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香涟漪(六)
路之遥这个人在这方面, 只能说人菜瘾大。
摸腰不行、摸耳朵也不行,后耳处更是禁地,对他温柔一些, 那泪水就会不受控地流出来。
即便这样,他还是紧紧地按着她,不知在渴求什么。
唇上实在太痛, 李弱水只好伸手按上他的腰, 趁他卸力的瞬间往后离开。
浴桶中漾起波纹,将李弱水唇上的血色冲淡了一些,她摸着唇上的伤口,抬眼和路之遥对视……
对视?
李弱水瞪大眼睛,不禁往后退了一些。
路之遥静静坐在水中,乌发在身旁飘荡, 唇上像是点了朱砂。
他睁开了眼睛,里面雾蒙蒙地倒映着她惊讶的脸,如果不仔细看,大概不会察觉到他眼睛看不见。
路之遥弯起眼眸, 将唇上的血舔入口中,随后对着她伸出了右手。
“不继续吗?”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夜晚蒙上淡淡云层的星空,又像是铺着烟雨的江南。
睁开眼睛后总让人移不开视线, 让人想要拨开那层迷雾去一探究竟。
路之遥对她扬起一个笑, 慢慢俯身靠近, 将薄唇上染着的嫣红完全吞入口中,那双眼似乎也被他的笑衬出了一些神采。
他停在她身前,手放在了她膝上,略微仰起头, 那抹笑就像染着霞光的新雪,柔和又昳丽。
……
这谁能顶得住。
虽说是他愿意的,可李弱水莫名的羞涩了,她不敢看那双眼睛,又被药折磨着,只好开大招了。
启用回忆碎片。
【检测到宿主意愿,奖励开启。】
【传送开始】
手下按着的膝盖突然软了下来,路之遥抬手接住她,伸摸了下她的脉搏,笑着闭上了眼睛。
“总是这么突然晕倒,会让我有些怀疑啊。”
李弱水的身体还是很烫,路之遥此刻不能带她出去,只好继续泡在水中等她醒来。
他一手摩挲着她的嘴唇,一手按在她的侧颈,慢慢靠近吻了上去。
辗转了一会儿,虽说不难受,但到底没了方才那种令人愉悦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快乐。
“看来还是清醒着比较好。”
他长叹一声,面上稍显遗憾,却没有半点厌恶的样子,反而笑盈盈地抱着她靠在桶壁休息。
*
【碎片一开启。】
系统声音渐渐消失,李弱水站在这间黑暗压抑的屋子里不禁有些害怕。
“等等,这里什么都看不见,陪我聊聊……”
像是为了帮她拨开黑暗,门外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将屋内的场景照亮。
尽管只是刹那的光线,她也看到了屋里有一座大佛一闪而过。
这佛虽然慈眉善目,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出的只有压抑和可怖。
门外风声呼啸,雷声滚滚,不知道多大的风将屋门撞开,整个房间里都响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不行不行,这太吓人了……”
李弱水一边念叨一边往门外走,却在出门时被站在门外的小路之遥吓了一跳。
他齐肩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稍显宽大衣袍也被风吹得鼓鼓的,乍一看像个小妹妹。
他似乎对周围的响动没有反应,正提着灯笼慢慢地往屋里去。
得了,现在她只能跟着他再回到那个屋子了。
小路之遥提着一个大大的四角灯笼,缓慢却熟悉地走到房里的四个角落点灯,让这个黑暗的屋子慢慢燃起暖黄的灯光。
直到屋里的灯全亮起时她才看清周围的东西。
这里显然是个家里设的佛堂。
正中一个大佛,大概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它正悲悯地看着下方,原本吓人的模样也被这灯光衬出了几分佛性。
周围摆着不少蜡烛和经书,佛前放着两个蒲团,佛台上放着一个奇怪的木盒,看起来像是被供在这里的。
小路之遥点完灯后走到门边站着,任凭风吹也没有动一下,看起来像是在等人,但李弱水总觉得他其实只是在发呆。
或许是和成年的他有些熟悉,所以现在对年幼的他有一些奇怪的直觉。
她直觉小路之遥是觉得无聊了。
李弱水索性坐在门边跟着他一起等着,没过多久就看见白轻轻向这边走来。
她脚步轻盈,裙角翻飞,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点不被这黑夜和雷点所打扰。
“阿楚,今日准备好了吗?”
站在门边的小路之遥被拉回神思,对着那处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一同走到佛台前,看似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白轻轻拿下那个木盒,带着路之遥坐在了蒲团上。
“今日也没有找到你爹爹,阿楚猜猜他会在哪儿?”
小路之遥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知道白轻轻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白轻轻打开木盒,夸张地感叹了一声,那音调像是哄骗小孩的吃药一般。
“这些是被佛祝福过的银针,它们一定能在阿楚身上绣出最美的白昙。”
她拿出几根银针,唇角的笑被烛火拉得有些诡异:“阿楚开心吗?”
