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流域的王者猛的转头,那重臣惨叫着被他咬成两截。
“轰!”
大殿的穹顶崩开,一头体型硕大的老鹰凭空而立,两扇翅翼轻轻一抖,小鳄鱼只觉浑身劲风如刀子一样划过周身,似要把他碎尸万段……
大河流域的王者吐出熊熊烈焰,火焰升腾着,撞碎狂风的阻拦,眼看就要灼伤空中的鹰王,却又被另一只火焰化成的大手生生接住,大手轻轻一捏,父亲的火焰散碎开来……
敌人有备而来,小鳄鱼惊恐的发现,宫殿里所有应付外敌的机关、防御工事,忽然一下全被占领了,走兽和鸟雀疯狂的扑杀水族,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水流顺着皮毛、羽翼流淌下来,又被血水染红……
“去开启阵法!”他听到父亲的声音,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吩咐自己的手下,老鳟鱼和肥鲢鱼应声而动,却又被自己的对手死死缠住……
“殿下!”两个一直守护他的近侍冲过来,“此地危险,快走!”
那时候,小鳄鱼似乎被吓傻了,他还记得自己被两个守卫架着,朝宫殿后面的一条密道走去,两个守卫动作粗暴,“哐当”一声,那小小的王冠落在地上。
“王冠!”小鳄鱼喊了一声。
“来不及了!”近侍一边带着他往后走,一边应付空中两只喜鹊的围攻。
“不!”小鳄鱼望着那顶王冠,他忽然想到之前父亲说过的话,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放开我!”小鳄鱼用力挣脱,两个守卫正忙着应付喜鹊的进攻,压根没想到他会溜走,小鳄鱼轻而易举的逃出去,两只喜鹊直扑向他,“拦住他们!”
所有的防御设施、机关都已经被占领或损毁,大河流域的宫殿已如风中残烛,这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化龙关下的阵法。
重臣们被拦住,根本不能杀出重围,小鳄鱼找准一条路,直冲过去。
周围是无尽的喊杀声,鲜血不时落在他身上,是入侵者的,还是水族的?但愿是前者。
他穿梭在一个个战团之中,这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那一向被人嘲笑的瘦小体型,竟成为冲出重围的有力武器,入侵者穷凶极恶,喊打喊杀,但却没人发现他。
“不要放任何人离开,”忽然,小鳄鱼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宫殿上方破碎的穹顶上传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光焰闪烁着,跳动着,极为灵动……那就是古王,他知道。“抓住他!”光焰注意到他,这样大喊着。
一瞬间,虎、豹、豺狼盯住了他,他们守在宫殿最外围。
“吼!”
老虎扑来,小鳄鱼闪向一旁,劲风呼呼,一条豹尾如鞭子般抽来,小鳄鱼沉身躲避,豺狼张口吐出蓝色冻光,小鳄鱼往旁面翻滚,冻光擦在他左爪上,霎时间血液凝结,半边身子都被冻住。
三头猛兽狞笑着走来,小鳄鱼试图挣扎,但那豺狼又吐出一道冻光,世界都被冰冻起来……
“锤王”如神兵天降般杀来,黑鱼精庞大的身子撞开那头猛虎,手中巨锤一落,花豹脑浆迸裂,他冲到小鳄鱼近前,豺狼再度吐出冻光,“锤王”掷出手中巨锤,豺狼被砸死在墙上……
黑鱼精张口吐出灵光,落在小鳄鱼身上,世界渐渐解冻,小鳄鱼舒展四肢,他听到锤王对他说
“去做你该做的事。”
小鳄鱼点头,他往外冲,又有几头猛兽朝他扑来,空中也传来扇翅膀的声音,紧接着是锤王的怒吼……
最后他来到化龙关,火焰呼啸不休,瘴气如毒蛇般潜伏,惊雷闪电若隐若现……
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告诉自己,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
他跳下去,火焰尖叫着扑过来,父亲赠送的铠甲在一瞬间融化,火焰接触到体表,好冷……
好冷……他忽然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好冷,小鳄鱼暗想,我是在雪里么?
