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道一眼便看出，洛槐是乐观，一切往好方向想，庞心浩则是有心事，明知道有问题，却不愿意承认。

　　“你以后有什么烦恼，可以随时来找我。”钟九道对庞心浩说。

　　“啊？我有什么烦恼，我好着呢。”庞心浩嘴硬道。

　　钟九道也没说什么，这边事情解决了，楼上还有一个加一群等着他处理呢。

　　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前时说：“刚才你们对戏时候，庞心浩一时入戏把门踹坏了，今晚最好换个房间睡觉。”

　　钟九道走后，庞心浩疑惑地望着洛槐：“门锁，是我踹坏吗？”

　　“钟导说是，应该就是吧。”洛槐摸摸胸口说。

　　好奇怪，怎么睡醒了之后，看到或者想到钟导，左胸处就会发热呢？而且自灵魂深处产生一种“钟导非常可靠”念头，让洛槐不由自主地相信钟九道话。

　　“哦，是我踹，那暂时换个房间吧。”庞心浩半信半疑地说。

　　两人飞快地收拾行李，迅速地搬到洛槐房间，钟九道听着动静，知道楼下不住人了，今晚三楼影厅就算是翻江倒海也不会有人发现。

　　钟九道在影厅门前加了隔音符，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打开门就听到钱多群发出杀猪一样声音：“啊！！！不要杀我，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事情，就是采购道具时候和商家联手拿了些回扣而已，钟导这部电影我已经很良心了，他那么穷，我只在中间赚了两万！”

　　钟九道：“……”

　　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如此劲爆消息，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钱多群。

　　其实群鬼心知闯了祸，怎敢伤害钱多群。

　　只不过大家不用幻术掩饰自己真实相貌时，长得都是比较可怕。例如傅玥，它生得美丽，但大概是坠楼而死，还是头朝下落地，可以想象它真身是多可怕，脑袋支零破碎，四分五裂，脑浆还在脸上挂着。

　　它们没做什么，只靠诚实地聚在一起，静静地望着钱多群，就足够让他吓得魂不守舍了。

　　“老钱，老钱。”钟九道上前拍拍钱多群。

　　钱多群战战兢兢睁开眼睛，见到钟九道那张无比英俊又正常人类脸庞，没出息“哇”一声哭出来，眼泪鼻涕横飞。

　　钱多群挺想扑到钟九道怀中寻求安全感，只是钟九道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样子颇为嫌弃，抬手抵在钱多群头发并不浓密脑门上，不让他靠近自己，免得蹭脏了衣服。

　　好半天钱多群才冷静下来，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泪水，抽了抽鼻涕，对钟九道说：“钟导，我把吃回扣两万块钱还给你，电影分成我也不要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你、你放我走吧。”

　　看来钱多群还是误会了什么，钟九道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才说：“我并没有要把你怎么样，是当时比较混乱，我向你解释会很麻烦。但直接送你到三楼，就不需要解释什么了，一切都很直观，是不是？”

　　钱多群倒抽一口冷气：“你意思是，我变成鬼了，就不用解释了是吗？”

　　钟九道：“……我没有要灭口意思，而是确实一个人分身乏术，需要一个知情者帮我。”

　　其实对于钱多群扣下两万块钱这件事，钟九道并没有生气。请人工作是要付工资30340，钱多群一人包揽好多人工作，整个剧组后勤工作全是他在忙，本就该给人工钱。

　　虽说钱多群声称要票房分成，可是他们这个电影什么时候上映，甚至能否上映都不知道，等于用一张空头支票让钱多群白干三个月，两万块都太少了。

　　钟九道暂时没有提两万块钱事情，平心静气地向钱多群说明情况。

　　耐心解释了许久，钱多群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以是剧组穷得实在没办法，只能用鬼当演员，即省片酬又省特效。只是这些鬼不安分，试图伤害同事，庞心浩和洛槐就是被鬼附身了，你当时是在救洛槐？”钱多群说。

　　“嗯，你说法简洁明了。”钟九道说。

　　钱多群：“我以为这些演员是看在你家族面子上友情出演，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内幕。”

　　钟九道：“你猜得倒也没差太多。”

　　群鬼不就是因他天师家族身份才如此顺从吗？

　　安抚了钱多群后，就该料理这些厉鬼了。

　　钟九道搬了把椅子坐下，将手中矿泉水瓶丢到群鬼中间。

　　群鬼避开，这才看见泡在水里奄奄一息半透明鬼魂是戚晚莲，见到它那凄惨模样，顿时吓得收起本相，一个个把头盖骨梳成正常人模样，房间里可算是有点人气了。

　　钱多群松了口气，这些鬼要是再那副样子下去，他大概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间房了，就算鬼不动手，他也会被吓死。

