白渊挑了挑眉,“她不是能在外界存在吗?而且你在这个世界中不还有‘魑魅魍魉’他们?为什么非要找上我?”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之后,少女的脸上带上了一抹委屈的神色,她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藏到乾的身后去。
“她虽然可以在外界存在,但是她现在太弱了,”乾叹了一口气,“很容易就会被再次侵蚀。再来一次的话,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把她救回来了。”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乾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冲着她和善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白渊,“我可以给你讲讲她的事儿,你要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