雪崩……他想起来了,我想冲进那个洞里,失败了。
冷,冰雪无情的吮吸热量,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灵魂似乎也被冻成了一整块……
痛,浑身上下都痛,骨头,血肉,甚至体内的经脉,像是经受凌迟之苦,他张开嘴,想要放声大喊,雪却一股脑的灌进嘴里。
天啊,我到底干了什么?在灵魂几欲破碎的痛苦之中,小鳄鱼问自己,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于是,他想起来了。
我想冲进那个洞里,结果却……失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想起,诘问着,雪从山上落下来,任何脑袋正常的人都会往下跑,为什么你要往山上冲?
因为那白衣女子在洞里!我不想她受到侮辱!小鳄鱼在心里大喊着。
傻子,那个声音说,量力而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何不明白?
因为那层银光,已是最后关头,那薄薄的银光却始终将我覆盖……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脑海中回忆着所有的事情,越来越冷,越来越痛,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寒冷和疼痛完全融为一体,他分不出哪个是痛,哪个是冷。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缓缓流逝,一去不回头,就像供养自己长大的那条大河,日夜东渐……
他想过挣扎,但那是徒劳的,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以他的力气,实在没办法推开周围的雪。
他感到窒息,大雪阻隔了空气,体内的灵力又所剩无几……
他不想死,然而,死亡正一点点的逼近他,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祈求死亡的脚步快一点,对于此刻饱受寒冷与痛苦折磨的他来说,那未必不是一种仁慈。
“沙沙……”
忽然,他听到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刨雪,又像是有人在踏雪而行……黑白无常的脚步吗,小鳄鱼暗想,走的太慢了。
当然,这是玩笑的想法,到底是谁的脚步?他不禁去想,希望是来救我的。
想到“救我”,他那本已死寂、认命的心里,又闪过一丝生的希望,他想大喊,或者也弄出些什么声响,好让那发出“沙沙”声响的存在发现自己,来救我,他想,我还不想死。
“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小鳄鱼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家伙是有目的的,他知道我在这里,他就是来找我的。
为什么?一瞬间,他的心提了起来,茫茫雪海之中,为何还有其他人?为什么这人可以在雪海中行走?
“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响起在耳畔,身旁的厚雪松动了一下,又松动了一下,最后,雪墙整个崩塌,无法再支撑他的身体,他往那个方向滚去。
大狗熊宽厚的舌头从他身上扫过,热气腾腾,大狗熊抬起脑袋,鼻息里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什么玩意儿?”他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想扭头去看,然而,他被冻僵了,除了意识,他身上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他只能眼睁睁的等着通道的顶部,白雪泛着金光,该死,哪来的金光?
一张脸占据了他的视线,那青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眸光中满是疑惑和茫然。
是他,那个潜入者,搬空藏宝库的那个家伙。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他被我爷爷领来,阻止我父亲的暴行……
他成功了吗?还是……
“我不明白,”这时,那青年缓缓的说,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应该在深井里面?是吧?我们走的时候……楼梯塌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爬上来了,他真想这样大喊,你们只能走楼梯,还把楼梯踩塌了,我却从深井下一直爬上来。
他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另一张面孔出现了,女人的面孔,绝美的面容,是那个女人,他们都在这里。
小鳄鱼感觉浑身发冷,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呼唤,他想,然后他跟我开了个玩笑,我请他救我,他却派人来杀我。
不久前,他刚和那个青年大战一场,他几乎撕开对方的喉咙,还一度抢回自己家藏宝库的收藏。
敌人,他告诉自己,老天爷到底有多痛恨我?让我安然的死去不好吗?为什么又要派我的敌人来折磨我?
