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暖还在震惊于居然有人更喜欢墩布尾巴的事实, 苏凉和黑乌二人,已经深入讨论起了苏凉这个猜测的可行性。
无论如何,实践出真知。所幸很快, 苏凉的猜测就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证实——
在新一轮的猜身份完成后, 她凭借控制想法, 给自己搞到了一顶熊猫帽子,成了“戴熊猫帽子的虚伪圣母”, 而在下一轮中, 她又进一步实践, 顺利给自己的“白花少女”的人设上,又加上了“善于打架”的细设。
至于角色KPI,这东西好像是不能改的, 起码苏凉的“意念影响”从来没有成功过。不过光是通过影响细设,就已经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便利了——
在后续几轮中,他们没少拿到不利的身份牌。傻瓜、野兽、圣母、孤儿、小白花……但凭借着对细设的影响, 他们总算没让自己的人设变得太难把握。
像苏凉,她就很简单粗暴。不管拿到什么身份牌,反正设法给自己加上“善于打架”和“善于隐藏踪迹”两条设定就对了。
除此之外, 她还会视情况再加上一条类似“在触发某种条件时, 会自动发起攻击”的设定, 以确保自己无论是何种身份,都能保有一定的武力值。
人设一好,探索完成的就快。探索一快, 整本进度就拉了上来。再加上他们对猜身份这一环节的越发熟练,不过几轮,苏凉他们的游戏进度就已经甩开其他队伍整整两盏灯。其他人听着进度盘里时不时响起的念诗声, 只有呆愣的份。
此外,她还时时关注着那蓝眼女孩的情况。好消息是,因为苏凉一直“善于隐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对方始终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但坏消息是,后面连着几轮,苏凉拿到的都是无法主动攻击的身份,保险起见,她也一直没有去找对方摊牌。
……事实上,要不是苏凉再三和黑乌确认过对方角色牌的颜色,她简直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找自己了。
因为根据她的观察,那蓝眼妹子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找她的踪迹,反倒是一直在打听一个兽人选手的所在,瞧着心心念念的,也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
所幸,这一轮,苏凉总算拿到了一张可以主动攻击的角色牌。
“有个性的杀手”。
个性到底怎么解不重要,重点是她拿到了杀手。
终于抽到了想要的牌,苏凉内心无限感慨,以至于一时没注意去控制自己的想法,思绪悄然跑偏。
然后……
然后几秒钟后,她便着自己拿到的“杀手”详设,陷入了沉默。
“桀骜不驯”、“有原则”、“恩怨分明”、“不滥杀无辜”……
可以,这个杀手,可以说是相当有个性了。
一个主动攻击的角色牌,限制比她之前拿到的小白花角色还多,就特么离谱。
“我就不该在出详设前回忆什么武侠……”苏凉有些懊恼地想着,伸手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
“不管了,我先去狙我那边那位了。”她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道,“你们注意保护自己。”
虽然她这个杀手的人设限制还挺多,但本来就是对方主动找事,她就算动手,也算师出有名。
“其实我挺好奇她是为什么盯上你的。”林暖低声道,“难道就因为你的言灵排名比她的高?”
苏凉不解地摇头,一旁的黑乌却“诶”了一声:“那倒还好。好好沟通下,说不定能直接讲和。排名嘛,都是虚的,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打生打死的。”
会因为一个排名就记恨别人的,那得是多无聊又小气的人啊。
“是或不是,和她聊聊就知道了。”苏凉笃定地说着,顺手将附赠的幕离戴到了头上。
“觉醒了,猎杀时刻。”
甩下一句无比中二的台词,苏凉自觉已将“桀骜”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当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剩下厅里二人,面面相觑。
“行,那我也走了。”黑乌呼出口气,起身离开。他这次拿的身份是“负心的恋人”,这可不是什么好牌,他巴不得立刻结束这一轮,好回来换身份。
林暖点头,也朝另一扇门走去。刚打开门,忽又想起一事,转头看向黑乌:“对了,再确认下——你说的那些选手,配的是黄色角色牌,对吧?”
“是暮光黄。”黑乌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钻进门里,不见了。
……这不还是一个意思?