　　钟九道隔空一指，矿泉水瓶盖打开，戚晚莲从里面飞出来，狼狈地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不少水。

　　它一直是优雅美丽，本相与幻象并无区别，想来死时也是漂漂亮亮赴死。

　　这大概是它最没有形象一次，咳嗽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吵。”钟九道点点太阳穴，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戚晚莲立刻捂住嘴，即使咳得胸口不住抖动，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钱多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钟九道，这位新人导演平日里谦虚低调，脾气特别好，之前在剧组实习时候也是虚心求教样子，即使身高一米九，也不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而此刻钟九道只是坐在一把普普通通椅子上，却有种端坐于尸山血海之上威圧感，让人不敢直视。

　　钱多群默默后退半步，低头弓腰，站在钟九道身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非常像古代帝王身后太监。

　　“这次事件没参与站在右边，参与站在左边。”等戚晚莲咳得没那么严重了，钟九道说。

　　三十三鬼中二十九鬼“呼啦”一下移动到右边，仅留下戚晚莲、傅玥、沈乐山、杨婶四鬼。

　　钟九道点了点右侧椅子扶手，淡淡说：“再给一次机会，说谎者魂飞魄散。”

　　又是“呼啦”一下，二十九鬼全部移至左侧，站在戚晚莲四鬼身后，深深地低下头，一个比一个低，只希望别鬼头自己高。

　　如此一来，群鬼们低头开始攀比起来，有些过分干脆把头取下来直接踩在脚下，看谁能比它头更低！

　　钟九道懒得看它们争先恐后地用行动表示顺服和悔意，他半垂着眼，沉声问：“全参与了？”

　　沈乐山显是群鬼中最狡猾，它见左右也躲不过，决定率先表忠心，勇敢地上前一步说：“要不是我们合力，又怎会这么快在钟导您符阵上撕开一个小小裂缝。”

　　钟九道做事周全，他设下符阵绝不是一两个鬼能够突破，即使是傅玥和戚晚莲这等厉鬼联手也不可能。

　　只有别墅内这些鬼集中起来，持续不断地用阴气冲击符阵，渐渐消磨符阵力量，这才能在一个星期内送戚晚莲出来。

　　沈乐山说：“我们被困别墅数十年，以往一直靠着彼此明争暗斗打发时间。钟导您也能看出来，我们之间皆是有仇。像这样全别墅联手情况还是第一次，即使如此也没办法冲破符阵，还需要活人庞心浩在另一侧帮忙才行。钟导您真是……”

　　“够了，”钟九道打断它，“看你奸诈狡猾样子，煽动群鬼联手幕后推手就是你吧。”

　　沈乐山立刻闭嘴，拎下头不再说话。

　　“我这个人很民主，不会一味问罪，给你们一个机会，说说自己有什么用处，可以让我绕你一命。”钟九道说。

　　杨婶是行动派，它抢先说：“我能打扫房间，另外，可以做饭。”

　　见钟九道皱眉，杨婶忙强调：“这次绝对不带毒，也会收敛自身阴气，不让同事们受伤。若有一次吃出问题，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钱多群这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口吐白沫，顿时有些无法直视杨婶。

　　“杨婶，鬼契可是非常严肃事情。你亲口说誓言，若是违背了，就算我不动手，自身也会受到严重损伤。”钟九道说。

　　“是，”杨婶说，“老奴知道，今日若不拿出诚意，绝不是发电可以了事了。”

　　不愧是当年伺候大户人家夫人鬼，这察言观色本事是一等一。

　　“可以。”钟九道左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图纹，图纹飞到杨婶面前，没入它眉心中。

　　鬼誓言与人誓言不同，发自灵魂深处誓言是不能作假。放在钟九道绘制并不是符咒，而是杨婶鬼契之力传递给他手中签字笔，自然而然地出现一个能够束缚杨婶鬼纹，杨婶不立誓言，钟九道是无法画出这道鬼纹。

　　有杨婶做榜样，其余鬼也鼓起勇气，表示自己以后会喂钟导马首是瞻，钟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违背。