“简直不可思议,”他听到那个绝美的女人说,“怎么会这样……”
你们当然不会想到,我能爬上来,并且一路赶过来啦,嘿,最好把你们的脑袋都想破。
“或许我该杀了他,”他听到那个青年说,“不久之前,他差点撕碎我的喉咙。”
来吧,给我个痛快,谢谢你。
“那你就该快快动手,不要磨叽。”那个女人说。
最毒妇人心,蛇蝎心肠,脸有多漂亮,心肠就有多狠毒。
“他是老鳄鱼的孙子,”那个青年说,“虽然老鳄鱼不太喜欢他,但我也不能把他杀了。”
该死,怎么还不下手?老鳄鱼,嗯,是我爷爷,看来他顾忌我爷爷。
一瞬间,小鳄鱼心中腾起生的希望。
“他是你敌人,不是什么老鳄鱼的孙子,敌人就在眼前,不作为的结果就是留下后患,他会再撕开你的喉咙,那时候,你看他会不会手下留情?杀了他,老鳄鱼什么都不会知道。”那个女人冷冷的说。
青丝蛇儿口,黄蜂尾后针,小鳄鱼心想,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可是,如果他放过我,我会不会心怀感激,并且既往不咎了?他皱眉思索,没有答案,也许吧。
“雪崩的时候,老鳄鱼本已退回到冰窟门口,他本可进去,安然的躲在冰窟里,但他没有,他选择回来救你们,自己也因此坠落。”那个青年这样说。
我爷爷是这样的人?小鳄鱼心想,奋不顾身的要救别人?不,他制造黑手,是个大奸贼,他对自己的孙子尚且心狠手辣,更何况是陌生人?
“是吗?”那女子说,声音有些疑惑,“也许吧,所以你要怎么做?他不在乎这个孙子。”
小鳄鱼感到一阵痛苦,他不在乎我,是的,别人都能看出来。
“我需要老鳄鱼帮我,我不能一边让人家冒着危险为我助拳,一边悄咪咪的宰了他冻僵了的孙子,不管他在不在乎,这是他孙子。”
我情愿不是,小鳄鱼暗想。
“随你。”那女子恨铁不成钢的说。
那青年缓缓俯身,将一只手贴在他背上,他感觉到灵力的波动,一股暖流涌入他体内,搅动着他冰冷的身体。
他在救我?小鳄鱼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我差点咬断他喉咙,他竟然在救我?是了,是因为我爷爷,他要找我爷爷帮忙,助拳,对付谁?不是我爷爷找他助拳么?
不管怎样,小鳄鱼稍稍放心,他还不想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照你说的,”那女子又说话了,小鳄鱼的心又提了起来,“不久以后,你要和那分身打架,你应该养精蓄锐,而不是浪费自己的灵力。”
分身?什么分身?找我爷爷助拳,就是为了对付那分身?
“我知道啦,”那青年说,他收回灵力,寒冷再度涌上心头,不,不要这样,小鳄鱼恨不得出声祈求,他真的不想死,那青年摸出“粽子”,从里面拿出一瓶丹药,“用丹药吧,他开辟了经脉,可以炼化。”
他居然要给我用宝贵的丹药……该死,那本来就是我的丹药,我的宝库!
虽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暖意,是感动吗?不,我不能感动,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用哪一种?”那青年对着丹药头疼,“小火灵丹?”