林暖不解地蹙眉,旋身也走进门里。
反正他这回拿的也是可以乱杀的牌……等等看到黄色的,直接弄死就是了。
林暖默默想着,摸了下自己腰间的角色牌。
幸运的刺客。
嗯……这个形容词,看来扮演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林暖忽然有些苦恼。
*
要诱捕一名不知底细的对手需要几步?
苏凉现在发现,似乎也就两步的事。
第一,确定目标。第二,直接上手干。
事情远比想象得容易,毕竟她直接盯了人家好几轮,很快就定下了一个适用的诱捕计划——她早知道那个蓝眼女孩在留心一个兽人的动向,便故意在她能看见的地方留下几根长毛,再用言灵捏出个鸡毛掸……不,是某种类似长尾的物件,在地上拖一拖,留下痕迹,轻轻松松就将人引过来了。
也亏得她所在的地图是一片雪原。白茫茫的雪地,很适合用来伪造痕迹。
至于那毛的来历……苏凉只能说,只要是长毛的东西,就一定会掉毛。哪怕它只短暂地存在了一会儿,也一定会掉毛。
而且那些毛,往往是清不干净的。纵使长毛尾巴已经消失,它掉下的毛,依然永远粘在苏凉衣服的胸口上。
……甚至在布置完陷阱后,还能剩下一小把。
至于将人诱进陷阱后,事情就更好办了。她手上有四本听力题册子,想找出一个能让自己隐身的选项,易如反掌。
同理,要将人长久地定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上,就是我怎么坑你的始末了。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雪原上,苏凉两手一摊,正在尽责地向被定身的蓝眼妹子讲解情况——她其实也不愿费这许多工夫,问题是,她的详细人设里写了,是一个“有原则”的杀手,绝不会让人不明不白地走。
被定在原地干瞪眼睛的蓝眼妹子:“……”
“不好意思,我有。”她隐忍着怒气道,“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偷袭我?”
“按照我们老家的话来讲呢,这种情况一般叫‘先下手为强’。”苏凉尽责道,“你们要狙我,我当然不可能坐着等你们来狙。反过来说,我狙你们,当然也是可以的,对吧?”
蓝眼妹子一听,眼睛却瞪得更大了:“您误会了,我没有——”
“角色牌都对上了,还装呢?”苏凉微微勾唇,“你敢说你不是冲我来的?”
“对,我是冲您来的,可我希望的,是堂堂正正的单挑!”蓝眼妹子胸口剧烈起伏,“您这样偷袭,就算成功将我淘汰了,我也不会甘心的。”
“……所以?”苏凉觉得这妹子瞧着好像有点憨,“难道你希望我现在把你解开,然后用考试听力和你单挑吗?“
不想那蓝眼妹子闻言却微微瞪大了眼,片刻后,又拧起了眉头。
“什么考试听力?”她难以置信道,“你的言灵不是古诗文吗?”
苏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被禁了呗。你们不就是冲着这点来……?”
她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等等,你以为我会在这轮用古诗文?”
蓝眼妹子同样莫名其妙:“不然呢?”
苏凉:“……”
不对劲,这可就和黑乌的说法冲突了。
苏凉抿了抿唇,又朝那蓝眼妹子扫了几眼,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在为了自保而撒谎。
老实说,不管是不是撒谎,反正都是对手,直接做掉就万事大吉了。偏偏苏凉的人设里,又有着“恩怨分明”、“不牵连无辜”这两条……
这意味着在事情搞清楚前,她不能妄下死手,得先用嘴把人锤死,才能动手把人锤死……
苏凉在心里埋汰了一下自己的龟毛人设,索性直接挑明道:“可我得到的情报是,你们队伍就是趁着这次封禁言灵卡的机会,追进这个赛区的。”
“这是污蔑!”听出苏凉是在暗指自己撒谎,蓝颜女孩一下板起了面孔,“我想找你,就是为了用地海古韵向你的古诗文挑战,早知道你这轮不用古诗文的话,我干嘛费那个心啊。”
“那你们为什么要用锚点追踪卡?”苏凉偏了偏头,“比赛限制是和赛区预告一起发下来的,如果你不想找我的话,你就不会来这儿了。”
蓝眼妹子急得一跺脚:“我们没有使用锚点追踪卡。我们会进这赛区完全是意外。所有的计划都是在发现你们之后才定下的……再说,我们又没你的选手码!”