　　鉴于它们只是从犯，钟九道便没有多加苛责，绘制鬼纹后，拿起放在影厅内一沓白纸，剪出三十个纸人，丢向群鬼。

　　三十鬼与纸人融为一体，彻底成为钟九道鬼仆。

　　一直以来，钟九道都不愿施展这个法门。

　　因为这是真正役鬼之术，需要鬼怪发自内心地甘愿服从钟九道。钟九道可通过纸人随时随地知晓它们动向，绝不会再有任何疏漏，同样，鬼仆与天师之间联系也会变得更为密切，它们做事情，会全部算在钟九道头上，无论是善还是恶，天道自有评判。

　　与纸人融为一体后，鬼怪便是有了形体，无需幻术，也可与人接触。

　　钱多群发觉群鬼从轻飘飘样子，变得像是有了实体。他大着胆子上前戳了戳杨婶胳膊，有种碰到了血肉实际感。

　　望着这群或是好看，或是普通，或是奇形怪状鬼仆，钱多群脑海中渐渐升起一个大胆想法。

　　这边剩下三位主犯，也是电影三个主角。

　　钟九道刻意没有理会它们，而是等料理其他从犯后才看向它们：“你们呢？”

　　傅玥见其他鬼无条件成为鬼仆样子，显然是不愿意，咬着牙说：“除非给我你血，否则我不干！”

　　直到此刻，傅玥还是这般嘴硬，想来生前也是个烈性女子。

　　“傅玥，有件事你误会了，”钟九道说，“不是我要收你们，是你们为求自保，求我庇护。我看你是个性格刚烈之鬼，我素来尊敬心口如一人……鬼，既然如此，我不会放你魂飞魄散，而是送你入轮回，如何？”

　　“不行！”傅玥顿时眼睛赤红，流出血泪，“我还有事情没做，我不投胎！”

　　比起魂飞魄散，放下执念投胎更让傅玥痛苦。

　　“时代变迁，早已沧海桑田。不管你有什么执念，也是数十年前恩怨，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放下吧。”钟九道说。

　　他提笔在空中轻绘，一道往生符逐渐成型，傅玥见状终是臣服：“不行，我不能转世，过多少年都不行。你收了我吧，我……尽量少惹事。”

　　也不知傅玥究竟有什么执念，钟九道收起法力，抹去绘制一半往生符，丢出一张纸人。

　　傅玥心不甘情不愿地与纸人融为一体，鬼纹上身时还强烈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俯首了。

　　沈乐山见大势已去，也顺从地做了鬼仆，不过见它满腹心思样子，想必就算是鬼纹也很难阻止它钻规则空子，需要时刻盯着。

　　最后，只剩下戚晚莲。

　　戚晚莲在忘川水中被折腾了许久，魂力散了大半。它自知罪孽深重，就算答应成为鬼仆，也会被先教训一番。

　　终于等轮到它，它立刻说：“我知道庞心浩演技心结，有办法提升他演技。”

　　“哦？”钟九道本打算拿戚晚莲杀鸡儆猴，好生教训一番，却没想到它可以解决自己目前最头疼问题。

　　“此事也是附体之后才知晓，”戚晚莲说，“请钟导允许我戴罪立功。”

　　钟九道凝视它良久，在戚晚莲开始害怕后，才缓缓开口：“好，说到做到。”

　　戚晚莲鬼纹除了服从之外，还有承诺，做不到就会万劫不复，算是最重鬼纹了。

　　收服了三十三鬼后，钟九道暗暗点头，直至此刻，剧组所有工作人员才算磨合成功，大家众志成城，一定能拍好这部电影。

　　有了纸人附身后，它们就算是有肉身了，不会轻易暴露本相，也能在外面自由活动。

　　这样一来，一些体力活也不用钟九道自己干了，剧组终于有了不少人手，甚至还多出不少。

　　钟九道分配了几个鬼仆工作，因为人数比较多，就改成了轮班制，一部分工作，一部分休息。

　　听到这里钱多群终于忍不住了，他急忙说：“等等！不能这么用，太浪费了！”

　　“嗯？”钟九道疑惑地看向钱多群。

　　钱多群痛心疾首地指着一个身高只有一米鬼仆说：“看看这体格，这是多好特型演员啊！干活太浪费了，开个公司让它们都出去接戏，赚钱都不用分给它们，公司利润100，拿来补贴剧组多好！”

　　钟九道：“……”

　　群鬼：“……”

　　一群鬼用十分恐惧目光望着钱多群，这个瘦小奸猾人类，怎么可以比钟九道还能压榨鬼？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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