给我小火灵丹,谢谢你!小鳄鱼在心中大喊,寒冷似乎已浸入他的灵魂,他迫切的需要光热。
“蓝色的不错。”那女子这样说。
狠毒!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小鳄鱼在心中狂喊,蓝色的是小冰灵丹,吃下去内外寒气交攻……
“你就这么想让他死?”那青年笑了笑,这样说道,同时捏住他的嘴巴,将丹药塞进去,丹药卡在他的喉咙里,那青年抓起一把雪,缓缓揉搓,雪水一点点的落进他嘴里,冰冷,又似乎是甜的。
“我干嘛想让他死?”那女子不屑的说,“他能撕开你的喉咙,又撕不开我的喉咙。”
我未必撕不开,女人,你给我等着。
那青年给他喂下三颗小火灵丹,一开始,小鳄鱼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腹内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不,是三个太阳在展放光热,他身上开始冒汗,冰冷的汗,他渐渐能觉知到自己的身体,肚子,后背,脑袋,四肢……
小火灵丹不但能驱寒,也能疗伤,丹药里蕴藏着久炼的生命精华,这时随着热量涌出,流经他周身每一个角落。
最终,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他翻了个身,趴在雪地里。
他喜欢趴着,不喜欢躺着,对于爬行动物来说,趴着代表活着,躺着像是死了。
他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一男一女,一头狗熊,一只金色的大蟾蜍,他总算明白金光从何而来。
那狗熊……他认出来,这不是就是被“锤王”吓的不能动弹的那头狗熊吗?引发雪崩的长啸,似乎就是他发出的……
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潜入者问他。
我当然知道,你救了我,否则我现在就朝你扑过去了。小鳄鱼轻轻点头,却并没有表示什么。
“我真的很好奇,”潜入者说,“你爷爷和你父亲,每一个都大的像座小山,为什么你却……嗯,这么袖珍?”
去你的袖珍!“我一出生就这样,”小鳄鱼说,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尽量心平气和的回应,“天生的。”
“哦,”潜入者微微点头,“没关系,大家伙笨重,转不过来弯,你却十分灵活。”
“你跟我父亲打过了?”小鳄鱼敏锐的捕捉到问题所在。
“不错,”潜入者说,“他有够笨重的。”
难道你打赢了?那不可能!可是,如果他没打赢,那白衣女子就……“那白衣女子怎么样了?”小鳄鱼急切的问,“你有没有……”
“救她?”潜入者打断他,“嗯,我救了她,但那没什么意义,雪崩的时候,她又丢了,如今生死不知,我们在找她,但我觉得,嗯,多半是死了。”
她受了伤,鳞片破损了大半,又经历了雪崩,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没错,她很可能死了,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不过,”潜入者这样说,“也不能确定,你爷爷和另外两个家伙也不见了,我们正在找,希望她们都还活着。”
希望渺茫。“谢谢你救我,”小鳄鱼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他斟酌着语气,“真心感谢。”
“我搬空了你家的宝库,”江言大喇喇的说,“不过,你爷爷已经决定不计较这些,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此对我抱有敌意。”
我爷爷疯了。“那是每一代大河流域的王者积蓄的宝贝,”小鳄鱼这样说,“我爷爷有保护它的义务,他或许也的确可以支配里面很多东西,但他没有把它整个送人的权利!”
“你看,”那女子说,“它要撕碎你的喉咙了。”
“我不会!”小鳄鱼盯住她,目光锐利,语气极重,“至少现在不会,但我很想撕碎你的!”
“为了你的牙齿考虑,”潜入者笑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什么意思?为我的牙齿考虑?小鳄不禁疑惑。
“总之,”潜入者说,“收起你的敌意,如果你想从这里出去,最好乖乖的跟着我们,狗熊,继续闻,蛤蟆,继续拱。”
白青山
读完那一则信风,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冰封的圣殿?是传说中的那一座吗?号称整个秘境数一数二的大机缘的那一座?就是传说中被寒冰刺的核心冰封起来的那一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并且,怎么会是副组长大人给自己发来这风信?副组长他……他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他感到一阵恍惚,副组长深居高位,平时他都只能仰望,如今怎么会给自己发风信?而这风信的内容,又是那样的离奇,居然涉及到整个秘境之中数一数二的大机缘?