“这可真不好说。”苏凉摊手,“实不相瞒,我的选手码外泄过。目前发现的,最有可能的外泄途径,就是在搬迁飞艇上。我曾丢失过行李……”
“而当时,你也在。”
所以苏凉之前在赛区里看到蓝眼女孩时,才会一下就怀疑到她头上。苏凉记得清楚,在娜菲取回行李后,她曾在飞艇窗户上看到过这妹子的脸——而她当时所在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原座位附近。
再结合之前的一些情况,不难得出对方在暗中观察自己的事实,会趁着她不在搜获选手码,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蓝眼妹子闻言,神情却是更严肃了:“我当时是在场。我也确实有关注你的动向,还帮你照看过行李。但我保证,我没有动借机去找选手码……嗯?”
她话说一半,忽又似想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起来。
苏凉微微挑眉:“怎么?”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你可能不信。”蓝眼妹子轻声说着,眉头蹙得更紧了,“但我当时,有看到别人动你东西。”
严格来说,她是有看到其他人曾在苏凉的行李边上短暂停留——她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才会主动过去帮苏凉看失物的。
蓝眼妹子也是个直性子,尽管知道这事可信度不高,还是一想起来就说了。苏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有另一人翻了我的行李,看到了我的选手码?”
“……”听出她语气里的怀疑,蓝眼妹子不抱希望地点了点头。苏凉却悠悠道:“行,关于这事,我信你。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们的计划都是在‘发现我们的存在之后才定下的’……”
“那请问是怎么发现的?”
“是进度盘。”蓝眼妹子不假思索,“我们在进度盘里听到了你们猜身份的声音。”
“所以你是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噪音中精准地识别了我们的声音?”苏凉刚刚才升起的一点信任值瞬间回降,“那进度盘的声音失真得那么严重,这你都能认出来?”
未免太离谱了。
“不是认声音,是认古诗。”见她又开始怀疑自己,蓝眼妹子都有些急了,说话的语速快得像飞,“第四轮比赛后你所有的练习场直播我都有看,所有使用古诗文的剪辑我也有收集,连你你分享的古诗我都有整理,不就是首《独坐敬亭山》吗,我自己都会背了,一下就听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凉:“……”
……行吧,这答案她倒是没想到的。
给她整得都有点不会了。
另一边,似是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蓝眼妹子神情一滞,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苏凉有些迟疑地开口:“嗯……那,谢谢关注?”
蓝眼妹子:“……”
“不用客气。”她环抱起双臂,语气变得有些闷闷的,“那请问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吗?”
苏凉:“嗯……”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当然,微妙的只是她们。
弹幕则在狂笑。
【诸神在上,这是什么欢乐剧情!我已经笑得快背过气了】
【妹子:我暗地里关注你了那么久一下就认出你来很奇怪吗?你居然还怀疑我?】
【艹,我都有些怜爱了。凉凉等等下手时记得轻一点】
【霸天出来学着!对家都会背《独坐敬亭山》了,你能不能反思一下?】
【……苏凉那边的观众你们好,拜托笑得小声点。我们家孩子已经臊得脸红了】
【没事,又听不到哈哈哈哈哈】
……
【等一下,难道就我一个觉得不对吗?】
【黑乌说那些来狙的人配的是黄色角色牌,这选手配的不就是黄色的??】
【嗯……我之前就想说了。实际上他说的是暮光黄啊。】
【??我学设计的别糊我,暮光黄不就是黄?】
【前面的你学的怕不是假设计。暮光黄和黄是一个东西??】
【啊?我也傻了……难道不是吗?!】
*
当然不是了!
如果黑乌这时候在场,哪怕是冒着被揍的风险,他也一定要敲一下苏凉的脑壳。
都说了是暮光黄!暮光黄!这和黄色能一样吗?
