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央依旧没拦着,任由霍盈盈哭。
还顺便让工匠来,把门的折页修好了。
当门修好后,霍盈盈也哭累了,不顾形象,直接躺在地上。
房间里的下人,早就被绛河赶走,除了苏未央主仆三人,便只有霍盈盈一人。
苏未央起身,来到霍盈盈身前,叹了口气,柔声道,“我能看出,你有很多委屈。”
霍盈盈一愣,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狐疑、惊愕的目光。
苏未央侧过头,“玉李,把妹妹扶到软塌上休息。”
“是,郡主。”
玉李上前,将哭到虚弱的霍盈扶起,送到软塌上。
而苏未央则亲自到桌旁,倒了杯茶,端了过来,“现在的你,就好像从前的我,心里有怨气,总想发泄,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每次都要大吼大叫。”
“……”
霍盈盈没伸手去接茶碗,苏未央也不急,就继续这么端着。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算计,但表情却是诚恳,甚至带有疼惜。
“你也知道,我亲生母亲去的早,曾经拿柳姨娘当成亲娘,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说的话,我从来不曾怀疑。”
苏未央这话,可不是瞎说,怀玉郡主当年是真这么做的。
不过,接下来说的话,她可就不敢保证真假了。
苏未央的声音更柔了一些,“之前我脾气不好,你知道为什么不好吗?”
霍盈盈没接这话,但眼神却有更多疑惑。
“因为柳姨娘更疼爱大姐啊,我明明这么努力,但大姐永远是柳姨娘的骄傲!柳姨娘雇了那么多名师培养大姐,让大姐成为京城有名的才女,柳姨娘最疼爱的除了她的三个儿子,就只有大姐,大姐是柳姨娘的骄傲!而我,是大姐的陪衬!我们两人都是大姐的陪衬,不是吗?”
霍盈盈猛地睁大双眼――没错!她确实感觉母亲更喜欢大姐,毕竟大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还文静,她只是陪衬……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女儿,娘却喜欢大姐?
玉李和绛河两人相视一看,无形中交换心里所想。
玉李――看见了吧,郡主出手了。
绛河――看见了!不愧是郡主,几句话,就把霍盈盈的心防突破了。
正如绛河所想,苏未央突破了霍盈盈的心防。
但可不是几句话就轻轻松松突破。
在这之前,苏未央做了大量准备,不仅自己观察、分析这母女三人的行为举止,甚至还把颍川王府的眼线都请出来,让他们回忆,所有看见母女三人的情景,最后才得到的结论。
柳姨娘更疼爱霍芸芸吗?
不,实际上更爱霍盈盈。
母亲与父亲不同,父亲往往喜欢最成才的子女,而母亲却更疼爱不成器的孩子。
因为子嗣对父亲来说,是一种财产,一种延续。
对于母亲来说,却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所以从理智上讲,柳姨娘以大女儿霍芸芸为荣;从感情上讲,柳姨娘更偏爱任性不懂事的小女儿霍盈盈。
不过,真相不重要,只要霍盈盈相信柳姨娘不偏爱她便好,当然……霍盈盈那拎不清的脑子,一直认为柳姨娘更喜欢大女儿。
苏未央为何说怀玉郡主把柳姨娘当成母亲,又嫉妒柳姨娘偏爱霍芸芸那番话?
很简单,为了用同样的经历,牵动霍盈盈共情。
果然,霍盈盈上当,她快速看了苏未央一眼,虽然眼神中依旧有敌意,但明显减弱了一些。
她坐正了身子,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又迟疑挣扎了片刻,伸手接了苏未央手中的茶水。
苏未央莞尔一笑,转身坐在软塌的另一边。
两人隔了一张小桌而坐,好半晌,没人说话。
霍盈盈一口一口把茶喝完,之后眼神闪了闪,低下头,“……二姐,我……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
苏未央几不可见,讥讽地挑眉一下,但脸上依旧是平和的微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霍盈盈低着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事到如今,玉李都有些懵了――郡主真的用几句话就让霍盈盈忏悔吗?
苏未央认为,不是。
死过一次,她对人性、尤其是人的劣根性,看得极清楚。
如果霍盈盈能轻易改邪归正,当初就不会做那些恶劣的事,所谓狗改不了吃屎!
而现在霍盈盈这般,只是因为触动了她自己的哀怨而已。
会是什么哀怨呢?
苏未央饶有兴致的想了起来。
这些深宅后院的女子,除了在父母面前争宠,最在意的,便是婚配。
而她今日来时,霍盈盈的眼睛就已经红肿。
想来哭了一阵子。
那时候,霍盈盈还不知柳姨娘为了霍芸芸,找她伏低做小。
所以排除这些种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霍盈盈因为霍芸芸的婚约,而伤心。
苏未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贺家二公子啊,确实是一表人才。
想着,苏未央缓缓道,“其实有个关于贺公子和你的……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霍盈盈一愣,急忙抬眼,“贺公子?哪个贺公子?”
苏未央摆了摆手,“没什么,当我什么都没说。”
霍盈盈急忙放下茶碗,哀求道,“二姐,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之前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贺公子是哪个贺公子,对我很重要!”
苏未央挑眉――试探成功。
玉李和绛河不解――这又是哪台戏?她们怎么看不懂了?
苏未央道,“贺公子,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子,就是与大姐有婚约的贺元慷。不过我听到的,也许只是人家随口说说,不能当真。”
霍盈盈都急坏了,“无论真与不真,你都告诉我好吗?二姐,求求你了!”
绛河心中暗道――今天,怕是霍盈盈喊“二姐”喊得最多、最痛快的一天。
苏未央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听某人说……那个某人,你也见过,之前说要和我下棋的那个,就是他告诉我的。”
为了让消息听起来可靠,苏未央故意做了一个误导。
只说某人要和她下棋,却不说那人的名字。
即便是后期东窗事发,她也可以编个阿猫阿狗的名字,敷衍了事。