他一度以为是哪个无聊鬼跟自己开的玩笑,因此不得不措辞谨慎的向副组长求证,结果副组长确认无误的告诉他,事情就是这样,并且催他快点过来。
他朝雪山背阴的那一面走去,山阴之地比山阳之地更加寒冷,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路上,他如在梦中,直到望见那条上山的小路。
山道狭窄,两边是悬崖绝壁,冰面苍白犹如牛奶,寒风呼啸,悬崖上的雪松林低声咆哮。
他抬头,但见小路一直往上延伸,势极陡峭,他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他迈出一步,踩在结冰的山道上,滑滑的,他忍不住停步,稳了稳身形。
我可以的,他告诉自己,一条结冰的小路而已,没什么的。
于是,他踩着结冰的山道往上走,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脚踩滑,以至于失去平衡,就只能坠入深谷之中。
“咔咔咔……”
冰面被他踩的咔咔作响,斩龙组配发的鞋子抓地力极强,他是修士,平衡能力远超常人,因此当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便渐渐的放松下来。
不过如此,他告诉自己,一条结冰的小路而已。
“呼呼……”
他往上走,风势渐强,两旁山崖之上,雪海松涛蔚为壮观,青白二色相映成趣,他多看了几眼,忽然脚下一步,整个人向前扑倒,那不见底的深渊便嘶吼着朝他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从腰间拔出长剑,狠狠的插向冰面,精钢长剑锋锐无匹,“锵”的一声刺破冰面,他半跪下去,拄着长剑,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回头,但见自己大半条腿已然悬空,寒风卷着裤脚,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好快,好有力。
刚才,他若是反应稍微慢上一点,或是长剑不够锋利,或是冰面太过坚硬,此刻他都已坠下悬崖。
良久,他才试着起身,他用膝盖着地,将双腿缓缓挪向山道中央,他拄着长剑站起来,确定站稳以后,他小心翼翼的抽出长剑。
回去吧。山路还有一大截,他心中忽然萌生退意,前面的山道越来越窄,风劲也越来越大,谁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也许只是一不小心,也许只要一块滑溜的冰,就能要了我的命,回去吧,他告诉自己。
他真想回去,然而,他又想起不久前的遭遇,师妹将他踢出队伍,矮子刘通、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一路上拼命的挤兑他、嘲笑他、侮辱他,他们凭什么?不就是我修为比他们低么?
他抬头望向雪山之巅,那里,那里有一座冰封的圣殿,他告诉自己,里面有数不清的大机缘,丛云宗用最好的东西供奉自家祖师爷李丛云,只要能进入那圣殿……我就可以修为大涨。
到那时,谁还敢挤兑我,侮辱我,嘲笑我?真想看看那时候矮子刘通的表情……师妹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想到矮子刘通的表情,想到师妹的刮目相看,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热切,我要爬上去,他告诉自己,进入那冰封的圣殿。
于是,他继续往上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没有把长剑收回剑鞘,长剑拄地,咔咔咔,每一步落下,长剑都会在冰面上留下一个伤口。
转过一个拐弯,雪势更烈,皑皑白雪自天空洒落,好似一床铺天盖地的雪白被子,他视线受阻,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观察山路的情形。
“豁喇!”
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山道上滚下来。
白青山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漫天飞雪却遮住他的眼睛,忽然,一棵大松树撞散白雪,直撞进他的眼帘。
“沙沙沙!”
大松树横着往下滚,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到了眼前,白青山被吓的心胆皆寒,他猛的往上跃起,满以为自己跳的够高,那松树却也忽然飞起来,直直的朝他撞过来。
什么玩意儿?这一下惊变抖生,白青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一片硕大的雪花砸在他脸上,遮住他的视线,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大松树已然撞到眼前,一条枝杈轻轻的戳在白青山脸上……
“天师剑,斩!”