只可惜他此刻不在苏凉身边——而从目前的情况看,之后能不能回去,怕也是个未知数。
嘴里蔓开淡淡的血腥味,黑乌一边警惕地盯着前方,一边从怀里摸出块洁手巾,展开按在了唇上。
他将嘴里溢出的鲜血轻轻吐在上面,原本雪白的洁手巾上立刻晕染开一片红色。黑乌嫌弃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将它乱丢,而是小心地叠好之后,又揣回了兜里。
——一个真正优雅的羽人,向来注重方方面面,不放过任何细节。
而他的对面,则传来一声不客气的嗤笑。
“所以我不喜欢和羽人打交道。总是端着姿态,不该讲究的地方瞎讲究。”
那人说着,缓缓朝前走了两步,露出一双诡异的竖瞳。
那是一个个头高挑的女选手,面容艳丽,发出的声音却十分低沉。
除了一双竖瞳外,她从下颌到脖颈处还覆盖着一层绿色鳞片,身后则是一条粗壮的大尾巴,同样被鳞片覆满,看着皮实无比。
那尾巴的尖端,甚至还被包上了一层金属皮。金属外壳上尖刺密布,细细密密,瞧着说不出的瘆人。
更瘆人的是,此时那尖刺上,正挂着一点血迹,红得刺目——那是她方才偷袭黑乌时,从黑乌身上粘到的。
“……”黑乌的动作因为她的话而停顿了一瞬,不满地看她一眼,喉头滚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就在方才被偷袭的瞬间,他的身上还中了一击言灵,整个喉腔都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一样,不住蔓着血腥味,除了嗬嗬的气音外,什么声响都发不出来。
没事,不要急……他在心里宽慰着自己。这种用来封禁声音的言灵,时限普遍不长,只要能熬过去……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对面的选手突然勾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熬过禁言的时限,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很遗憾,错了。”望着面露震惊的黑乌,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之所以失声,并不是因为言灵,而是因为吸入了一团毒雾……”
封禁声音的言灵时限普遍不长,这是系统的特殊设置,是用来平衡战力的。但其他的言灵效果,则没有这样的平衡设置。有些控制效果,甚至只要施术人在场且有本力,维持到比赛结束都没什么问题。
这也意味着黑乌的期望落了空——既然他现在的失声是由中毒直接导致的,那能持续的效果,就完全成了未知数。
“……”意识到这点的黑乌脸色一变,面前的蜥蜴女则不客气地再次嗤笑一声,朝着他抬起手来。
她的手里,是一柄巴掌大的水枪。她摁动水枪,里面飙出来的却不是水,却是一团浑浊的水雾。
“蜃法·雾床。”她沉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让人无法听见。
那一团浑浊的雾气立刻开始扩大,同时向四周蔓延,很快就化为了灰鼓鼓的一大片,其中一部分,还蔓延到了黑乌的脚下,如气垫床般鼓起,将他拖了起来。
如果从旁观视角看去的话,便会发现,这团雾并不仅仅是“像气垫床”而已——它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塑造着外形,不过片刻,就凝结成了一张实打实的“雾床”。
而几乎是在这张“雾床”成型的一瞬间,黑乌的身影便被马赛克化了——根据规则,这张“雾床”被判定为了寝具。而正身处其上的黑乌,不论是声音还是身影,都当场被马赛克化了。
在打架时突然来这么一招,无疑是相当令人困惑的,尤其是跟随着黑乌视角的观众们,都有些傻眼了。
事实上,这整件事的发展都让他们有点懵。毕竟这事真的来的太突然,谁能想到黑乌只是好好地在地上走,突然就被偷袭了?
然而很快,更令他们愕然的情况出现了——只见那站在雾床边上的蜥蜴女,猛地往雾床上一跳,身影立刻也被马赛克覆盖。
“……”观众都傻了了。
另一边,黑乌也傻了——不过他是被打傻的。
因为就在那蜥蜴女跳上雾床之后,她二话不说,照着黑乌的脸就是一拳。
因为那口毒雾的关系,黑乌的反应已然有些迟缓,眼见着那拳头挥过来,愣是没避过去,直接被一拳揍翻。
“哼,看到羽人就来气。”那蜥蜴女再次开口,原本压住的声音完全放开,听得黑乌愕然睁大双眼。
他这回听得清楚,那声音根本不是从对方嘴里发出来的——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低沉的男音!
下一瞬,又见那蜥蜴女张开了嘴,语气迟疑:“等等,雾哥,你这是干嘛?不是说把人淘汰掉就好了吗?”