小路之遥点点头,不甚在意地站起身解开衣袍。
宽大的衣袍落下,露出他后腰处开着的半朵白昙。
小路之遥背对着白轻轻跪下/身,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痛苦。
屋外风声阵阵,敲打着每一扇木门,像是要立刻闯进来,将木门挤得吱呀作响。
屋内点着暖黄烛火,燃着紫檀香,坐着一座石佛,看起来岁月静好。
每一处都不搭调,每一处都透着矛盾,可在路之遥二人身边就显得异常和谐。
毕竟没有什么比他们二人更奇怪的了。
白轻轻从瓷瓶里拿出银针,伸手按在了他的侧腰,接着上次停手的地方慢慢将针扎了进去。
刺青是一项细致活,需要沾着颜料一针一针地刺进去,破坏身体细胞,将颜料永远留在那处。
小路之遥即便再能忍也终究是个孩子,痛了也会产生生理性的泪水。
他皱着眉,抿着唇角,想要放空却又会被这钻心的疼痛唤回神智。
李弱水蹲在他身前,手无意识地揪着裙摆,眉头蹙起,光是看着他的神情都觉得自己的腰处似乎也被针扎着。
她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即便摸不到,也想给他一些安慰。
她知道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她既改变不了,也无法阻止,但发生在眼前时依然会难受。
他还这么小,就需要去经受那些本与他无关的折磨。
无论是白轻轻还是他师傅,她们所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是因为别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白轻轻一边刻着,一边同他闲聊。
“这是昙花,在夜里开放时是最美的,但美丽易逝,它没多久就会凋零死去。”
小路之遥额角冒着细汗,抓着蒲团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你爹爹最爱昙花,以前在书院时常常带我去后山看,我们总是能蹲一夜,就为了看它开放的那一刻,你爹爹最爱花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唇角带着笑,那是只有热恋中的女子才能笑出的弧度。
“他每次见到昙花开放时都忍不住会笑出来,直说那花美丽,但我觉得他比花好看多了。”
手中的针刺着他幼嫩的皮肤,有时还会带出滴滴血珠,血珠从那朵白昙上滑下,将花蕊处染上艳红。
白轻轻随手将血珠拭去,继续勾勒着她心中最美的那朵白昙。
“你爹爹时刻都在感概,若是有朝一日昙花能久开不败便好了。娘当然会满足他,他的一切愿望我都会满足的。”
李弱水拳头已经不能再硬了,恨不得能现场给她一记正义铁拳。
想满足别人怎么不刻自己身上?!
“他很喜欢你,娘知道,所以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到时再将这朵永不凋谢的白昙赠与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房中的石佛静静看着这一切,映上烛火的侧颜愈加悲悯。
“娘亲,你为什么、而开心?”
小路之遥忍着痛,断断续续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是真的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她每日都步履轻盈、笑颜如花。
“因为爱啊。”白轻轻如同普通母亲一般为孩子答疑解惑。
“情爱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就是它,娘亲才成了如今的自己,也是因为它,我才能感受到人间极乐。”
“这样啊。”
小路之遥轻声应了之后便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原来情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垂着头,忍受着腰上的刺痛,在心里将这个陌生的词汇和恶心联系在了一起。
能给白轻轻带来极乐的东西,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只要是阿楚答应做的事,都会好好做到呢。”
白轻轻为昙花描着边,轻声说道。
不论是之前给他打耳洞,或是后来为他刺青,一旦他答应了,就不会违约。
“明明没见过你爹爹,这个性格却和他一模一样……娘亲都有些嫉妒了。”
白轻轻不禁多用了些力气,将小路之遥刺得一颤。
“以后若是阿楚有了心爱的人,应该会很守诺吧?”
小路之遥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地将呼声吞了进去。
人生如此无趣,他该去找些有趣的东西,不会在这种恶心事上花半分心思。
“快成了。”
白轻轻手下不停地刺着白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她渐渐焦躁的心情。
“你爹爹这么守诺的人,最后竟毁诺离开了我,为何?你和他这么像,大概是知道原因吧?”
小路之遥没有回话,他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痛么?”感受到他的颤抖,白轻轻放缓了手劲,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楚,娘是因为爱你才会让你痛的,是因为爱你啊。”
“你再感受一下,这是痛吗?这明明很舒服,爱你的人给予你的伤痛,都是恩惠,都是业果。”
门外电闪雷鸣,将石佛照亮一瞬,霎时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在白轻轻柔和的声音下,小路之遥似乎也感受到了一分快乐。
白昙渐渐成型,在他后腰处轻轻地绽开,混着血色,开出一份独特的纯洁与美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夹杂在风雨间,听起来不甚清晰。
“夫人,我们接到信了。”
白轻轻手一顿,整个人楞在了那处。
“什么信。”
“他们找到楚公子的下落了!”
白轻轻手中银针掉地,她笑得有些羞涩,捧着脸看向趴在地上的小路之遥。
“阿楚,娘找到你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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