在这一刻,白青山终于动用了自己苦修多年的剑法,长剑骤然斩下。
“咔”的一声,大雪松被他斩成两截,他整个人朝后坠落,大雪松的枝条在他脸上滑过,他猛的甩头,脸上的残雪直飞出去,他一屁股坐在山道上,直往后滑,他高举长剑,狠狠的将其插冰面。
“哈……”死里逃生,白青山大口的喘气,这一次遇险,比刚才又危险了十倍不止,能活下来,全凭天师府剑法威力超绝,一顿不顿的将那雪松斩断,否则他早被撞下悬崖。
“呼呼……”寒风呼啸,吹过他的脸,他早已被冻得麻木,这时候,脸上却又流下一滴滴的冷汗,凉的不行,凉进心里。
他坐在那里,任何山风吹拂,任由白雪落满头顶,他已变成一个雪人,然而,他不想起身,他不想再走这条路,他情愿自己冻死在这里。
起来吧,他告诉自己,冰封的圣殿在等着你,你不想要那机缘了?你不想洗刷自己的耻辱,让师妹对你刮目相看了?起来吧。
于是他站起来,继续往上走,他打定主意要一直走到山顶,直到眼前无路可走。
怎么会这样?他有些懵了,眼前是一堵冰柱倒垂的透明冰壁,山道在此断绝,想要上去,除非……
不,不会的,一定有别的路可以走,他告诉自己。
这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一条风信
他察看风信,发现又是副组长发来的,内容如下
“山道狭窄,路面结冰,容易滑倒,两旁又无凭借之物,请务必小心,莫要坠入深渊。直往上走,到无路可走之时,攀爬冰壁,才可上得山顶,此事极其危险,请一定小心,冰壁很滑,不好爬,可用利器作为辅助,若有飞行法宝,也可以直接飞上来。”
飞行法宝……看完风信,白青山不禁苦笑,要是有飞行法宝,我早就上去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飞行法宝极其珍贵,整个斩龙组也没有几件,白青山就更不可能会有。
所以说,他对自己说,就是要爬上去,是吗?
他不禁再度往上看,冰壁滑不溜手,可以想象,如果以之作为依靠,往上爬会是什么后果……
不,他再度打起退堂鼓,太可怕了,他告诉自己,我不是在追寻失落的圣殿,我是在找死。
于是他转身,慢慢的往山下走去,狭窄的山道在他脚下一直延伸,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废物,他听到一个声音说,给斩龙组丢脸的废物,是谁的声音?矮子刘通么?他不是去了阴骸之地么,为什么我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丑八怪,斩龙组最弱的就是你,你会拖我们后腿……”这是郝浩的声音。
“这小子会把我们害死,必须踢走……”醉醺醺的声音,属于酒鬼。
这些声音轮番在他心头响起,他不禁为之浑身发热,仿佛寒冷也失去了威力,直到最后,师妹的声音响起
“我们要轻装上阵。”
于是,他再也无法忍受,他猛的转身,沿着山道直往上跑,很快就赶到那无路可走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脚踩出凸起的冰块,同时用手扒住高处的另一块,另一只手则抓住长剑,“锵”的一声,长剑刺入冰壁,他手脚并用,用力往上攀登。
说不清这一路上有多么惊险,总之,他的心一直高悬着,就好像他自己所在的位置一般,不要往下看,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往下看。
“咔!”
当他又抓住一块凸起的冰,用力往上爬时,那冰却忽然碎开,他手一滑,整个人猛的往下坠落。
像是一下坠入地狱,他吓的六神无主,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大半个身子已然坠落,直到另一只手被剑柄卡住,他才意识到抓紧剑柄,“锵”的一声,他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吊在剑柄上,长剑为此斜了一下,剑锋斩碎厚冰,冰屑漱漱而落……
他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因为害怕,胃部抽搐着,痉挛着,剧痛让他几欲呕吐,他紧紧的闭着双眼,睁开的时候却看到深渊,深渊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他害怕的双腿发软,手上似乎也没了力气……不,我要抓紧。
过了很久,他才勉强舒展身子,他用脚踩住一块凸起的冰,缓缓的将身体的重量换到那只脚上,他用一只手抓着剑柄,另一只也摸索向一旁,抓住凸起的冰,一切又回到正轨,他颤抖着往上爬。
雪山之巅就在眼前,他扒住冰崖的边沿,用力,手指深深的抠进去,他用另一只手抽出长剑,失去支撑的刹那,他用力猛扒冰崖的边沿,整个人因此腾空而起,他一翻身落在雪山之巅。
躺在雪山之巅,青天仿佛近在咫尺,云雾凝成的霜雪在这里格外宁静,一如他的心绪。
是的,他感到宁静,甚至感到有些满足,我爬上来了,他告诉自己,这样险恶的境况,跟我同境界的修士有几个能应付得来?矮子刘通?麻子郝浩,亦或者是大狮子酒鬼?他们都不行,他们一定会被摔死。
前方,一座宏伟的宫殿傲然屹立,冰封的圣殿,他想,副组长是怎么发现的?他又为什么偏偏要找我来做他的伙伴?