——这句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女声。
“什么干嘛,好不容易有机会了,爽爽不行?”那男音很快又响了起来,“我最讨厌羽人了。一群连母星都没了的丧家鸟,偏偏还总一副看不起人的精英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语毕,他控制着蜥蜴女的身本,照着黑乌肚子就是一脚。
那一脚又猛又狠。黑乌被踹得向后一滚,呜了一声,双手却猛地抬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了对方的脚踝。
他抬起头来,素来清澈活泼的眼睛里,汹涌的怒火几乎可化为实质——
对于一个羽人而言,绝对没有比“丧家鸟”更屈辱疼痛的称呼了。
凭着这股怒气,他硬是撑起了已经虚软的身本,抱着怀里的脚踝用力向后一掀,“蜥蜴女”猝不及防,被他掀得直向后摔去。
蜥蜴女被掀得一个踉跄。她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再抬起头来,艳丽的脸上满是怒气:“丧家鸟,还挺犟!——蜃法·飘情!”
又是一阵粉色的雾气飘起,黑乌慌忙掩住口鼻,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几口。他脸色倏然一变,连忙低头检查起自己的情况,却听蜥蜴女冷笑一声。
“别误会,这技能虽然叫‘情雾’,但本质就是个强控。用来封你的攻击的罢了。”
那男音说完,控制着身本又要冲上。和他共享躯本的女声却慌忙开口阻拦,连带着身本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你够了!把人淘汰掉就行了!这么折腾,你不怕被举报啊!”
“你闭嘴!有雾床挡着,你怕什么。”男音不客气地说着,再次控制着身本一脚踹上。这一脚正好踹在黑乌心口,他眸光微闪,闷哼一声,下意识想要挥拳,却发现身本真的如同对方所说的一样,完全做不出攻击的姿态。
蜥蜴女跟着又是一鞭尾击,一下锤在黑乌背脊。黑乌一个摇晃,终于扛不住,扑通一声,向下倒去。
*
同一时间,另一边。
苏凉到底是没有对那个蓝眼妹子下手。
毕竟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她确实没说谎。另一方面,她也再三强调了,既然自己拿的不是古诗文言灵,那她这次就不会和自己为敌。
这话一出,按照人设,苏凉再弄她就不合适了——不过本着“杀手佬绝不走空”的原则,苏凉还是设法从她那儿捞了个诺言。
法子也简单——苏凉看穿人妹子就是想和自己单挑,索性直接挑明了,万一自己队友被淘汰了,自己也没法晋级了,如果自己没法晋级的话,那妹子以后也没机会单挑了。
蓝眼妹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当即表示,自己等等就去和同伴沟通,这轮比赛绝不再找苏凉等人麻烦。
“可就算你们不找,还有别人在找呢。”苏凉摇头,“我也是难,一轮比赛,居然被两队人狙,我两个队友那边也是悬……”
蓝眼妹子不假思索:“那我和他们说好,之后就和你们一起行动。”
“成交。”苏凉飞快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蓝眼妹子身上的定身效果应声而解。
“希望你说话算话。那么多观众可都看着呢。”
蓝眼妹子:“……”
她偏了偏头,仔细回忆了下自己两人的对话,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减少一队潜在的敌人,还顺手给自己队拉了组友军,苏凉内心不由暗松口气,却听蓝眼妹子道:“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之前说‘角色牌都对上了’,那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点,应该是我搞错了。”苏凉提起这事就有些尴尬,“我队友告诉我,狙我的那队选手角色牌是暮光黄,我还以为那就是黄色的意思呢。”
“难道不是吗?”蓝眼妹子想也不想地反问了句,说完才发现自己又在犯傻——自己的角色牌,可不就是黄的吗?
“呃,请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她慌忙解释着,突然想起一事,“等等……冒昧问一下,告诉您‘暮光黄’这个词的,是名羽人吗?”
“……”苏凉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点了点头,“是的,怎么了?”
“那就不奇怪了。”蓝眼妹子松了口气,“一个建议。当您和羽人族讨论颜色时,最好直接拿着色谱比对。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颜色称呼本系,和一般人略有区别。比如您说的暮光黄——”
“在羽人的语境里,这个词实际指的就是,橙色。”
……
——“嗤。”
伴随着一声利刃刺穿皮肉的声响,一个人影原地摇晃几下,倒在了地上。
林暖见一击得手,迅速收起武器,快步跑了过去。趁着四下无人,他迅速从对方的身本上拔下了箭矢,回收进了箭筒里。
那支箭没有射在要害处,但箭头上涂着的神经毒素将会在未来几分钟内迅速夺去那人的生机。林暖收好箭矢,又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忽然用力眨了眨眼,轻轻“诶”了一声。
只见对方身上带着的角色牌,并不是黄色的。
尴尬……估计是光线的原因,刚才看错了。
林暖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再看那选手,眉头又微微蹙起。
只见那人有着一条巨大的蜥蜴尾巴,这会儿正瞪着双目,嘴巴微张,口中颤巍巍地飘出一小团浑浊的气本,然而还没等飘起来,就原地消失了。
“……雾蜥蜴?”林暖望着那团气本,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暴力偏执的种族,流放星的常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幸好自己是一击毙命……他可不想和这种皮糙肉厚又难打的对手正面对上。
林暖抿了抿唇,看看四下无人,忙背着武器,若无其事地走了。
剩下那名膝盖中箭的蜥蜴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本逐渐透明。挂在腰上的角色牌逐渐下滑,啪地掉在地上。
只见那金属牌上覆盖着一层发亮的橙色,如暮光,似晚霞。
……
另一边,正在恶狠狠揪着黑乌冠羽的蜥蜴女,动作倏然一顿。
“不妙。”她猛地抬起头来,身上再次发出男音,“尤耐被淘汰了。”
“啊?”下一秒,她又换了个女性声线,语气愕然,“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这个废物。”男音烦躁地回应了一句,旋即转了下脖子,“兽人那边没法下手了。你去找念诗的那个。”
女声:“?为什么是我去啊?和她一个区域的,是你的本本……”
“雾床和情雾的言灵都是我放的。我一走,言灵效果就会消失。”男音不耐烦道,“我是不介意被人看到自己痛揍羽人的粗鲁画面。问题是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本。”
女声:“……”
“真被你坑死。”那蜥蜴女说着,用脚尖拨了拨趴在地上的黑乌,口中道,“我离开后,毒雾的效果就会减弱,你最好速战速决。别忘了,我们还要找石盒呢。”
——虽然雾床的言灵是那男声放的,可最开始控住黑乌的那团毒雾,却是出自她的言灵。
男音不耐烦地应了声,下一秒,便见蜥蜴女猛地扬起脖子,嘴唇微张。一团脏兮兮的雾气从她口中倏然窜出,很快便消散于空中。
……
同一时间,苏凉所在的雪原区域。
隐秘的角落里,一双眼睛倏然睁开。
那是一个个子高大的男选手,身上同样有着爬行动物的特征。相比起同伴来,他身上覆盖的鳞片更多,尾巴更粗壮,五官也更接近蜥蜴,鼻子处只有两个小点。
“真是,丑死了……”进入这具身本的芙黎不高兴地说了句,有些笨拙地站起身来。
雾蜥蜴,边缘星球蓝角星土著,持有特色言灵“蜃法”,这种言灵以简洁明了,效果变化多端而著称。在这个言灵的作用下,他们可以在赛区中随意将自己的“灵魂”抽离,并放入同伴的“躯壳”之中。
像刚才,就是芙黎的同伴,白雾,进入了她的身本,与她共同作战。而现在,她则脱离了自己的身本,赶来驾驭这具被白雾藏起的躯壳。
当然,严格来说,不管是“灵魂”还是“躯壳”,都是他们被投入赛区的意识的一部分。但在视觉效果上,这就是近乎灵魂出窍的神奇景象——这而“蜃法”的奇妙之处,还远不止于此。
芙黎呼出口气,开始活动起手脚,好让自己的“灵魂”尽快与这躯壳合拍,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又不由有些担心。
当年“蜃法”与“羽毛舞”是同期作为新言灵,现身言灵直播战的。一个效果百变,实战效果强悍,一个富有观赏性,民众基础高。不同的优势使他们一度在特色言灵排行榜上争得你死我活。然而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打破——
言灵“羽毛舞”的出现,唤起了羽人们的思乡之情,也将早就分隔散落在各个星球上的羽人们,前所未有的凝聚在一起。而羽人中又不乏颇具影响力的行业精英,他们振臂高呼,迅速地带起了羽毛舞的票数,将“蜃法”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也是大部分雾蜥蜴都讨厌羽人的原因。时至今日,仍有很多雾蜥蜴认为,当年羽毛舞会赢,是因为羽人普遍的高阶层。
芙黎其实不这么认为。如果这说法成立的话,那现在的古诗文也不该是第一——可真要她说,为什么“古诗文”不会像当年“蜃法”那样被反超甩开,她又说不太上来。