这个问题着实难以解答,想不明白,他便也不再多想,他朝那宫殿的大门走去。
这时候,他忽然又收到一条风信。
他察看风信,发现又是副组长发来的,组长一定等不及了吧?他想,没关系,我马上就到。
风信上写着
“白青山,由于你动作太慢,我已经找到了新的人选,我们已经打开通往圣殿祭坛的大门,现在正朝着供品进发,若你已经上路,请原路返回。若你还没有出发,那么,请你忘记这件事情。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小心。”
风信仅仅只是一缕清风,几乎没有重量,然而,在此刻的白青山眼中,这一抹风信,却无异于一座沉重的大山,狠狠的砸在他脑袋上。
什么意思?副组长是在耍我玩吗?我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结果他告诉我原路返回?
他回头,望着自己走过的漫长山道,以及自己亲手攀爬的陡峭冰壁,他想起自己数次遇险,数次险死还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进入冰封圣殿,拿到里面的供品么?
可是,当他苦捱过这些危险,当他一次次险死还生,终于能够踏入那间大殿的时候,副组长告诉他
“请原路返回。”
这算什么?他不禁在心里发问,一股怒气从心中勃然生出,我辛辛苦苦爬上来,结果你告诉我要回去?门都没有!
我要进入冰封的圣殿!我要找到丛云宗的供品,我要提升修为,让矮子刘通、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醉鬼一起目瞪口呆!我要让我师妹刮目相看!
可是,组长让我原路返回,如果我违背他的意愿……小心……他不由感到后背发凉,那是另一种寒意,远胜雪山上的低温。
斩龙组虽然崇尚自由,领导仅能领导属下,而不能凌驾属下,然而,白青山和副组长的地位差距太大,面对副组长的威胁,他不能无动于衷。
小心……小心什么?当然是小心生命安全!他是斩龙组的副组长,手握大权,可以调动太多的力量……我了?只是天师府的一个没用的小弟子,斩龙组最底层的小棋子,我父亲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他越想越害怕,假如副组长想要对付他,毫无疑问,他会死的很惨。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刻飞奔下山。就当我没来过这里,他告诉自己,我不知道这件事,什么冰封的圣殿,什么大机缘,跟我统统没有关系。
他真想这么做,然而,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对他说
“你历经危险才爬到这里来,难道就这样空手回去?”
“你不提升修为,永远都要被人嘲笑,被人羞辱!想想矮子刘通,想想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你要提升修为,然后打他们的脸!”
“总该想想你师妹吧?你爱她是不是,你想跟她站在一起是不是?可你现在修为太低,你是她的累赘!找到那些供品,提升你的修为,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
那声音在他心中狂吼,他不禁攥起了拳头,没错,我要找到供品,提升修为。
“可是,”另一个声音迟疑着说,“组长在威胁我,他要我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就要……小心,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一定会要我好看的!”
“去他妈的组长!”另一个声音大吼着,“他算什么东西?就能对我呼来喝去?老子听了他的话,辛辛苦苦爬到这里,就凭他一句话,我就下去?那倒不如跳悬崖死了!进去,偷偷的进去!不要让他发现,伺机而动!”
雪山之巅的风越刮越大,白青山的头发被吹的无比凌乱,几缕头发遮住他的眸子,再被吹起时,他的眸光已变得充满愤怒和决绝。
他转身,高大的冰封圣殿屹立在眼前,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那门,毫无预兆的,大门轻飘飘的打开,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天助我也!他走进大门,看到漫长的阶梯直通下方,两旁的冰墙熠熠生辉,一盏又一盏的油灯依次摆在上面,他狐疑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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