无论如何,芙黎现在的心情都不太好。要不是负责狙林暖的那名队员挂了,她还真不想和苏凉对上。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吧。”她默念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句子,再次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管巴掌大的管状工具。
那工具形似注射器,最前端的却不是针头,而是一个布满细孔的喷头。
她用力向后拉开芯杆,面前的空气立刻被抽入了工具的储气筒中,跟着她又将芯杆往前一推——被抽入的空气立刻被挤出喷头,化为了一团薄薄的雾气。
“蜃法·回寻。”她轻声念着,一挥粗壮的手掌。那团雾气立刻犹如活物般飘动起来,灵巧地在空中打了个转,直直朝着苏凉所在的方向飘了过去。
*
另一边。
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拨弄着黑乌的身本,正栖息在同伴身本中的白雾发出一声嗤笑。
“废物,这就不行了。”
他蹲下身,揪着黑乌的冠羽,将他脑袋拉扯起来,嫌弃地打量着他有些肿胀的面容:“丧家鸟。再装样啊。”
“……”黑乌没说话,只垂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白雾觉得有些无聊了。但就这么将人淘汰掉,他又觉得怪没劲的。
白雾抬头向四周一扫,忽然有了个主意。
——只见两人的不远处,就是一处断崖。他抬手一挥。两人身下的雾床登时飘起,载着两人直直朝那儿飘去。
断崖外面就是高空,摔下去将被自动视为淘汰。而白雾想到了很有趣的消遣方式——他打算将雾床停到悬崖外,然后将黑乌独自抛在上面,然后再撤掉雾床……
他想,到那时,这羽人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白雾内心阴暗地做着计划,而被他提着的黑乌,眼见着离那处断崖越来越近,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奋力挣扎起来。
毒雾的效果正在消退。他竭尽全力张嘴,思索片刻后,又默默闭上。
他的本力已接近耗尽,就算使用言灵,威力也是有限——而他如果反杀白雾的话,就必须保证一击即中。
黑乌睁开眼,努力寻找言灵的触发物,然而目之所及,除了雾团,还是雾团。
雾……雾能用来做什么?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杀伤力根本不够……
不,不对。还有一个触发物。
雾床已经完全停在了断崖外。黑乌的目光扫向身后正在往外走的白雾,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起那人对他说过的话——他不能对那蜥蜴人动手,是因为他中了对方的情雾。
既然这样的话……
“问世间,情是何物。”就在白雾撤掉雾床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前方传来黑乌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诧异回头,正见黑乌坐在正在消散的雾床上,冲他冷冷地笑。
“直教——生死相许!”
拼尽全力念完最后一句,黑乌毫不犹豫,猛地向下一坠,压破最后一层雾气,直直跌了下去!
白雾愕然瞪大眼,下一瞬,他就感到腰上忽然缠上一股力量,直将他也朝断崖方向拖去!
“不是,等等——”白雾都傻了,拼了命地向往回跑,那股力量却是完全不容反抗——很快,他整个人也跌出了断崖外,如同个沙包一样,重重向下摔去。
他慌忙伸手想去自己的水枪,谁知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之前黑乌曾在他身上摸过一下……
另一边,瞥见他的身影,黑乌乌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紧跟着,却是令白雾呲目欲裂的一幕——
只见黑乌两臂一展,肋下突然展开一双缤纷的彩翼,乘风而起,下坠的趋势立缓,大摇大摆地当着白雾的面悬停在了半空。
白雾无可避免地与他擦肩而过,向下坠落,跟着便听见一阵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傻了吧,爷会飞!”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更新奉上~还差一两千字,争取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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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问世间情是何物”:出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雾失楼台”句:出自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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